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56、黄金乐园56

　　从失去亲人的痛苦到逐渐癫狂，只消耗了宿青问一个月的时间。

　　宿之灵看着系统面板上的“100%”，逐渐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会向另一个方向转化。

　　现在的宿青问已经完全忘记了“宿之灵已经被宣布死亡”这个事实。

　　就在宿之灵看消息的这段时间里，系统面板上的数字被改变了。

　　【人物：宿青问】

　　【好感度：98%】

　　按照这个速度掉下去，到明天零点之前，好感度就会从100%掉到50%。

　　一旦人物好感度低于50%，就会继续谋杀计划开展复仇。

　　在这段时间里，宿青问渐渐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包括和宿之灵的争吵，包括公司夜晚发生的意外，包括医院冰冷停尸间的拒绝，而把妹妹对自己的疏离，全部归结到了祁壁的身上。

　　好不容易因为宿之灵的死亡终止的复仇，正在因为宿青问的癫狂故态复萌，在明夜零点前，就会重新开始。

　　就在宿之灵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殷寒那边传来了消息。

　　殷寒：【宿青问的情况我不在乎，但是祁壁不能死。】

　　殷寒：【在让他彻底心碎之前，我不允许他发生任何意外。】

　　殷寒：【如果你不去阻止宿青问，很抱歉，我就要对宿青问动手了。】

　　殷寒：【如果有必要，我会让她受伤，伤到下不了床的地步。】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宿之灵与殷寒头一次发生分歧。

　　在过去，殷寒对结果没什么执着。

　　她像是一个游戏家，无论是多么极端的情况，她都会怡然自得地袖手旁观，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出于观赏的乐趣搭一把手，推波助澜。

　　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她觉得很有趣。

　　因此，她一直都是无条件地支持着宿之灵，给她提供她需要的任何帮助，并且毫无怨言。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宿之灵说道：【你不用向我道歉。】

　　【你已经帮了我那么多了，你应该自己选择这件事你的办法。】

　　【但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先试一试阻止她。或许我们没有必要到走那一步。】

　　殷寒：【阻止？用什么阻止？】

　　宿之灵说道：【她只是想见我，对吧？或许只要我出现了，她就不会对祁壁动手了。】

　　殷寒回复道：【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除了我保持对这个号码的监视之外，宿雅唐也一定采取了监视活动。】

　　【一旦你启用这个被注销的号码，你的一举一动就会全部暴露在宿雅唐的视线之下，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吗？】

　　宿之灵停下来仔细一想，这件事确实有问题。

　　宿雅唐先是告诉宿青问，她的妹妹是因她而死，而她就是那个害死宿之灵的罪人。

　　很明显，宿雅唐这一招压垮了宿青问，让她承受精神上的压力，直到崩溃为止。

　　以宿雅唐的性格，宿之灵可以理解她因为女儿受伤要复仇，这才想逼疯宿青问。

　　但是如果宿雅唐认定了宿青问是伤害宿之灵的罪魁祸首，那她怎么可能用这种方法对待宿青问呢？

　　一个罪魁祸首，一个意图谋杀的犯人，怎么可能因为目标达成而后悔？

　　不，宿雅唐的目的绝对不是这样。

　　她顺水推舟，将宿之灵宣布死亡，一定是想看看宿青问之后还有什么操作。

　　但是连她也没想到的是，宿青问会在这件事上发狂，重新开始她的复仇路线。

　　那么问题来了，宿之灵要如何绕过宿雅唐的监视，联系到已然崩溃的宿青问呢？

　　宿之灵问道：【既然宿雅唐监视了我那个被注销的手机号，我目前使用的手机号她有监视吗？】

　　殷寒：【当然有。】

　　殷寒：【但是为了保证我的信息私密，她查你的通讯记录的时候，永远无法查到和我的对话。至于你和别人的对话，我就不清楚了。】

　　【在废墟相遇之后，宿雅唐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从那时候开始，她先后雇了几批黑客来查我，可惜这帮人技术不行，至今还没查到什么。】

　　宿之灵翻着宿青问的信息记录，心里一阵难过。

　　她打开手机，试图给宿青问发一条消息，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但是宿青问已然被自己可怕的幻想折磨到疯狂，她已经疑神疑鬼到了几乎癫狂的地步，一条来自陌生手机的信息，能阻止她的复仇吗？

　　宿之灵说道：【殷寒，我想冒险试一下。】

　　【你能不能帮我抹去我跟宿青问之间的信息？】

　　殷寒说道：【抹去你这边的信息轻而易举。但是宿青问那边依旧会留有记录，只要宿雅唐去查，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宿之灵问道：【那需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帮我把宿青问的信息一同抹去呢？】

　　殷寒说道：【我很难给你解释我的技术运作机制。】

　　【但是我在使用信息的时候，是以人为单位的。我曾经获取过你的信息，也曾经抹去过你的信息，因而你的信息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但是在宿青问那里，我只建立了获取信息的通道。抹去她的信息需要很多任务，我目前无法做到。】

　　【除非……】

　　宿之灵看着她那打了一半字的消息，急忙问道：【除非是么？】

　　殷寒说道：【除非你帮我完成任务，撕裂祁壁的心，让他痛不欲生，绝望欲死。】

　　【否则，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宿之灵问道：【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在帮你不行吗？】

　　殷寒：【不行。】

　　得到了殷寒的拒绝，宿之灵明白过来，自己目前只能冒险一试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床头的索澜，心里知道索澜一直在盯着她的手看，试图从她手指的挪动中读出她输入的信息。

　　监视与幽禁同时进行，三个人被关在同一间房间里，宿之灵根本没有机会去给宿青问录制一条自证身份的语音。

　　事到如此，只能冒险一试了。

　　宿之灵打开了手机的信息界面，输入了宿青问的号码。

　　她斟酌再三，终于输入了消息：

　　【姐，是我】

　　【对不起，我还活着】

　　宿之灵输完消息之后，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宿青问看到这段消息之后会如何回应。

　　可是有的时候，死而复生，还不如干脆死掉的好。

　　一旦生命结束，与这个生命相连的一切痛苦也随之结束。

　　可是如果生命被继续，那么已经埋入坟墓的痛苦再度爬出地面，开始吞噬着尚未痊愈的心。

　　安静无边的夜色里，索澜彻夜的监视中，山庄里吹过来自城市方向的风。

　　那风中带着城市的喧嚣与杂乱，带来了夜色中无数难眠者的辗转，也带来了迷宫一般的道路上纵横着的迷失。

　　深夜里，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

　　宿之灵不忍去看，伸手捂住了手机的屏幕，从指间读着回复来的消息。

　　宿青问：【我知道。】

　　宿之灵愣住了。

　　她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日又一日给被注销的号码发送消息？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不要命地来威胁她？

　　宿青问：【果然，你还是在乎祁壁更多一点。】

　　宿青问：【至少，比在乎我要多。】

　　宿之灵心想，倒也没有很在乎。

　　但是祁壁这个人物，似乎在殷寒那里，很重要的样子。

　　殷寒最开始帮助宿之灵就是因为祁壁，后续也需要祁壁的支线告一段落才能继续提供援助。

　　与其说是在乎祁壁，倒不如说是在乎殷寒。

　　但是宿之灵依旧不能理解，宿青问是从何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呢？

　　如果宿青问知道她还活着，那为什么那次追过来之后，并没有追到尽头呢？

　　宿之灵带着满怀的疑问，给宿青问回复消息道：

　　【母亲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城市的另一端，灯火熄灭的黑暗中，宿青问站在全然封闭的房间里，低着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她目前住的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沙发，她每天就蜷缩在这样狭窄地方满怀孤独入睡。

　　手机屏幕透出熹微的光，就像这狭窄的房间里，最后剩下的一盏灯一样。

　　宿青问回复道：【我曾经以为你死了。】

　　【但是我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吧？】

　　【母亲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不能将一句尸体放入你的坟墓。】

　　当宿之灵看到这段消息的时候，她被彻底震惊了。

　　哆嗦着手，她骇然输入了问题：【你……】

　　【你做了什么？】

　　黑暗中的宿青问苦涩地笑出了声来。

　　有的时候啊，人疯起来，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呢。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理应知道，这个秘密带给了她多大的痛苦，多大的折磨。

　　事到如今，她甚至只能搬出那个祁壁来威胁她，才换到了一点回音。

　　在苦涩的深夜里，宿青问缓慢地在冰冷的屏幕上输入了答案。

　　【盛夏大雨的时候，岭山的墓园总是疏于管理。】

　　【我亲手刨开了你的坟墓。】

　　【感谢今年的雨，下的比往常大得多，让我没有铁锹也能挖开暴雨中的土壤】

　　【我已经去过这世界上一切的地方找过你了。】

　　【不要说是什么坟墓……】

　　【哪怕是穷尽忘川，踏入那死冥之地——】

　　【我也会去把你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