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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雪山之巅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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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还在的时候,为你定过一门亲。那个时候你还在她肚子里,才六个月,尚且不知性别。也巧,当日银刀殷家的嫡子的大房,也怀了一个孩子,刚好也是六个月。师娘同那位姨母虽然认识的时间短,但是情谊却颇深,你出生前,就为你定了亲。”
林寻霜站在雪地里,一边狼狈地劈柴一边说道:
“定亲的时候动过一个庙里头的东西,叫做红月心。那东西就是供在神前的一个通红的铃铛,中间穿着一根线,一线牵两端。一段端系的是你,一段系的是殷家那孩子。那红月心牵的就是缘分,也就是说即便是两家日后不和,终究离散,十年之后,任是谁也不认得谁了,你们再相遇,还是会有一段拦不住的缘分,只是这缘分是好是坏就难说了。总之那一年,两家的母亲都在佛像前立了誓,发愿让你们这一世一定有相逢一次的缘分。那时,若是他的心动,你的心也会一起动,拦不住的。”
“这缘分,就一次。若是两个人都不珍惜,错过就没有了。那时听人说,佛前立的誓,再浓再深的愿,也只换得来这一点机缘。”
他一介书生,被妹妹抓过来砍柴,都快把手砍劈了,也没把柴给砍开。
宿之灵越听越急,连忙在纸上写道:
【那后来呢?】
林寻霜放下了手中的剑,实在是对那一堆木头没辙。
他颓然站在雪地里,看了一眼宿之灵,叹息一声:
“后来师娘把你生下来了,整个凌霜门高兴得不得了,可也没高兴多久,她生你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抱你一下,就去世了。”
“还有就是……”
林寻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宿之灵。
他支吾了一下。
宿之灵看到他这幅吞吐的模样,立刻就知道有事不好。
她连忙抓林寻霜的衣袖,急巴巴地看着他。
看着小师妹这么着急的模样林寻霜不忍骗她,只好说道:“殷家房里,生出来一只死狸猫。”
宿之灵登时背后一寒。
林寻霜说道:“都说不吉利,也太不吉利了。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的,殷夫人生孩子没几日,也没了。那一年都说,是那红月心不吉利,这才让两家夫人都没了。你还好,你是凌霜门的掌上明珠,可殷家那一脉,自此就断了。不过,第三年殷大又娶了一房,这一房的娇妻能生得很,一生生了三胞胎,后面一连又下了好几个崽,给殷家开枝散叶,这件事这才过去了。”
说到这里,林寻霜看着雪山的天色,说道:“这雪山的怪事多,什么事没有,你还是多小心些。”
这时,林踏雪从屋子里走出来,说道:“我还听人说了一遭怪事。这事不真,是师父有一次喝醉酒说的,你们听听也罢。他说,殷家那只狸猫,是天刚亮的时候生的,本来名字都取好了,取了个‘寒’字,是她爹宝刀春寒刃的名字,千盼万盼生下来,没想到竟然是死狸猫。”
宿之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取了……取了个什么名字?
宿之灵连忙在纸上写道:
【她的名字,是不是取了‘殷寒’二字?】
林踏雪见她激动,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说道:“是归是,可就算名字取得不错,生下来一只死狸猫,又能如何呢?”
宿之灵想,这一次的殷寒,会在哪里?
既然是天刚亮的时候生的,那那位殷夜明,难道就是……
林踏雪见她高兴,也不知道她高兴什么,对她说道:“小师妹,这雪山上怪事多,你还是多呆在这里,不要往外走了。”
宿之灵知道师姐是担心自己,于是乖巧地点点头,找了块地方坐下,看着师兄劈柴。
算了,既然没有人能说得清,就算了吧。
没有人知道……
柳容双的房梁上,挤满灰尘的窄间里,轻功卓越的杀手躲在上面。
她捂着冰冷多年的心口,完全无法理解心中的反应。
那一瞬间,看到那凌霜门嫁来的哑妻眼睛的一瞬间,她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感受?
就像是冷寒冷寒的雪山上,有一眼温泉,从那无人的山谷间溢出。
好温暖……
心脏不可控的跳动,温暖的,如同泉水一般涌动着。
正因那陌生女孩的出现,而无法控制地雀跃。
像是小孩子躲在自己的秘密里开心,因为想起了藏在心里头的那个人,忍不住地高兴,忍不住地开心。
可为什么?
她明明才第一次见那女孩而已。
之前的时候,曾去雪山下接人,也不过是看到那马车,如同送葬一般来送亲。
她一贯是最讨厌人间喜乐的人,因此连那场布置盛大的婚礼,也不曾前去。
只是等第二日的时候,奉命去收拾那里的余烬。
盛大又敷衍的婚礼,如同烈火的余烬。
她收拾了那里猩红的灰,心想这雪山的笼子里,又住进来一只被人剪了舌头的鸟儿。
她并不同情那困在山中的鸟儿,只是一贯的冷心。
可那相逢的一瞬间,那种微妙不可言的感情,一瞬间吞没了她。
殷夜明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她捂着那处全身上下最冰冷的地方……
这究竟是什么?
她闭上眼睛,有点贪婪地不舍那转瞬即逝地动心。
师父,我……
好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她……
可是那情难自禁。
她还偏偏,偏偏……
偏偏不巧是我效忠的主子,娶上山来那毒哑的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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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柳容双见宿之灵走远了,连忙关上了门,对房顶上的殷夜明说道:“你快下来吧,她走了。”
说到这里,她又紧张地揪着手绢,小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走了。”
殷夜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偏了一下,险些崴到脚。
她狼狈地站稳,点了点头,故作镇定地想要走。
像她这样等级的杀手,这么点高度跳下来,竟然连站都站不稳,实在是奇耻大辱。
殷夜明掩饰一般地,理了理头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柳容双连忙说道:“等一下!”
她走过去,为殷夜明拍拍肩膀上的灰尘,说道:“房梁上灰尘多,你又爱穿黑色的衣裳,最醒目了。你这要是出去了,衣服脏成这个样子,要被人笑话的。”
柳容双凑近了,正在为殷夜明拍打肩膀上的灰尘。
可她猛地一抬头,忽然看到殷夜明的耳根,红得简直发烫。
她正好奇,问道:“你怎么……”
殷夜明猛地推开了她,掩饰什么似的,挠了挠耳朵。
这哪里藏得住?
从耳根到脖颈,一路红了个透。
柳容双方才的注意力全在灰尘上,没料到这么多,此刻看着殷夜明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滚水烫伤了一般,实在是过于醒目了也!
柳容双连忙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你……你怎么了?”
殷夜明和她解释不通,索性头也不回,直接冲出房间,足间一跃就消失在冰天雪地里。
柳容双连忙追了出去,说道:“你别出去了,外面冷,我、我不讨厌你的!”
女孩子家的心事,她多少能看懂一点点。
柳容双从怀中拿出那一小瓶小小的冻疮药来,只觉得那药瓶子在心口捂热乎了,格外温暖,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口上。
她好像,在这里也有属于自己的一个秘密了。
在这样没有人注意她的地方,也有人会在乎她吗?
柳容双低头看着手上的药膏。
那日在雪山里走散了,若不是殷夜明发现了她,她一定会被黑笑魔活活生吞。
这一瓶小小的药膏,是她在这里唯一收到的东西。
从小总有人说她长得漂亮,可他们总是觊觎她,想从她身上得到一点什么。
后来她遭人羞辱,凌霜门的掌门救了她,却只把她当做孩子看待。
今日在雪山上,被遗忘的柳容双,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门前那只有一个的脚印。
那个人,是这世上罕见的高手。
她在雪地里行走,没有一点声音。
她从黑笑魔身边逃离,如同鸟儿半轻盈。
可她落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狼狈,那么一点点的歪斜。
柳容双蹲了下来,寂寞地看着那黑衣女子留下的脚印。
在她的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秘密。
这个秘密……
就藏在雪地上,这不深不浅的印子里。
————————
殷夜明肩上的雪鹰在尖啸。
她落在了雪山高高的松树上。
千白枫坐在树下,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揣了多久的果实。
殷夜明说道:“主子,这雪山上的东西未必能吃,你还是不要吃的好。”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命是千白枫救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是千白枫身边一条不要命的狗。
她这条恶犬,别的到也无什么,只是胜在一颗忠心,一命要以一命报。
她早就在心里认定,千白枫是她要追随一生的人。
即便是有人说,她作恶多端,必将横死。
殷夜明不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除了养大她的人,她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没什么感情。
虽然冷血冷心,可胜在一颗忠心。
千白枫握着手里的果实,说道:“这果子是宿家那个丫头带过来的。她们宿家一直就是医家,想来也了解这些果子,不会错的。”
殷夜明听她提起新婚的妻子,心中有了一丝波澜。
但是,她还是状若无事地说道:“我很少见你信任谁。你不是说,娶她回来,只是为了报复宿家,让他家不得安宁吗?怎么现在,又开始相信起她来。”
千白枫说道:“你本不爱说话,人人都说你是一条咬人不叫的狗,怎么今儿个,话还挺多。”
殷夜明说道:“属下失言了。”
千白枫低头看着那果子,本想扔了丢了,可想起那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却又舍不得,终究还是揣进怀里,说道:“知道失言就好。”
她失落地看着远处,说道:
“殷寒……”
“你说这世上,也会有人在乎我吗?”
也会有人真心为她,滴那一滴心头血吗?
殷夜明沉默下去。
千白枫苦笑一声,说道:“你恨殷家许多,不喜欢我提你这个名字,也罢,我不提就是了。”
“咱们两个如此不爱讲话的人,今天的话,都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