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饲魔》卞九欢

46、黄金乐园46

　　繁华的城市里，白色羽毛的鸟儿从高楼上端掠过，俯瞰着翅膀之下的城市。

　　两条道路交错的十字路口，撞毁的车辆横在路口，周边停满了前来的警车和救护人员。

　　一片嘈杂之中，整条道路都被堵住，长长的车流淤积了整条道路。

　　焦虑的人们烦躁不安地按着喇叭，站在路边的人交谈着，对着事故现场指指点点。

　　鸟儿停在路口的树枝上，整理着羽毛。

　　亮起红灯的那条路上，殷寒抓着宿之灵，没命地奔跑向狭窄的小巷。

　　身后的宿青问跌跌撞撞，哪怕是疼痛难忍也也要挣扎向前。

　　亮起绿灯的大道上，随着车流蜿蜒到远方，路的尽头是破旧的城区。

　　城区的角落里，嘴角带着血的沉寂惊恐地倒退着，骇然看着面前逼近的梅游。

　　两条道路在一个出了事故的路□□汇之后——

　　又各自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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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的尽头，夏日的蝉鸣轰鸣着响起。

　　茂密的树下，殷寒满头大汗，扶着书在喘气。

　　殷寒的手擦过粗糙的树皮，沾了一手灰，没力气地说道：“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你帮我看看，她走了没有？”

　　巷子十分迂回，可见的视野并不远。

　　宿之灵从大树旁边探头看了半天，没有看到宿青问的影子，说道：“应该是没有再追过来了，她追咱们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脚崴了，又穿着高跟鞋，应该过不来了。”

　　殷寒喘着气，抬头看一眼宿之灵，说道：“你心脏是铁打的吧？这么热的天，跑了这么远，气都不喘一口的。”

　　宿之灵说道：“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买点汽水吧，那边有个小店。”

　　树荫后，顶着“小卖部”招牌的房子开着窗户，绿纱窗后是坐在狭窄空间里的店主，正趴在玻璃台子上抽烟。

　　殷寒好不容易才把气喘上来，说道：“我要喝冰的，什么都行。说真的，她可真是太可怕了，明明崴了脚还要追我们，就像个丧尸似的……”

　　宿之灵去买汽水了，殷寒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也没力气说下去了，

　　她终于顺过气，站直了身子，想到树荫下乘凉，等一下宿之灵。

　　就在这时，一袭亮眼的红色，在夏日的浓绿中，映进了她的眼中。

　　红色紧身的长裙，凌乱的头发……

　　哪怕是追逐了那么远，却还是惨白如死的脸庞。

　　是宿青问。

　　人状态憔悴的时候往往会画浓妆来掩盖，这些日子里，宿青问彻底被愧疚压垮，整个人彻夜彻夜难以入眠，精神状态已经绷紧到了再多一点点就会崩溃的地步。

　　殷寒看到了她，立刻后退了一步，躲在了树干后。

　　这时，宿之灵毫无知觉地拿着汽水过来了，殷寒立刻示意，让她退回去。

　　宿之灵想要问，然而殷寒却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宿之灵拿着两杯冰汽水，小心翼翼倒退了一步，躲在墙后。

　　这时，巷子后追来了一个人。

　　殷明追了过来，一眼看见像是迷魂似的宿青问，喊道：“到底怎么了？”

　　宿青问倒退了一步，在马路边蹲下了身，把头埋进膝盖中去。

　　殷明手里拿着宿青问的高跟鞋，急道：“你到底追什么，急得把鞋都扔了？你怎么了？

　　她蹲下来一看，宿青问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血已经混着泥土，沾在脚上。

　　被划破的口子很大，她几乎是一个血脚印一个血脚印追过来的。

　　殷明见她丝毫不觉得疼，只是低着头哭，心里头有点难受，说道：“你又看见你妹妹了？”

　　宿青问满脸泪水地抬起头，大声说道：“我这次是真的看见了！”

　　“我发誓，我就看见她站在路边，和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两个人很亲昵的样子……”

　　殷明手里拿着宿青问断了跟的高跟鞋，无奈地说道：“是吗？”

　　宿青问说道：“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这次是真的看见了！或许、或许前几次是幻觉，但是这次我很确定，我真的看见了！”

　　宿之灵躲在墙后，听着宿青问这么说，心里一阵难受。

　　她明明没有死，却要让宿青问一直受这样的折磨，背负着害死自己的负罪感过人生的每一天，未免太过痛苦。

　　殷明说道：“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真的看见了，好吗？我们回去吧，你受伤了。”

　　她说着，伸手去扶宿青问，说道：“走吧，我让司机开进巷子了。”

　　宿青问哽咽着说道：“我真的看见了，她就站在路口，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和她的朋友一起玩……”

　　殷明实在是不忍心，只好说道：“是哪个朋友？我去找到她，帮你问问，好不好？”

　　宿青问无助地抬起头，失落地看着殷明，说道：“我没看清……”

　　殷明也不回答，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宿青问说道：“我们走吧。”

　　宿青问光着脚，蹲在墙边。

　　宿之灵拿着冰汽水，躲在墙后。

　　一墙之隔，两个天地。

　　终于，一直蹲在地上的宿青问抬起头，坚定地看向殷明：“我会找到她的。”

　　“我肯定会找到她的。”

　　说到这里，她带着泪水笑了起来：“等我找到她，我再也不会把她搞丢了。”

　　殷明似是想说什么，看着宿青问眼含泪水的笑容，终于没有说出口。

　　终于，她只是说道：“我们走吧。”

　　殷明把宿青问扶上了车，让她尽可能不要碰到脚底的伤，小心坐好。

　　就在她也准备上车的时候，手机响了。

　　殷明不耐烦地接了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秘书的声音：“殷总，您的车被拖走了。”

　　殷明觉得好笑：“我的车被拖走了？在家里车库里能被人拖走？”

　　秘书说道：“我们这边的消息是，停在第六大道十字路口旁边的人行道上，因为阻塞行人被拖走了。还好拖车的不是交警，不然您会非常麻烦的。”

　　殷明忽然觉得这些事之中，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正隐藏在道路的尽头，若隐若现。

　　殷明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巷子并未走到尽头。

　　殷明想走过去看看，但是最终，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问道：“哪个第六大道？”

　　秘书回答：“今天上午发生事故造成连环堵塞的那条路。”

　　殷明无声地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坐在车里双眼失神的宿青问，开始意识到，有什么深藏在水面之下的东西，正在慢慢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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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弃的城区。

　　身负盛名的“开膛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倒退了几步，后背触到了夏日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墙面。

　　她的头有点晕，让她无法分清周围的事实。

　　沉寂扶着流血的额角，忍住让她难受的眩晕，说道：“梅游，我只是把你带回去，我并没有想伤害你。”

　　梅游的手里拿着带血的板砖，像个孩童似的微微歪头，说道：“我知道。”

　　“你从来不想做什么，因为你只是X手里的一个工具，一把刀，对吧？”

　　她拿着板砖逼近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沉寂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注意力被她的手指转移，说道：“你的手好漂亮呀。”

　　被她这样一盯，沉寂只觉得手仿佛被什么冰冷的恶鬼缠上了。

　　梅游专注地看着她的手指，说道：“你用这双手弹琴的时候，一定很灵活吧？一个开膛手，会喜欢音乐吗？”

　　沉寂的助听器刚才被她打掉了，此刻只能强忍着头晕，努力在烈日下，从模糊的视线里读着梅游的唇语。

　　虽然失聪时候声音让她痛苦……

　　但是此刻的寂静更让她不安。

　　沉寂试图劝说梅游：“梅游，我不会伤害你的。宿之灵一直想保护你，对吗？我宣誓了要效忠她，虽然我奉命行事，但是我也会尽可能照顾你的……”

　　梅游忽然抬起了眼睛。

　　那双孩童似的纯澈又无神的眼睛看着沉寂。

　　梅游说道：“钢琴手，你有听过自己的声音吗？”

　　“你知道自己的声音很难听吗？像是锯子锯玻璃的声音……”

　　见沉寂盯着自己的嘴看，梅游忽然笑了起来，扬起手来，拿着那个被打碎的金边眼镜，轻声问道：“你在找它吧？”

　　“对不起，我忘了，你不仅是个聋子，眼睛还看不清呢。”

　　她把眼镜递还给沉寂，说道：“对不起，虽然打坏了，但是还有一个镜片是好的。”

　　沉寂警惕的看着她，没有接。

　　梅游低下头，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镜片，又递给沉寂，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这样可以了吗？”

　　沉寂刚要伸出手接，梅游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猛地反手一拧，清晰骨骼断裂的声音传了来！

　　沉寂忍住剧痛，狠狠一脚踹在梅游肚子上，想踢开她逃跑。

　　然而——

　　梅游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抓着沉寂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怪物一样的力道，全然没有痛觉，像是孩童一样专注毫不分心……

　　沉寂终于害怕了，挣扎着问道：“谁让你变成这样的？”

　　谁把你改造成了这惊人的怪物？

　　梅游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嘲讽。

　　“你忘了吗？”梅游带着纯洁的笑容说道：“是你们每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