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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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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竹睁眼,入目的是一条静静挂在天边的细月,银晖暗淡。
除此之外,四周静悄悄的,一切都陷入无尽的黑夜的之中,一瞬间叶竹也觉得自己被吸入其中,沉沦于黑暗,无法自救。
突然一阵夜风吹过,寒意侵袭叶竹四肢百骸,她钝痛的脑子猛地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清醒,五感迅速回笼,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后背一片冰凉。
叶竹软着手脚站起来,茫然四顾,除了感知脚下这块土地的存在,周围一片浓重的黑,她竟然什么也看不到,如果不是夜空中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新月,她会怀疑自己眼睛是否瞎了。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紧紧抱住身体屏息环顾四周,可不论远近她看不见一丝光亮,除了风声听不到一丝声响。
这里是无人的荒野。
后脑勺的钝痛提醒她,她是被人偷袭打晕才沦落至此地,可是此时她孤身一人,周围黑暗引/诱人她身体本能的恐惧,她压根没心思想谁做的,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黑暗,逃离静谧无声,逃离未知的恐惧,逃到有人、有光,有声音的地方。
叶竹强迫自己抛却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黑暗中东南西北分不清,天上星辰少找不到北斗七星,她便认定一个方向,然后瞎子摸象般挪动脚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
没走五步,叶竹感觉到脚下地势陡然升高,于是她调转方向摸黑走了两步,准备拐个弯再按原定的方向行动,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没走两步前方又有一块地势升起,拦住她的去路。
叶竹不信邪,再一次绕开半圈,路上只要遇到障碍物就绕开,就这样踉踉跄跄走了三十几步,被拦住前路的情况却连续发生五六次。
再一次被拦住去路,叶竹站在原地不动了,黑暗中她深深吸一口凉气,静默片刻,最终鼓足勇气弯下腰伸手向前探去。
几息后,叶竹被针扎到一般“嗖”的缩回手,忙不迭往后退,冷寂无声的黑暗里只有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清晰无比。
方才她的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现在猜测却成真了,挡在她前头的压根不是什么高坡,而是坟茔!她现在不只是身在无人荒野,而是被荒野中的一堆坟茔包围了!
夜半无声,鬼魅横行的黑夜,荒无人迹,野/兽出没的荒野,坟茔遍地,阴风阵阵的乱葬岗,形单影只,体弱消瘦的少女……
叶竹没有当场吓得崩溃大哭,慌不择路奔逃,一是她上辈子死过一回,见识多心够大,二是脑袋被打,反应慢半拍。
弄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后,叶竹心里默念:不要怕,不要怕,我跟他们的区别只差一座坟而已,谁还没当过尸体咋地?
叶竹不断自我催眠,直到脑袋空空混混沌沌,她终于攒够了勇气重新出发,就在她迈出右脚的一瞬间……
“嗷呜……”远处狼叫声响彻整个山林、荒野、乱葬岗。
叶竹心猛的一跳,摸索前进的节奏突然被打乱,迈出的右脚被不知名的东西绊到,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到地上。
叶竹本就被冻得肢体僵硬,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扑腾的过程中她脚踢到绊倒她的“障碍物”,发觉脚下触感似乎有些异样,于是她又踹了两下——
“障碍物”规规矩矩的充当它的“障碍物”,被踹两下也没反应,就是触感有些软,还有弹性,完全不似石块或者树根的坚硬。
叶竹心里打突,心一横闭上眼慢慢摸上去,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对方的脸,手心感受到对方的脸颊、额头都是热乎的,甚至有些烫,她提起的心终于放下。
除了她之外,乱葬岗里终于出现第二个活人了!
只是这位活人体温偏高,似乎在发烧,而且还不知怎么的被扔在冷风不断的乱葬岗,如果就这样在乱葬岗冻上一夜,恐怕是见不得明早的太阳了。
今天明明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的好日子,她和这位不知性别的“障碍物”却同时被扔在乱葬岗,真是衰到一块去了!
不过还是“障碍物”更走运些,遇到了她,没到山穷水尽死在野地的地步。
可能是前头野狼的嚎叫声起到带头的作用,四周的野狼接二连三被唤醒,直接导致狼叫声陡然增多,距离叶竹最近的狼叫得那叫一个欢乐,简直停不下来。
叶竹哪里还敢在夜里行动,直接歇了心思,因为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同胞,她胆子稍大了些,决定先找一个避风的容身之所待一晚,等天亮了再找路回大旺村。
饥寒交迫的叶竹强撑身体拖着“障碍物”在乱葬岗穿行,累了就坐地上休息,有力气了就继续负重前行,蜗牛背壳似的艰难。
直到精疲力尽头重脚轻叶竹才终于找到一处背风处,前头有两座坟可以挡风,后头是两棵比人粗的树干,勉勉强强能遮挡些冷风寒露。
叶竹松开手将“障碍物”扔在一旁,自己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靠在树干便瞬间昏睡过去。
什么坟茔,什么野狼,什么救人,她压根没一丝力气去想,脑子钝的无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叶竹被冻醒,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摸身边人的额头,对方身上温度灼热的如同烤炉,这里没有水没有酒精,叶竹不知该怎么帮他降温,只模糊记得好像不能凉到胸口,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脱掉对方一件外套。
没多久她脑子昏昏沉沉,只来得及将外套大半盖在对方身上,露出四肢,最后迷迷糊糊本能靠近热源,抓住对方外套两只袖子缩成一团,睡着了。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被冻得僵硬的脸部肌肉缓慢松弛,叶竹费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子,入眼的是耀眼的金光——
金灿灿的朝阳散发温暖,天空蔚蓝千里,绮丽的朝霞如仙女织就的云纱铺在天边,半遮半掩于山间轻柔流动,朝阳下的枯树结一层薄薄霜花,眼前雾气氤氲妖娆……
这般曼妙的晨色里,近在咫尺的两座坟茔都变得不可怕了,一切美好的与昨夜的可怖截然不同,使得人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提心吊胆的一夜终于过去。
叶竹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揉搓脸颊,血液流动带来了温暖,她轻舒一口气,虽然鼻子不通,但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状态恢复,回大旺村是迟早的事,叶竹终于有精力管一管共度一晚的可怜小伙伴,她往身后看去,终于见到此人庐山真面目。
肤色冷白,长眉入鬓,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唇形优美,五官立体,轮廓分明……
即使没睁眼,对方依旧是俊美的,只是脸上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地抿着,如同睡美人。
叶竹恍然:“还真是个男的。”
昨夜握住对方的手拖着走,叶竹明显感觉到对方体重不轻,且手比她大不少,但是对方肌肤太细腻,令她一度怀疑他是个身高腿长的妹子。
叶竹弯下腰探对方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应该是不发烧了,但是对方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也束手无策。
叶竹在男人身上翻找,却没有找到明显的伤口,这下她就更一头雾水了。
叶竹站起打量四周,此时她正处于乱葬岗的边缘地带,周围大大小小的坟茔数不清,很多连墓碑也无,是乱葬岗本岗无误了。
叶竹再没心思细想其他,当下恨不得插上飞毛腿尽快离开这,只是她现在又饿又渴,还多了一个漂亮的拖油瓶,她想快都快不了。
说来她运气还不错,叶竹拖着拖油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越大半座山,终于达到山脚,山脚下有一条路,路面平整且没有太多杂草树木,应当不是人迹罕至之处。
叶竹歇息了近两刻钟,忍着胳膊的酸痛拖上拖油瓶继续前进,缓慢移动了大概一刻钟,却见一辆驴车迎面而来。
这一刻叶竹的心情不啻于沙漠遇绿洲,久旱逢甘霖,激动得无以言复,她忙不迭停下脚步放下拖油瓶,用力朝对方挥舞双手。
“哥哥姐姐,救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年轻汉子拉住驴车,坐在后头的年轻妇人抱着小孩子率先下车。
叶竹指向身后的拖油瓶,恳求道:“这位姐姐,我一个人拖不动他,请问是否方便捎我们一程,大旺村你们知道吗?”
年轻妇人上下打量叶竹,眼里掩饰不住的震惊:“小竹?你好啦?可你咋跑这儿来了?脸色还这么差?”
叶竹又惊又喜:“你认识我?对不住,之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你也是大旺村的吗?”
年轻妇人嗔她一眼,道:“我何止是大旺村的,我叫李玉荷,你该叫我一声小姑。”
叶竹从善如流,眼睛冒光:“小姑,你快带我一起回大旺村吧,我昨晚在乱葬岗待了一夜,可吓死我了。”
李玉荷一手抱着娃,另一只手拽住叶竹往驴车上带,嘴里念叨着:“你这孩子,一看就是遭了大罪,咋搞的呀!他爹,阿成,快帮小竹把人抬上来。”
说着将怀里的娃交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空出手打开油纸从里头拿几片云片糕。
“小竹,拿几片垫垫肚子。”
抱着娃的小姑娘小声嘟囔:“这是送给外婆吃的。”
李玉荷干脆递到叶竹眼前,就差塞到她嘴里。
“没事,那是你亲奶奶,她不会介意的。”
叶竹拿着白色云片糕,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咬上一口,由衷地道:“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啊!小姑,你们好人一定一生平安!”
李玉荷“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