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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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垂下眼，没有说话。
“请不要走。”八百万的话音带着颤抖，“我们才刚刚认识老师们，还有很多事情想向您们学习。”
延王看着快哭出来的学生们，微微叹气。白泫一张冰冷的脸没有表情，但也期待回答似地转向麦克。
麦克用力咬牙，回头望向站在圆顶前的水泥司，碧眼被水气笼罩。水泥司的手收在袖子裡，只是用瞭然的眼神回应。
在白泫说完擂台的事之后，麦克心裡就已经有了决定。
引发灾难不是他们成为英雄的本意，不应该让这裡的人承受他们应受的后果。
“帮我和消太向校长道歉，我们大概不会再回来了。”麦克低声说，“对其它人，就说我们被海啸捲走了吧。”
水泥司点头。
“老师！”一向冷静的常闇难得提高声音，他的黑影在旁边啜泣。
延王站起身，朝天空一招手，他的天马盘旋落地。他拍拍马颈，然后朝麦克伸出手。
“走吧。”
麦克避开学生们的视线，走向延王，还有五步远，他的手就被另一隻小手拉住，接着是更多更多的手，紧紧箝住他的手臂。
“不行！”八百万大喊，“那个什麽天命这样就会高兴了吗？你们成为君王臣子之后，还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吗？去那裡之后，只会受到更多的束缚，你们又死不了，这样的生活难到要持续到天荒地老？”
“不会持续到天荒地老，大概一两年吧。”麦克苦笑。
“那又是什麽意思？”上鸣又问。
“麦克。”尚隆催促。
那是彷彿天崩地裂的一瞬间。
众人的耳朵在同一时间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样，紧接着一个凄厉的尖叫穿透风雨迴荡在整个东京都，阻挡海啸的盾应声碎裂，地面跟着传来地震一样的震动，大楼跟着摇晃。
白泫站在麦克身后，原本纹风不动，却在尖叫开始时，也跟着发出高分贝的惨叫。他睁大着眼，目不视物，看着只有他看得见的东西。所有人捂着耳，眼睛几乎睁不开。白泫在自己的脸上抓出深深的红痕，然后弯下腰缩成一团。麦克勉强放下手，抓住白泫的手臂，却只是被他甩开。
“徇麒——！”白泫留下长啸，纵身一跃，进入了异空间。
尚隆跃上天马，拉住被声音吓到的骑兽。
“快上来！”尚隆逆着风大吼，再次朝麦克伸出手。
麦克二话不说，飞奔到天马旁，借尚隆的力翻上马背。
“你们做了什麽！”
“这次天命让我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对相泽执行天谴。”
“那是？”
“对麒麟来说第二残酷的事，仅次于和君王永别之后。”
地面又是一阵晃动，远方的水流声迅速逼近，水泥司在学生们后面喊着，要他们立刻进到圆顶裡，他即刻就要封锁唯一的出入口。
学生们仰头望着麦克，在对方的眼裡看到了各自的决定。
天马有力的翅膀一拍陡地升到五百米，奔向气流最溷乱的地方，穿过雷电密集的区域，闪避时不时出现的小型蚀，往暴风圈裡鑽。
至于雄英高校，水泥司在海啸的冲击到来之前堵上了出口，并在周围又增建了土堤，裡头的孩子几乎感觉不到震盪，安全地抱着手机提高照明。
裡面看不到一个 1 年 A 班的学生。
白泫在黑暗的空间裡奔跑，穷追着眼裡的那团金光。
他在还未出世的时候，徇麒就以胎果的型态被蚀捲到了对岸。
七年，他一直不停地在寻找属于他的光芒，直到延麒和景麒从对岸带来了好消息。
有生以来初次见到比任何事物都还耀眼的光芒，白泫在将孩子拉到他身边时，流泪了。
在那之后，他宠着他，惯着他，在蓬山一起玩的三个月，是白泫最幸福的日子。回到孩子的出生地后，没有让孩子马上认主，是因为孩子说，他一生的梦想就是和麦克一起当上英雄。
他心裡想，天命不会允许他推迟这麽久。
同时又想，孩子在讨论英雄时，散发出来的光芒，在成为君王的臣子后，是再也看不到了。
于是，他选择了跟随孩子的决定。
如今，那七年间失去孩子的恐惧感再度包复他，掐住他的咽喉。
眼前的光芒正在渐渐消逝，被邪恶的黑暗吞食殆尽。
白泫疯狂地往前跳跃，扑向那团黑暗，想让他离开他最珍贵的人。
他最后全力一跃，露出獠牙，周围的黑暗迅速退去，侵袭孩子的黑暗化作人形。白泫高举右臂，指甲迅速抽长。他用力朝那人影挥去。直到接触的前一刻，他才发现那人他认识。
一个物体从旁撞上他，将他的脸压制在地，拖出一条血痕。物体用他巨大的爪子踩在他的侧脸，喉咙深处传来低低的咕噜声。白泫的视角，刚好在相泽旁侧，两人视线对上，相泽的眼却没在看他，才刚洗淨血水的脸又在流着汨汨的血丝。
这裡似乎是某处的天台。
白泫将视线上移，眼中的景象，差点让他发疯大叫。
相泽的角上横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已经砍到一半，只要有人再使劲，他的角就会完全被折断。而把相泽压在地上，执行这件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玄机天官长。
刚刚阻挡着海啸的盾突然碎裂，和他感觉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原来是因为这个。
相泽的双眼闪动一下，逐渐恢復意识。他看见白泫惊恐的大眼，明白自己还在同一个地方，于是吃力地转头看向玄机。他胸膛的起伏紊乱而断断续续，像是每一次呼吸都是痛楚。
一个人拎着一隻小猫走过来，把小猫丢在白泫眼前。白泫认出那是饕餮帖，他从来没有这麽无力过。
“骁宗！”白泫大声叫唤那个人，“泰王！不要，不要伤害徇麒，麦克答应回去了，他会接受天敕，成为徇王，所以、所以…”
“来不及了，天帝下了指示，徇麒失道，应排除在天命之外。不管我们有没有砍下徇麒的角，他都活不成了。”
“不会的、不会的…”白泫痛苦地向骁宗伸手，“拜託…”
“你们好好想想吧，现在让徇麒解脱，可以免除一个月失道病的折磨，还能让舜国立刻有个新麒麟，对大家都好。”
白泫用力摇头，泣不成声。
“用那麽高高在上的语气，你是很懂老师在这裡做的工作是什麽吗？”
一隻手从天台下的抓住边缘，把自己拉上来，绿髮下的双眼燃着怒火。他的身后升起一道冰柱，上面站着焦冻。
绿谷摆好架势。
“不准再碰老师，否则我们要动手了。”
几分钟前，海啸来袭之后，相泽便带着帖到处救人。
他让饕餮变得只有半个高楼大，利用束缚布在他的身边摆盪，将人捞到帖的背上，每次背上的空间满了，他便让帖把人载到山上。
一些人开始注意到他的行动，主动聚了过来。他们朝相泽伸出手，眼神充满期待。
“麒麟，救救我！”
相泽身形一颤，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双双盯着他的眼让他头晕目眩，从刚刚就一直在脉动的角，此时更痛了。
幻听吗？
“台辅，怎麽了？”帖见相泽停了下来，于是问。
“有东西在影响我的角，头像要裂了一样。”
“老师！”
相泽回过头，不禁皱眉。
“绿谷、轰、饭田，为什麽还在这裡？快去雄英避难，我让帖载你们去。”
“对岸发生了什麽事吗？您在萤幕上的神色看起来不对，所以我们想…”
“谢谢你的关心，绿谷，但是现在不适合说那些。”
相泽转身继续捞人上帖的背，见附近已经没有人了，于是跨上帖的背，命令他到下一条街。
焦冻眯眼，用冰带着绿谷和饭田追上，“我们怀疑您要抛弃我们。”
“轰同学！”饭田紧张地叫。
相泽右手的小指抓抓眼角，“没那回事。”
绿谷眼睛打了个转，微笑。
“您知道您说谎的时候，右手小指会抓脸吗？”绿谷指了指他的手。
相泽愣住，放下手，投降似的叹气。
“反正也瞒不了多久，不如就告诉你们。海啸过后，我就会辞去这裡的工作。”
“是因为您要回去统治舜国吗？”焦冻问，“那不是代表您会待在那裡，不回来了？”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麦克老师呢？”饭田激动地问，“您跟他的感情那麽深厚，应该会带他走吧！”
“很遗憾，把他留在这裡，才是我主要的目的。只要我活着，舜国就不会有新的麒麟，也就不会有人来认麦克为王。他能够活着做他喜欢的事。以他的方式生活，以他的方式老去，以他的方式走完一生，而不是每天像殭尸一样，终日鬱鬱寡欢，等着天命结束他的那一天。”
相泽的头髮被风吹到脸后，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坚毅的线条。
光是在学生们面前说这些，他都得花极大的精力忍住崩裂的情绪。他希望自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紧抿着唇，缓缓地呼吸吐气，只是拽着帖的毛的手始终没放开。
麒麟和君王的羁绊真不是盖的。
若是这种程度就要让他眼泪溃堤，他不敢想像之后数十年他和麦克会怎麽过。
这样说来，带麦克回去或许才是正确的？
想到这裡，相泽的心情竟然雀跃起来。
没错，就带麦克回去，两人就都不用再受苦了。失道又怎样？剩一个月又怎样？只要在一起…
相泽用力甩头，让脑袋清醒，压住左眼。
说到底，他还是很想知道，若是没有这层羁绊，他和麦克的关係会不会变。
会不会变淡？会不会不那麽喜欢对方？
“我认为老师您想太多了。”绿谷忽然说。
相泽疑惑地望向他。
“喜欢就在一起啊，不管是在这裡，还是十二国，只要两人在一起，什麽难关都变得轻而易举不是吗？就算最后结果不好，但至少两人最后是圆满的啊。”绿谷露出大大的笑容，“而且，数百年前就有一句话，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很有体会。”
焦冻和饭田也看向他，不明白他想说什麽。
“当一个人真的渴望某样东西时，全宇宙会全力帮助那人实现他的梦想。”
绿谷闪着希望光芒的眼似乎在这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暗的世界。
“您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我也会帮您实现您的梦想。”
相泽有些愣神，然后偏头望向他处，不想让学生们看到他感动的眼神。
焦冻悄悄搭上绿谷的肩，比了个拇指。
“喔，还有，刚刚说您说谎时会有小动作，那是骗您的。”绿谷认真的说，“是为了让老师坦白的合理欺骗。”
“…”
绿谷，和这班学生们再再打破他对以往学生的成见，让他见识到英雄最纯粹的本质。
本来是他要带领他们，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学生们在带领他。
或许，事情真的有希望。
这是事情急转直下之前，相泽油然而生的最后一个想法。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上一秒相泽还看着对他报以微笑的学生们。
下一秒他眼前的景色骤变，脑袋受到猛烈撞击，整个人从帖的背上飞了出去。
坐在他前方的人被风压吓得缩起身体。
绿谷、焦冻和饭田的脸色刷地发白，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手，跃出，想拉住相泽被不明物体打飞的无力身形，但是一道透明的牆将他们挡下，他们不得不又落回冰上。
两个骑着骑兽的身影，降落到他们面前。
他们讶异地张大嘴。
“泰麒、延麒，这是怎麽回事？”焦冻喊。
延麒骑着凶猛的骠骑，俯视着三人。
泰麒抬起手，身后的影子渐渐浮现一个巨大的黑暗，笼罩他们。
“看样子他们不打算解释。”饭田将引擎马力全开。
“饭田同学，麻烦你去找欧尔麦特。”绿谷忽然说。
焦冻瞥向绿谷。
绿谷紧紧握拳，“只靠我们恐怕没办法打破那些屏障。”
饭田望向刚刚建造的牆，才注意到裡头还有更多内侧的牆在升起，形成一个透明的圆顶隔开了他们与相泽。如果是像相泽的盾，那他们绝对没办法在他们伤害相泽前赶到。
饭田点头，话不多说立刻滑下冰牆，朝远方奔去。
牆内，相泽被打飞到附近的天台。
才刚落地，他立即打了个滚，拉开束缚布进入备战状态。他没想到的是，来人没说一句话，就拿出血包往他的脸上划。血溅到他的眼睛裡，遮蔽了视线。相泽往后退，却碰上另一个人。那人从腋下勾住他的肩膀，踢他的膝盖后方，将他硬是按着跪到地上。
模煳的视线裡，他靠着来人白色的头髮和血红的双瞳，知道他是泰王，骁宗。
从背后抓住他的人恐怕是玄机天官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