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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自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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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守森严的简陋小屋中,阿姝正心神不宁的等着刘徇。
与他同室而处时,她尚心中稍安,此刻孤身一人,恐慌便渐袭上心头。外间时不时有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踏着沉健的步子行过,如今已是第五日,照刘徇的说法,今日王戍便该放人。
她努力想着在外奔忙的兄嫂,想着沉着冷静的刘徇,才将思绪渐定,却忽听屋外有喧闹吵嚷之声。
“……何时我的话,竟无人再听了?让开!”此愤然之声乃徐广,他粗哑凶煞的嗓音,阿姝无论如何也不敢忘。
“大当家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二当家莫为难我等!”
紧接着,便传来数声闷响,守门数人扑通跪下,不住磕头告饶。
徐广遂仰天冷笑三声,眼眶愈红,怒道:“好得很,这门我还就非进不可!不就是个刚封的王侯吗?入了我西山,连个屁都不是!今日,我便要他刘徇好看!”说着,撸起袖子,提起裤脚便往守门的几个扑去。
徐广天生神力,即便酒后微醺,数个彪汉也不能奈他何,三两下便将人踢开,踹门而入。
屋中,阿姝正躲在榻边角落中瑟瑟发抖。方才她察情势不对,又无法逃离,便先自发间取下仅有的玉簪,悄然握于手中,掩在袖下。此刻她满头青丝散乱,杏眸含雾,苍白的脸颊上,因紧张而升腾起淡淡霞色,越发楚楚动人。
徐广看得目呲欲裂,只觉浑身血液奔腾,心痒难耐,大步上前,便将人打横抱起,抛至简陋矮榻上,欺身压上。
美人到底是美人,不论皮相骨相,皆是一等一的。阿姝数日未曾好生梳洗,每日只以巾帕沾着少得可怜的冰凉清水擦拭面颊、脖颈与乌发,却仍是一身清幽暗香,直令徐广头晕脑热。
他一把制住阿姝双手,便以蛮力扯她衣衫,只听一声清脆裂帛声,藕色曲裾便被自肩侧撕下大片。
美人顿露半边粉肩,圆细莹润,玲珑剔透,滑如玉璧,教人流连忘返。
徐广呆了呆,眼眶愈红,颤颤松开对阿姝的钳制,粗糙的大掌便重重抚上。他喷着满口的酒气,粗声啐道:“娘的,真真是个大美人!便宜了刘徇那厮!”
眼见他脑袋压下,就要啃上那片肌肤,外头方才被他击得东倒西歪的数个汉子终于缓过来,眼见十分不妙,纷纷自地上爬起,其中一个奔去向王戍报信,另两个则快步冲入屋中,一左一右就要将徐广架开。
徐广一时不察,被人得手,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怒吼一声,便要将二人甩开。趁此之时,阿姝稍得空隙,立即不顾浑身疼痛,一手捂住破损的衣料,一手紧握玉簪,奋力朝他扎去。
这一扎,竟直直扎入他右侧肩窝处,顿时血流如注。
徐广吃痛,立即狂性大发,不顾伤口,挣扎两下,犹如困兽般便将身侧二人甩开,大步朝阿姝行来,伸出沾了血污的手,朝她面颊便是一掌,恶狠狠道:“他娘的贱妇,竟敢伤我!今日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伸手又要挥来。
阿姝方才被那一掌打得撞倒在矮榻上,正头晕目眩,脸颊发热,耳边轰鸣,毫无招架之力,眼见又是一掌,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斜刺里竟有一手,稳稳挡住徐广,紧接着,便是一支木枪,准确的抵住他颈侧血管。
颈侧尖锐的触感令徐广猝然惊醒,他转头一看,竟是刘徇。
他长身鹤立,一手以木枪挟,一手则紧抓着徐广要挥出的,毫不松懈。面目冷肃,全无数日前温和敦厚的洒然模样,尤其眸中噬人的寒意,竟让周遭数人不禁瑟瑟。
徐广仗着蛮力,还想扭动挣扎,却不料素日里文雅的刘徇,手上劲道竟远胜常人,丝毫未被他挣开。
“二弟,你怎可做出如此人畜不如之事?”王戍压抑着愤怒与慌乱的颤抖声音自身后传来。
说罢,他率先上前,当着众人面便是一掌,诚惶诚恐冲刘徇拜道:“戍约束不力,求大王责罚。”
徐广望着忽然变得十足恭敬的王戍,又惊又怒,伸手要将他拉起:“兄长为何这般软弱?今日我便是杀了这姓刘的,再强了这妇人,又有谁能奈我何?”
王戍暗恨不已,又不得发作,只得一掌劈向徐广膝窝,迫他扑通跪下,低吼道:“萧王援军已至,足足六千众,铁甲长刀,押着六百石粮食,正在山下迎候!我方才已向萧王投诚,你却——哎,酿成大错了!”
刘徇仿如未闻,只解下外袍,弯腰盖于阿姝身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跨出。
临去前,他垂眸望一眼王戍,漠然道:“区区一手下尚不能约束,孤要尔等何用?自看着办吧。”
余下王戍在屋中,满目复杂的望着徐广,挣扎犹豫不已。
方才与刘徇一番交谈,他只觉此人谋略胸怀兼备,是难得明主,况眼下形势,若久为贼寇,迟早要被周边割据之势荡平。刘徇既肯不计前嫌收拢赤巾,本是天大的好事,难道要被徐广这一出搅黄吗?
徐广犹不自知,只是听王戍已投诚,便愤怒不已:“兄长如何能擅做抉择?近年数次灾年,是那些豪强士族们将我们这等连口麦饭都吃不上的平头百姓逼向绝路,如今好容易能在此地安生,又为何还向他们低头?”
王戍眼已泛红,急劝道:“二弟,人哪有一辈子为匪的?从前弟兄们多为生计所迫,若跟着萧王,日后便是正经营生,上阵能杀敌,归来有粮饷,这样的日子,哪个不向往?”他忽然压低声音,又将方才刘徇所分析的利害得失说出,直听得徐广由起初的排斥与不解,渐变为惊愕与恍然,最后慢慢化为悔恨自责。
酒意渐醒,他懊恼望着外头越来越多的等着下山取粮的弟兄们,这才明白,自己一时冲动,竟替整个赤巾招来这样大的祸事。
此刻来迎刘徇的那六千众,只怕便是自涉县周边调来的。若还与他们的铁甲长刀硬碰硬,只怕粮未取到,人马便要折损殆尽。
他面色惨淡,黯然道:“兄长,我该如何行事,才可挽回此事?”
王戍叹道:“你曾救过我,我身为兄长,也理应替你担责。一会儿我自会向萧王请罪。”
说罢,先起身而去。
徐广望着他背影,摸了摸肩侧才刚止住鲜血的伤口,感受着疼痛,犹豫再三,终是下定决心一般,豁然起身跟上。
......
却说待赤巾众人下山时,刘徇已然抱着阿姝回到军中,小心送入马车中。
赵祐一见妹妹这幅衣鬓凌乱,狼狈不堪的模样,急得眼都红了,拔出剑来猛的一劈,便将一旁碗口粗的树干拦腰截断,冲赤巾众高声怒骂:“尔等小人,敢欺吾妹!究竟何人,报上名来!”
刘季等即便不喜赵姬,亦是愤慨不已,纷纷拔刀。赵姬乃萧王后,欺她,便是挑衅萧王权威。
六千全副武装的士族兵戈相见,十分瘆人。赤巾军到底由流民组成,未见过这等阵仗,一时皆惴惴,不敢言语。
王戍见此情景,正要出列担责,徐广却先他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众人面前,沉声道:“在下酒后糊涂,幸被大王与兄长阻下,否则将酿大祸。在下已知罪,请大王按军法处置。”
刘徇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望一眼徐广,冲刘季眼神示意。
刘季心领神会,提刀出列,刀刃在一旁山石上发出粗粝瘆人的声响。他冷道:“以下犯上,不尊军纪,按律当斩。”
众人顿时屏息,齐齐望向徐广。徐广有些许怔愣,心中有片刻恐慌。他方才一时逞能,以为既及时收手,最多不多挨打受累,被责骂一番,却不料后果如此严重。
他呆愣的望向刘徇,想从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下看出半分软化,可只一眼,竟被那双淡漠至极的冷酷双目震慑住,再不敢动弹。
王戍亦是愕然,原以为因他们归降,刘徇无论如何会网开一面,可如今看来,竟是毫无转圜余地。
想起徐广曾经的救命之恩,王戍咬牙,也跟着跪道:“大王,徐广曾救我命,今日他犯错,我亦难逃干系,我自愿替他受罚!”
他为人素仗义,于赤巾中一呼百应,众流民见他如此,也纷纷向刘徇求情。
可徐广亦是豪勇之人,最受不得激将,一见众人求情,面子上十分过不去,心口更是憋着一口闷气,冲动之下,霍然站起,取过一旁木枪,虎目圆瞪,疾呼道:“诸位,我徐广之罪不当由旁人承担,不就是人命一条?我早年亡命,在赤巾这一年,已是苟活,如今,便把这条命还于老天!”
说罢,竟以木枪当众自戕。
顿时,鲜血飞溅,他口吐血沫,魁梧的身躯黯然倒下,发出一声闷响。
四下静默,众人皆望着猝然而亡的徐广,震撼不已。
刘徇面色稍霁,命人将徐广抬下后,环顾四下,威仪扬声道:“今日在此,汝等便归我刘徇麾下,这六百石粮,便充军粮。诸位过往所犯之罪,皆可一笔勾销,往后有我刘徇在,便有诸位一口饭吃。”他忽而话锋一转,凌厉道,“但,既追随我刘徇,便也要严守军纪,今日之徐广,便是前车之鉴,望诸位谨记。”
如此,宽严并济,赤巾众从未见过此等人物,不由纷纷被萧王威势折服。
刘徇双手未沾一滴鲜血,将一万人马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