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气候》懒小咖

54、第 54 章

　　胃里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正在卷土重来，隐忍的人克制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撑住。等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他就连忙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偏头狂吐了起来。

　　“你怎么了，哥？”

　　因为在开车，宋太清无法转头，只是在听到呕吐的声音时，下意识地问了哥哥一句。

　　没有应答。

　　下一秒，在抽空向右瞥了一眼之后，他直接惊到差点扔了方向盘——副驾上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他身体毫无意识地歪向一边，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座位上，双目紧闭，唇色惨淡，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哥，你怎么了？哥，你醒醒！哥？哥！”

　　宋太清吓坏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别人这种样子，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完全没有应对经验。只是凭着本能呼唤，试图唤醒身旁那个失去意识的人。

　　“哥？哥？”

　　连声喊了几遍，副驾上的人均是毫无反应。宋太清赶紧将车熄火，停靠在了路边。顾不上去管是否停对了地方，他解下安全带就立刻翻身下车。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双手捉住哥哥的肩膀，努力地将瘫倒在座位上的人往上扶起，他一边拍着哥哥的脸，一边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哥？季彦，你醒醒！季彦？季彦？你别吓我。哥！”

　　喊了许久都不见对方给出回应，宋太清的声音已然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哭腔。

　　这是一条靠近城郊的小路，即便是现在这种下班高峰期，车流人烟也非常稀少。前前后后瞅了好半天，他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和一辆路过的车。

　　真是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

　　脑袋一片空白，被吓懵的少年已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甚至于连急救电话都忘了打。

　　哥哥他……是死了吗？

　　望着季彦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少年，不禁暗自揣测。一念及此，茫然无措之下，他直接趴在哥哥身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许是表弟的哭声太过刺耳，很快，车里的人眼睫就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他睁开了眼。

　　感到身下的人似乎动了，宋太清直起身。在看到哥哥醒转的那一秒，他立刻激动地欢呼了起来：“阿彦哥哥，你没死？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哭泣的少年很快就破涕为笑。

　　抬起头，努力拾回涣散的神志。见表弟脸上依稀挂着泪痕，似乎被他吓哭了，季彦心里愧疚，强撑着朝他笑了一下。

　　“吓坏了吧？”他问，随即温言宽慰：“我没事，别怕。”

　　正说着的时候，他的嘴角又开始往外渗血。

　　宋太清又慌了，一面抽出纸巾给哥哥擦血，一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我……我给姑父打电话。”他慌里慌张地抖着手准备拨号。

　　大脑完全没有能力给他发出正确的指令，宋太清只能寄希望于喊一个大人过来帮忙。

　　还是那个刚刚晕过去了的人给了他提示：“送我……去医院。咳咳……”

　　宋太清这才反应过来，勉强寻回了一丝理智。将整包餐巾纸都拿出来放到了哥哥的手里，又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这才飞身坐回驾驶座，在哥哥的指引下，直行再左拐，一路风驰电掣地向医院狂奔。

　　“没事了，先回去吧。”

　　在急诊输了血，又打上吊瓶，正在输液的人对着惊魂未定的表弟笑着叮嘱：“一个人开车，小心一点。我输完液就打车回去。”

　　“我……我留下来陪你吧？”宋太清说。见哥哥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季彦则摇摇头，“输液要很久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快些回去吃饭吧，要不然爸该当心了。”
　　“那你呢？你不吃饭吗？”表弟问。

　　“我暂时还不能吃。”季彦回答，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医生会给我输营养液的，放心。”

　　见表弟还在犹豫，他又忍不住催促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在哥哥的再三催促之下，宋太清也不再坚持。

　　“那我，真的走咯？”

　　“嗯。拜拜。”

　　“拜拜。”

　　告别后，宋太清就转身向着急诊室的外面走去。还没走出大门，姑父季峯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接通之后，未等姑父先开口，依然有些心惊后怕的少年就嘟嘟囔囔地说了起来：“姑父，我跟你说，阿彦哥哥今天差点就死掉了！我也被吓死了，真的。他吐血了……”

　　从医院输完液回到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意外的是，父亲居然还没有睡。他坐在客厅里，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道德经》。

　　见他回来，他放下了手中的书。

　　“去医院了？”季峯问。

　　“嗯。”季彦应了一声，脚步停在了门口。

　　“没事吧？”他又问道。

　　“没事。”

　　换好鞋，朝屋里走了进来，季彦神色如常。

　　既然父亲问的是“没事吧”，那就说“没事”好了。反正他又不可能真的关心他。不过是出于礼貌地跟他来了几句客套的寒暄，甚至于连一句“你怎么了”都忘了问。

　　没什么好说的。

　　干干脆脆地往前走，正准备上楼的时候，父亲突然在他身后再度开口了：“你最近见了很多投资人，是准备融资？”

　　从沙发上站起来，季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他的父亲，消息可真灵通。

　　他今天上午才将资方请到了办公室，不过半天时间，消息居然就已经不胫而走地传到了父亲那里。

　　季董事长果然是耳目众多！

　　“嗯，有这个打算。”

　　并不准备隐瞒父亲，季彦十分坦诚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既然父亲不愿意出钱，总不至于还能拦着他在外面筹钱吧？

　　“今天没谈成吧？他们不愿意？”父亲又问。

　　他老人家还真是管得够宽……

　　上楼的脚步停了下来。

　　楼上的人回过身，缄默片刻之后，他冲父亲淡定地笑了：“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愿意。”

　　“按我说的，先把手头的项目做好，等这边稳定了，董事会自然会给你拨款。哪里需要你费尽心机去外面融资？”

　　儿子的话似乎点燃了季峯一直憋在心里的想法。正了脸色，他干干脆脆不再拖泥带水地直接说开了：“董事会不是没钱给你，只是你不能总是这样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你要学会对股东们负责。”

　　“融资，钱是来得快。可是相应地，你也要送出去一部分股权。到时候怎么做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同样要受制于人，你又何必找……”

　　“爸，”忍着不适，耐着性子，听父亲罗里吧嗦说了一箩筐。眼见他越说越起劲，开始没完没了了起来，楼梯上的人，也终于略显不耐地打断了自己的父亲：“我有我的想法。”

　　他说完就转身又上了一个台阶。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本来只想快点回房休息，没打算继续往下说。眼瞧父亲已经垮了脸色，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季彦只好再度回过身，耐心地同他解释：

　　“融资对于初创型企业来说，并非只有带来资金这么一个简单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可以带来资源和相应的创业指导。而这些正是我，以及嗨Work现阶段非常需要的。”

　　“就算董事会同意给我增资，我想我也不会拒绝外部资本的青睐。所以，关于这一点，您不用再劝我。既然说了给我‘练手’，那么，可否让我先‘上手’？”

　　大概是认准了他会失败，对外，在面对媒体的时候，季峯从来都声称嗨Work只是一个让儿子练手试错的项目。

　　也因如此，很多人，包括他这些天面见的投资人，几乎全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他这个二世祖所谓的创业不过是“练级打怪”。玩票而已，当不得真。

　　资本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哪个投资人会傻到给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纨绔子弟进行投资。这无疑是高风险、低收益的买卖，搞不好就会血本无归。

　　“行行行！让你上手，上你上手！你现在翅膀硬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是哪天若是失败了，别哭丧着个脸过来求我就行！滚回你的房间吧！”

　　他的话彻底惹毛了父亲。

　　看在儿子还生着病的份上，季峯懒得跟他吵，只是愤愤地赌咒：“以后我若再多说一个字，我就随你姓！”

　　随我姓？那不还是姓季？

　　在愤怒之下，季峯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口误。挨骂的人却是既恼怒，同时又感到十分好笑。

　　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儿子的笑让季峯感到了一些讽刺。实在不想再说话，也懒得再骂他，气急之下，他直接捡起自己刚刚扔在茶几上的《道德经》，顺手就朝儿子砸了过去。

　　他常年健身，臂力着实不小，下手向来没个轻重。

　　儿子似乎比他想象中要虚弱得多。那本封装厚实的书砸中了他的胃，给那处脆弱的器官带来一记力道不小的重击，直接让站在楼梯上的人痛得弯下了腰。

　　猝不及防的疼痛自胃部席卷而来，给原本清明的眼前带来一阵阵的黑翳。下一秒，蹲着的人，身体猛然一栽，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彦彦！彦彦！”

　　见儿子从楼梯滚落，楼下的人也开始慌了。

　　顾不上生气了，季峯赶紧上前，来不及止住跌倒的人向下滚落的趋势，他只好伸手护住了儿子的头以防他伤及要害。

　　所幸季彦站得不高，没有摔得很严重，只是手上和脸上擦破了点皮，其他并无大碍。

　　“谢谢。”

　　见父亲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季彦还是真心感激地道了一声谢。随即就从地上坐了起来。

　　“怎么这样虚弱？病得这么严重吗？”

　　儿子的虚弱让季峯感到惊讶，下意识就问了起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关心起了自己儿子的病情。

　　不过，大概是习惯了对儿子一直出言不逊，此时这句本该是关心的话，被他说得也不由带上了几分严厉，使得听话的人下意识又皱起了眉。

　　不是知道他在医院呆到这么晚才回来的吗，也知道他吐了血，怎么还多此一问？

　　真的关心他，哪里会这般忽略他？

　　忽略他的脸色，忽略他的病情，忽略他现在痛苦至极的表情。

　　“没事。我……缓缓就好。”

　　已然痛出满头大汗了，地上的人也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父亲的搀扶，转而握住楼梯的扶手，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去睡了。”

　　几乎是咬着牙、颤着声说出了这四个字。说完，季彦就再也没敢停留，靠着楼梯扶手的支撑，一路艰难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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