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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雪山之巅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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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寒还没出师的时候,曾经在师门玩过一个游戏。
那就是蒙眼抓瞎子,蒙住眼睛去抓一个人。
可是这帮孩子们耳力绝佳,怕是什么脚步声都瞒不住他们。
蒙眼抓瞎子,为了游戏能继续,每个人都在极力了装傻。
可只有真的认真的那个人,才会成为这场游戏里面的笑谈。
每个人都在拼尽了力气装傻……
殷寒低头看看手里的娃娃。
真的吗?每个人,都在拼尽了力气装傻吗?
还是说她们明明已经知道动心,却连这一点点的解答都不愿意留给自己?
殷寒看向百里胭,问道:“百里氏,你在这场游戏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百里胭断然说道:“我不跟你们玩这班愚蠢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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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白枫孤身坐在雪山里头。
人人都说她作恶多端。
人人怕她惧她,恨不得远离了她。
那宿家的丫头凭什么觉得自己例外?
或许她觉得,在父母面前拜过高堂,喝过交杯酒,在这雪山的日子,就该有什么不同。
上山前特意要挟宿家毒哑了她的嗓子,她难道看不懂这件事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过那一排木娃娃之后,千白枫的回忆深处,好像有什么地方松动了。
知道有一个人也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开心,做那么多事。
知道也会被人在乎,也会被人微微地怜惜。
知道……
她根本说不清楚。
千白枫叹息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小的金刀刃来。
这一小片金子,是她收了几次早粥之后,决心拿出来的。
雪山上的黑笑魔,秉性凶残。
若是不幸遇到一只两只,凭借着宿家的武功,倒也还能逃脱性命。
但是若是一次遇到十只八只,怕就是难了。
这些脏污的怪物,最怕遇到金子。
她从未向世人透露过这个秘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雪山上的黑笑魔,是有畏惧的。
这样,她雪金宫最好的屏障,就是这些漫山遍野的怪物。
任何一家武林正派,若是想要攻打雪山,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在这些怪物面前,好好想想,他们到底还想不想活着回去。
就此,无人看守的雪金宫,这才能在这山上安稳如此多年。
可那天她看到宿之灵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说,看。
看,那女孩,有一颗金子做的心。
只有心脏是金子做的人,才会有这般纯净的眼眸。
她在这世上见过很多对眼睛。
有的是铜打的心脏,有的是铁打的,有的是些铅石,有的是些带着剧毒的水银。
金子做的心,世间罕有。
她曾经见过那么一两个孩童的眼睛,在密集的街市里转瞬即逝。
千白枫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对那前来做人质的假妻,无法忘怀。
以至于,今日上山的时候路过她的居所,一时冲动,想送她一枚金色的刀刃。
若是这个小玩意佩戴在她身上,整片雪山上的黑笑魔都会躲着她走。
这雪山最深的秘密,就泄出去了。
还好,她遇到了林寻霜,那厮又哭又骂,让她的心再一次清醒。
就算是真的嫁来了雪山,心里真正惦记,真正重要的人,不是还是家人和同门吗?
千白枫连忙收起了这片小金刃。
之后,这种心软的错误,万万不能再犯。
也再犯不起。
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拉扯着她。
年少儿时,母亲总对她念叨,旁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它们好。
正是因为那宿家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待她好,让她不知所措,浑然无解。
小金刃是绝对不能再送了……
那可以送她些什么?
这时,雪鹰落在了千白枫的肩膀上,整理着羽毛,发出学人讲话的声音:
“哎呀,哎呀。”
“白枫难过了,白枫难过了。”
千白枫运起内力,将那雪鹰击飞,说道:“真烦。”
雪鹰落在头顶的赤松木上,扑腾了一下翅膀,继续发出声音:“白枫伤心了,白枫伤心了。”
千白枫从地上捡起石头,像是丢暗器一般,狠狠丢向那令人讨厌的鹰。
百里胭养的这些玩意真是惹人心烦!
雪鹰被她打中,扑腾了一下翅膀,从树上掉了下来,正正落入一个人的手心。
殷寒接住了它。
雪鹰在殷寒的手里扑腾着翅膀,显然是飞不起来了,却还依旧在叫着:“白枫想家了,白枫想家了……”
千白枫闭上了眼睛。
她总不能在下属面前跟一只鹰作对。
她背对着殷寒,问道:“你来做什么?”
殷寒把雪鹰放在地上,说道:“这几日,那柳容双还是哭。给她送了药,可她止不住哭,怎么办?”
千白枫不耐烦地说道:“那就把她泪穴点了。”
殷寒这两天,不太想做之前的做惯了的事情。
爱会让一个人心软。
对任何人心软。
就像是毒药一样,明明一开始只是在伤口,很快就会在全身蔓延。
殷寒说道:“这样对她,或许有些残忍。她只是害怕罢了。”
千白枫诧异地看向殷寒。
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见过殷寒为任何一个人说话。
即便是她的师门,出事之后她也断绝了联系。
千白枫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这话是殷寒嘴里说出来的。她看着殷寒,问道:“你……难道对柳容双心软了?”
殷寒并非对她心软。
只是这两天,她也因那无缘由的感情,被折腾得一点也不适应。
真是奇怪的事情,她心想。
殷寒说道:“也不是心软,只是说一些事实。你的法子也是对雪山上的人有效,可那柳容双毕竟不是江湖人,你点了她的泪穴,她哭也哭不出来,到时候更加胆寒,生怕你要杀她,那个时候,她把自己下病了,治都治不好。”
“难道要让宿家的人治?他家一把脉,就能知道端倪。”
千白枫没好气地问道:“是么?那你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去做好?”
殷寒说道:“依我看,你随便和她说一句,到时候两家恩怨了了就放她走,她就不怕了。”
千白枫说道:“我会和她许诺?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
殷寒说道:“本就不关她的事。你多说一句而已,也没什么事情。”
殷寒一直是这雪山上咬人不叫的一只消停的狗。
如今忽然这么多事,越发证实了千白枫的猜想。
她觉得倒也无妨。
殷寒毕竟不像她,血海深仇的一个人。
若是之后有一日千白枫死了,她这个忠心的手下,生活还要继续。
千白枫看向殷寒,问道:“你忽然对这位柳姑娘这么上心,为的是什么?”
殷寒说道:“无他。她住得离我近,日日哭,我心烦。”
千白枫见她不承认,也就不问了。
片刻后,她说道:“那柳姑娘,确实生就绝色的姿容。”
殷寒说道:“绝不绝色有什么打紧?哭起来还不是一样让人烦。若是脸哭烂了,在这雪山上就好不了了。”
千白枫说道:“哦,原来你是心疼她,怕她哭烂了脸。”
殷寒说道:“我还心疼你的鹰呢。”
千白枫:?
她怎么觉得,殷寒最近,火药味儿有点重?
倒像是处处同她找茬似的。
千白枫又问道:“你难道是觉得,我薄待了你的柳姑娘?”
殷寒奇道:“如何是我的柳姑娘。她可是宿千微那老头子的续弦!”
千白枫说道:“罢了,我不同你犟。”
狗对着你叫,你不能对着狗叫。
千白枫不是同下属对着干的人。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身边最忠心的人,也就是殷寒一个人了。
终于,千白枫说道:“对了,我近日想为妻子选些礼物,你帮我想想吧。她上山来这么久,我连聘礼都没下过,更别说是信物了。”
殷寒说道:“你给过聘礼的。你不记得吗?你绑了月野宿家上下九十七口,送了他家老人家颤巍巍的亲笔信,好大一份大礼,死里逃生呢。”
果然这家伙分明就是心有怨气吧!
千白枫说道:“你——”
殷寒也意识到,自己对千白枫说话的态度有些冒犯了。
千白枫说道:“这信物,你为我选还是不选?”
终于,殷寒说道:“雪山上,有一种东西是天下仅有的,那就是赤松木的木心。千年的赤松木,中间可有细细一段木心,纯然赤红,如同玉石一般莹润,十分好看。你若是要送,可以送一点这个。”
千白枫听了,迟疑道:“可即便如此,那赤松木到千年,那得是多粗的树木。再说了,那木心何其难取,我……”
殷寒已经跃上了枝头,如同一只轻灵的鸟儿。
她消失在视线里,声音却还残余。
雪地里,传来她远远的声音:“我去为你寻。”
千白枫叹息一声。
这时,那地上的雪鹰是飞不起来了,走地鸡一般摇摇晃晃,扑棱翅膀,还在继续烦人:
“阿枫落单了,阿枫落单了。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和阿枫在一起。”
千白枫皱眉。
百里胭一天到晚都在教这鸟儿说什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