《半爱》半面喜怒妆

4、疑窦

　　日暮迫近，夏日晚夕的残阳将薄弱的余光敛尽，只留一抹零碎的红和微醺的漫热。
　　凉风吹着耳鬓，发丝耸动，竟也有着说不出的快感。在石头森林中生活着的人们总能轻易的被大自然撩拨动心中那根最纤弱的弦。
　　尽管心情如此悠闲，韩莫莫还是嘟起嘴，不满地看着林莜。
　　“你这叫请客？”她瞥瞥四周，欧美风格的包厢中，精美天花板上的石雕栩栩如生，可爱的小天使娇憨地抱着金色的竖琴，无限欢乐的围坐在圣母旁，气氛和谐美好。
　　林莜挑眉，眼中带着稍许的疑惑，“你觊觎这里很久了，今天带你进来看看难道还比不上请你出去吃一顿饭吗？”
　　韩莫莫瞬间泄气：“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带我来夜色啊。”无商不奸，老祖宗看人果然准确精辟。
　　话虽如此，韩莫莫还是很好奇四处观望着，“这是你所谓的哪一间啊？”
　　很少有人知道高级娱乐场所夜色还藏着几间神秘的房间。它们的设计奇特巧妙，位于喧闹的大厅正上方，地板是用宽厚的有色玻璃制成，承重非同一般，既挡住了楼下震耳欲聋的吵闹音乐，在这火热的天地下独辟了条幽小空间，又占据高地，使下面风光一揽无遗。
　　房间共有十二间，呈六芒星状排布，顶点和交差点处设置入口，独立存在，却又有一个共性，即这些房间中会留有一扇隐蔽的门通往六芒性中间的会议室。这是林老大和兄弟们当年开会聚头的地方，自从在□□中退下来后，这间会议室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天空，”林莜答道，顺手用牙签挑起一块奇异果，轻轻咬了一口，酸得皱起了眼鼻，眼泪也差点掉了出来。
　　据传日本平安时代著名阴阳师安倍晴明有十二大式神，分别是滕蛇、朱雀、六合、勾陈、青龙、贵人、天后、大阴、玄武、白虎、大裳和天空，他们是守护的象征。同样，在夜色中，这十二间房是用来掩护会议室的，故以此来取名。
　　韩莫莫对这些没什么研究，自然也不会知道这般众星拱月设计的缘由。上次趁着服务员对林莜汇报相关情况时，听到了关于这神秘房间的只言片语，于是一直想找个时机来看看。
　　奈何妾有情，郎无意。
　　如今这难得好好的一次敲竹杠的机会却被林莜如此轻易的忽悠过去了。
　　想到这里，韩莫莫心里的小火苗烧的更旺盛了，她恶狠狠的抢过林莜手中的牙签，就势连串了好几块水果，张开嘴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林莜低头，透过玻璃仔细地观察下面兴奋的人群。一曲下来，几乎在场的人都疲惫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了酣畅淋漓的表情。
　　“想不到这里是别有洞天啊。”韩莫莫顺着林莜的视线往下面看去，“哪位设计师的手笔？”
　　林莜摇摇头，虽然是她父亲名下的产业，碍于林老大坚决漂白自己资产的决心，打记事以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些江湖的是是非非。
　　至于那些过去，她也只是从叔叔们怀旧时的感慨中窥得一二。
　　“咦？快看。”韩莫莫兴奋地扯着林莜的袖子，拉着他往大厅中偏僻的一隅看去。
　　林莜不解，但还是仔细找寻着引起她兴奋的根源。新曲已奏了一半，除去T台和舞池被强光照耀着的部分，根本无法看清那些歇坐在沙发上的人的面孔。
　　“看什么？”
　　“就是那边啊，靠吧台那边的那个包间啊。”她两手交替并用的比划着，看着林莜依旧摸不着头的表情，干脆把她拉到了那个方位，直接在正上方观看。
　　林莜蹲下，借由光线的逆差费力辨认着来者。
　　她用手指着：“是那两个交谈的吗？”
　　韩莫莫如捣蒜般的点头，又想到林莜现在根本没抬头看她，随即出声应着。
　　“有什么问题吗？”只是单纯地在交谈而已，看动作不难发现二人相谈甚欢，“也不像在磕药啊！”她自言自语道。
　　“什么，磕药？”韩莫莫瞪圆了眼睛，将林莜地头拨正对着自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不放心地探探她额头的温度，“你不会是因为加薪高兴得脑子坏了吧。”
　　林莜没好气地拍掉额头上那只多事的爪子，哼哼道：“你才脑子坏了呢。”干这一行的自然要时刻警惕着那些违法行为，自然也有些不入流的场子靠提供这些来吸引顾客，可夜色不屑。不仅不销售毒品，还严格打击此种行为。
　　“可不，”韩莫莫自嘲道，“跟你这种火星人沟通，真是我脑子坏了。”说完，还煞有介事地鞠了个躬，以表歉意。
　　林莜笑笑，颇有些不以为然。
　　韩莫莫哀号，愤怒地指着下面其中一人道：“真是的，这分明是夏之洛啊。你怎么还看不出来。”她自我陶醉着，“像这种要貌有貌、要气质有气质的极品男人，就算是再黑的地方，我也能用鼻子嗅出来。”
　　是他？林莜皱起了眉头，心里的疑惑越发浓重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什么，待凝神去查辨时，又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糟透了。她在心中叫到，当初找遍了他经常出没的地方，也不见他任何踪迹，如今却是唯恐避之不及。工作上的事情她无力去改变，况且和任飞合作也不见得能碰见他，只是，为何他会一连两天都出现在夜色呢？
　　她心思百转千回，不、也许不止两天，要不是莫莫提醒，自己不是还没发现他吗？
　　她转过头来看着雀跃的韩莫莫，暗伤。他是那么的耀眼，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么的兴奋激动，只为能在茫茫人海中轻易地将他认出。

　　她对着他撒娇，任性地宣布：你是我的，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将你找出来。
　　如果我躲起来了呢？他好笑地揉着她绵软的头发，试探地问道，你要怎么办。
　　她不依，不过还是自信地答道，我的鼻子天下第一，洛你的味道我早就记住了，丢不了。
　　他宠溺地刮了下她小巧可爱的鼻尖，在上面轻轻烙下一吻，真像小狗啊。
　　她反扑过去，夸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神气道，不是小狗，这可比狗还厉害啊。
　　他无奈地看着她，在她的淫威下妥协。

　　“我厉害吧。”韩莫莫摸摸鼻子，大言不惭道。
　　除了依稀可闻的喧闹声外，她没有等到任何的回音。这种寂静让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慌乱，她看向林莜，试探地叫了几声。
　　对方显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韩莫莫立刻伸出手来，在林莜面前晃动着，终于如愿以偿地夺回了她的神志。
　　“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总是发呆？”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莜无语，只是静静看着韩莫莫，她严重流露出的担心使她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反之，韩莫莫却没有发现林莜的感激，自顾自开始了推理。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走神？”
　　林莜丢了个白眼给她，这不是白问嘛。
　　大小姐发话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她继续下一问，“你是不是感到身体不舒服，经常烦躁？”
　　林莜怔了一下，身体不舒服没有，烦躁……
　　好像也算不上。
　　韩莫莫将她默然的表情记在心里，并将它们统统归类于默认的一栏中。她一笑，柔声道：“最后一问了……”
　　林莜打断她：“就三问？”
　　“嗯，”某人厚颜无耻道，“三问就够了。”她放缓声音，“最后一个很重要的，你要老实回答——你是不是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听到这里，林莜想把她丢出去的心都有了，这算哪门子的问题啊，一个比一个无聊。
　　“你连这种问题都要问我？”她出声抗议。
　　“怎么，哪里不对劲吗？”某人不知悔改道。
　　林莜咬紧牙关，狠狠道：“那你说呢？”
　　“自然是没有啦，否则本小姐的颜面往哪里放。”
　　林莜撇过头，不去理她，重新盯着下面的夏之洛看去。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只是为了确认一遍好保证结论的真实性。”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经我推断，你是因为——”
　　她顿住，不往下说。
　　林莜头也未抬，当她不存在。
　　韩莫莫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把，不甘地说：“你都不好奇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你就一点也不相信我？”她嘴硬道。
　　嗯唔，林莜随意支吾了下，示意她发表结论，视线却丝毫没有从那交谈的两人上离开。
　　她已经认出了夏之洛，可另一个身形也是异常的熟悉，但明显不是任飞的，因为任飞的体态比眼前的人更为单薄一点，那，这究竟是谁的呢？
　　“我说就是嘛，”韩莫莫振振有词道，“你这是典型的更年期早至。”
　　音乐的尾声渐渐平缓向虚无，留下了无穷的回味。池内的酣气尚未散去，灯光骤然亮起，结束了这仓促的邂逅。
　　也是这时，楼上的林莜对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惊讶的叫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