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再来》美美不吃咖啡

2、女儿波波

　　第二章女儿波波

　　“你好是张女士吗？”
　　“你好。”张谦文面不改色，不在乎对方的称呼。
　　“啊噢……张先生，我是波波班主任，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所有的孩子都已离开，可是今天卓先生迟迟没有来接波波，只有波波一个人，给他电话，他也没接，就只好打到您这了，您看您方不方便来接波波？”
　　“是周老师吧，麻烦你了。我现在，可能半个小时后能赶过来，麻烦您照看好波波，谢谢您。”
　　“这是我们的职责，没关系。”
　　“那有事随时给我电话，谢谢。”张谦文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恰巧这时，部长的短信又来了，让他速回公司。

　　他的眉头拧成川字，一抬眼，李清秋竟然还在这？

　　“波波是谁？”
　　“女儿。”
　　“你结婚了？”
　　“结了，离了。”张谦文根本没看他，低头给部长回信息，想请假去接女儿。
　　尽管对方的不耐烦写满了脸，李清秋还是不依不饶地问：“哪个学校啊？”
　　“励辛小学一年一班。”他只是随口回答，根本没时间理李清秋，只忙着不停地发短信，发完后见李清秋还站着，笑了笑道，“怎么，你要帮我接她？”
　　那眼神，那脸色，真叫李清秋也长出了一口气。他何必为了“有趣”二字找罪受？
　　“也行。”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他。
　　“谢谢您嘞。”这语气，根本就是随便应付，也对，张谦文压根就不相信他会去。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走时还不停地拨手机，拨不通，再发短信，哪里是行走，根本暴走了好吧。

　　回公司去也就是那么回事，做个总结，和领导汇报汇报，一般这时候会去聚餐。张谦文赶时间，他说的半个小时，实际上花了三十分钟才做完这些事，花了十分钟打车到小学。

　　到的时候，就见空荡荡的教室里，女儿波波开心地跑来跑去，欢笑的声音隔老远就能听到，波波在踢小皮球，在绿色的泡沫板铺的地面上，灵动得就像个小精灵一样，看到波波，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切忌影响孩子。

　　再走近一点，倒吃了一惊，因为陪女儿玩耍的，不是波波的老师，而是李清秋？
　　他？

　　“四十二分钟，”李清秋看了看表，顺手抱起波波，“你把这么可爱的女儿孤零零地留在这四十二分钟？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他的语气倒也不是责怪。

　　张谦文也没有四十二分钟前那么火药味十足了。
　　“我以为你说着玩的。”

　　“我早就下班了，也没事做，举手之劳。本来想把波波给你送过去，但周老师就怕我是偷孩子的，死活都不让我走，就站那儿盯着我。”李清秋说。

　　张谦文伸手把女儿接到自己的手中抱着。

　　抱着小皮球的波波瞪着大大的眼睛，一直没说话，此时才亲昵地搂着张谦文的脖子叫了声：“妈妈。”
　　“……”李清秋疑惑地看着他。
　　“妈妈~爸爸今天怎么不来？”
　　“他……”他，又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又哪里在乎你！

　　但脱出口的，却是温柔的安慰：“爸爸今天太忙了，所以妈妈来接你。”

　　本以为是小孩子乱喊的，结果连张谦文自己都这么称呼。

　　波波的老师过来寒暄了几句，她还没见过波波妈，没想到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士，想到自己打电话叫错了性别，她就羞得脸红。
　　但张谦文根本不在意这些。
　　告了别，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所以，你是，同？”同性恋婚姻法十年前才通过，虽然有不少同性情侣去领了证，但还是少数人。李清秋也没见过结了婚又还离了婚还有女儿的同。

　　“我长得不像么？”张谦文不紧不慢地回答他。
　　李清秋突然一笑：“那还真是，同道中人。”

　　这下轮到张谦文诧异地转过头来。
　　“我长得不像么？”李清秋挑眉。
　　“倒是像零号。”
　　“……”

　　“送你一程？”李清秋指了指那边停着的黑色小奥迪。
　　“不用，”这句话听出了张谦文的疲惫之感，他道了谢，又让波波和李清秋说再见。

　　波波给李清秋脸蛋亲了一口，开心地和他说：“叔叔再见！”
　　看来波波很喜欢他啊，可是呢，张谦文一点也不喜欢他。不过才四十二分钟，李清秋就能讨了波波的欢心。
　　哪知后者并不买账，假意皱着眉头，和波波生气说：“我有那么老么？叫哥哥！”

　　波波被逗得开心得晃来晃去，晃得张谦文手臂生疼。
　　这一大一小，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对方。

　　回去的时候，张谦文也是打车，他已经没那个房子的钥匙了，只有把波波先带回自己那里。等一会儿再打卓云的电话，让他来接。

　　张谦文住的小区肯定没有前夫的高档，他的房子也是租的，在大城市里有个落脚处不容易。这房子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租金每个月是一千三，贵了点，但还算是舒服。波波来了后，就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左手薯片右手遥控器，盯着电视，眼睛放着光。她最近喜欢看《朵拉历险记》，而这时候张谦文通常待在房间里看书。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像父子，倒像朋友。卓云平时最疼爱波波，但管得很严。周一到周五波波都由卓云照顾，周六周日得看波波是愿意待在家里还是来他这儿，相处时间很少，但波波很乖，从来不抱怨。

　　波波说：“我最喜欢爸爸，第二喜欢妈妈，第三喜欢花花老师……”

　　张谦文叹了口气，合上书，揉了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了，外面的天色在慢慢变暗，秋天都快要过去了。动画片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门铃响了。波波第一个抱着遥控板，光着小脚丫到门口。

　　“你是谁呀？”
　　“波波猜我是谁呀？”
　　“老师说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你是爸爸吗？”
　　还不待卓云回答，张谦文啪地打开了门，看见女儿，卓云脸上荡开了慈祥的笑容，弯腰一下子就把波波抱了起来。

　　“你这手上是什么呀？！”卓云皱着眉头。
　　波波心虚得把那只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上蹭，嘴里说着：“没什么没什么。”她的嘟嘟嘴边还有薯片的碎屑。

　　张谦文沉默地把波波的遥控板拿过来放好。

　　“六点了，你都不知道给孩子弄点吃的吗？”卓云低声责备。

　　张谦文看着他，冷漠得很。几乎也是冷冷地回答：“我也没吃。”

　　“你什么时候能够对孩子好点？！她不是你的孩子么？”卓云这时候已经有点生气，连带着声音也成了低吼。

　　波波看见爸爸妈妈又在吵架，无助地抱着爸爸的脖子轻轻地揪爸爸的耳朵：“别生气了爸爸！别生气了！”

　　卓云的大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脸色变得温柔了许多。

　　“那你呢？一身香奈儿的味道，把波波丢在幼儿园，你很负责吗？”张谦文不甘示弱地质问他。

　　“随你怎么想！”卓云抱着女儿，十分不耐烦地立在门口，“波波的鞋。”

　　张谦文去拿鞋，给波波穿上，卓云一直在逗波波，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穿好鞋，连声拜拜都没有，父女俩就走了。
　　张谦文砰地关上大门，十分急躁地走到客厅，啪一下关掉了嘈杂的电视，又气冲冲地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袋泡面，乒乒乓乓地架上锅烧了水，就把面倒进去，再打了个蛋，丢了些菜叶，总共没花几分钟，他的晚饭就好了。

　　他今天特别累，心情也特别差，从下午李清秋的针对开始，到刚刚和卓云见面。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像学生时代那样大哭一场，什么烦恼，什么痛苦都化为泪水流掉，可如今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把面从厨房端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日记本，最后一篇，是在七年前。

　　上面写着：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