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意在我心》酉月

2、第二章

　　转眼，观莲节已经过去了四五天。

　　那天鄢之悯走后，并没有带人回来拆沐舒的铺子，是因为鄢之悯回到他家里，刚好被他爹逮到，他爹把他骂了一顿，马上新知县就要来，在没摸清楚新知县的底之前，要他老实一点，等日后在算账。

　　正好沐舒倒是因为英勇正直的表现，被人们买走了很多的画。

　　他在租赁的房子里为父亲煎药，这是最后一贴药，父亲的病也快好了，他在心里盘算着，卖画赚来的钱够不够，赎回当铺里的东西。

　　沐舒至今，也不知道那位少女的名字，只知道她姓韩。

　　但是那位少女却如同一朵明媚的花，在他心上留下深刻的印象。

　　等再卖几天的画，他就去当铺赎回东西。

　　过了两天，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巷子里，人们都在议论一件让他们拍手叫好的事。

　　鄢家的老爷被新来的知县抓了。在新知县严加审问之下，加上百姓申冤的证词，和主簿的告发下，查出鄢家贿赂官府，与狱卒勾结，强占他人商铺，殴打百姓，谋害他人性命，如此草菅人命行径，惹的新知县大怒。

　　新知县判鄢家家产没收，鄢老爷及行凶之人被判秋后问斩，其余人判流放岭南。又从充公的家产，拿些银钱去安抚被害人。

　　与新知县同行来的，还有一位都察院的钦差巡检御使，原知县也被御史抓捕查办。等待他的恐怕也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韩萌意听闻，心里冷笑，暗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在整理库房里的东西，而父亲被主簿喊的沁阳楼去给新知县接风，御史大人在查办完事，就马不停蹄的去隔壁府县，婉拒了宴请。

　　沐舒来到韩氏当铺时，见到柜台那里没有人，走向柜台，拿起柜台上的摇铃，不急不躁的摇了摇。

　　库房里，听到铃声的韩萌意，快步走出库房，给库房上了锁。

　　她来到前堂便看见沐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今日来此何事，该不会是又来当物件，或者是赎回东西。”

　　沐舒眸色沉静，温和回道：“正是要赎回前段时间的当物，劳烦韩姑娘了。”他将一袋银钱和当契放在柜台上。

　　韩萌意拿过来当契，细看了一遍，又点了点银钱，数量正好。她道：“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很快韩萌意将当物拿出来，一个包裹包的好好的，将东西送到沐舒的手上。

　　“我前段时间把它们清理干净了，你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沐舒弯了弯唇，神色淡然，眸色明亮，似有流光宛转。“韩姑娘的人品，我是信的过的。”

　　韩萌意挑了挑眉，略感到惊讶，她仔细想想，脸突然红了，有点不知所措，低头抿嘴一笑。

　　沐舒拿了东西，目光扫过韩萌意有着羞意的秀丽脸庞。心里有点欣喜，却又有点但心是否太过于唐突了。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萌意，我今天遇上了货郎，从他那里又买了很多花样子，带一点分给你。”话落，女子走了进来。

　　打破了俩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韩萌意脸上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来人是韩萌意的好友，住在隔壁，经常和她在一起做针线。

　　韩萌意浅笑：“谢谢，阿玉，你先到内室等我，我这里有客人，等我一会儿。”

　　阿玉知韩萌意经常替韩父照料当铺生意，也没说什么，就走进后面。

　　沐舒见此也不好再打搅，他行了一礼，温声道：“在下先行告退，今日叨扰韩姑娘了。”不过今日到是知道，韩姑娘的名字，原来她叫萌意，真是个可爱的名字，人也是很可爱。

　　韩萌意见他出了门，目光才从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移开，淡淡的舒了一口气。

　　心中回想刚才的场景，她觉的自己竟然怂了！明明只是一句表示信任的话。她脸都红了。

　　可惜以后就会见不到他了，毕竟来当铺也不是什么好事。

　　韩萌意有点点失落，转身去了内室，去和好友交流此次买的花样子。

　　沐舒到家时，发现家里来人了，此人约莫二十一二岁，五官端秀，神色温和，风度不俗，在和父亲谈话。

　　经沐父介绍，原来那人是吴王府的左长史，沈一珏。他是为清河郡王而来。

　　清河郡王薛厌疾是吴王第二子，自幼体弱，性情恬淡，深受吴王疼爱。

　　他唯爱绘画，前几天，他收到一副名为秋染丹枫的丹青，一见欢喜，为下笔人那收放自如兼行云流水的笔力而折服。此画清隽中透露出热忱的意境，让他非常欣赏。

　　于是，差人打听，方知此画出自隔壁唐阳府樊城县的沐家郎君之手。清河郡王心中有了邀请之意。便告知父王，想邀请沐舒去王府做客。

　　吴王差左长吏来，邀请沐舒上门。

　　沐舒对左长吏不卑不亢行了一礼，朗声道：“在下沐舒见过沈大人。沈大人远来幸苦了，寒舍简陋，望大人海涵。”

　　“沐公子，客气了。请坐！”沈一珏微笑着。

　　沐舒依言落座下首。

　　沈一珏观，沐舒的形貌仪态良好，心中便又多了几分好感。

　　“沐公子，令尊已将我来此的目的，告诉你，我家郡王着实喜欢你的作品，真心邀请。请你考虑一下，这几天给个答复。”沈一珏缓缓道，“你不用担心，你父亲的病，与我同来的有一名王府医官。他会为令尊的做复查。”

　　沐舒面上神色自若，心道这位沈大人可是个心思缜密行事稳重的人，连我父亲的病都考虑到了。

　　而王府竟然为了他一介平民，遣了王府属官中，仅次于最高官右长史的左长史，上门邀请。

　　这里面的意味，道是挺让人有一番琢磨。想来吴王是极爱那个清河郡王的，恐他拒绝，令郡王失望。便恩威并施，客客气气邀他上门。

　　他不由感叹，吴王爱子心切，这是推却不掉的。必竟对方着实诚心外加是一方王府。贸然推却恐怕他与父亲的安生日子，就要到头了。

　　“承蒙郡王青睐，能得郡王赏识，在下十分感谢，沈大人体恤家父病情，亦是感激，可在下还有一两件事要料理，可否两天后，再出发。”

　　听到沐舒给出了令他满意的答复，沈一珏眼中笑意渐起，点点头，“那沐公子，我们就一言为定。两天后，我来接你，我现下下榻顺福客栈，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我现在不打扰你们了，我就此告辞。”

　　沐舒送沈一珏出了门。

　　回来后，与父亲讲前段时间当掉的东西赎回来了，将东西交于父亲。

　　沐父沐泽打开包裹，见东西都是非常崭新，银光闪闪，一样都不少了。这恐是当铺人家用料清理了一遍。

　　将目光从银器转到沐舒脸上，不知不觉儿子已从总角孩童长成清俊少年，家里家外都靠他帮持。

　　沐泽叹了口气，“阿舒，这些年辛苦你了，自从你阿娘去世，我就病了，家里事物都是靠你，误了你学业，让你小小年纪就开始为生活操劳。如今你得郡王赏识，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我深感欣慰。”

　　“父亲不必自责，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你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要是加上王府医官的治疗，定是消除旧疾。”沐舒安慰道。

　　“好好好。”沐泽连声说好，“等你从王府做客回来，为父就开始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已经十六了，再过两年就要成家了。”

　　沐舒到是有点惊讶，没想到父亲转移话题那么快。不觉暗暗好笑。

　　“父亲，此事不急。我先整理去王府的行李。”沐舒起身朝里屋疾走，脑中却因为父亲的话，闪过一张明媚笑颜。

　　沐泽抬手捋一捋胡子，瞧儿子匆匆忙忙的背景，眼中含笑。

　　沐舒手里拿着一幅画，这是他这两天画出来的一幅名为朝露菡萏清的画，被他用心裱起来。

　　他走的很快，也很稳。脚下的路，是通向韩家当铺的那条路。他的心有点热切，跳的比平时快了点。

　　沐舒知道明天就要远行，恐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那个女孩。可是心里有了念头，非要看看她才能安心。

　　等到了当铺跟前，他又有点踌躇起来了。

　　脚下步伐渐缓，等到当铺门口，他向里探头一看，发现柜台后，坐着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手打着算盘，一手点着账簿。低头着对账单。

　　沐舒见原来是韩萌意的地方，换成了中年人，想这位是韩萌意的父亲，外堂屋没有见到韩萌意的身影。他又不能突兀进去，万一闹了误会就不好。

　　他顿时觉的有点沮丧，退了几步，心里乱了几分，但面上还是沉稳。

　　他迈开脚步，慢慢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见隔壁院子里走出一个人。

　　定眼一看，便是他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韩萌意猛然间见到沐舒，立即想到她好像有点乌鸦嘴，这位该不会又来当东西了吧!虽然她是想见……

　　沐舒心中却是欢喜起来，他定了定神，向那边走近，温声唤道：“韩姑娘，我今日前来，是为了答谢你上次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特意送上一幅画，略表心意，请你定要收下。”他把那幅的画，双手奉上，朝韩萌意那边送去。

　　韩芩意了然，他是因为上次当铺的事，而感谢，只是带着惊讶与好奇的目光，落在沐舒送过来的画上，心中感叹他未免太客气了。

　　其实，她好想收下来，可是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心念一转，毕竟是他诚心诚意送的，不收的话，会不会让他难堪，心中纠结。

　　“你也太客气了，我们做生意，就要和和气气，诚信守理。”韩芩笑嘻嘻道。

　　沐舒见韩萌意想要婉拒，便认真道：“韩姑娘，这是在下的一份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看沐舒如此诚挚，她不好再拒，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幅画，“谢谢你！我会收好这幅画的。”

　　那画被韩萌意收过去，沐舒心中松了一口气，眼中满满是笑意，那笑意渲染了他的清隽眉眼，仿佛晴朗的天空般悠然和暄。

　　对面少年的神色落入韩萌意眼中，让她微微一怔，不由心里砰砰跳动，那跳动如同风拂过圆圆的荷叶惊动了休憩的露珠般。

　　她突然问：“你以后会不会再过来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问题真是像思春的少女问出来的，可她却是真的少女，她羞急了，竟然没等沐舒回答，她像脚底抹油般，逃之夭夭。

　　到是让沐舒大大的惊讶，连忙回头答道：“我会的，只是会要让你等一等，我将出远门一趟，会很快回来的。”

　　听到沐舒回话，她逃的更快了，一溜烟的进了当铺里。

　　沐舒目送她进去，脸上露出了灿如旭光的笑容，此时的他，俊美非凡。

　　室内，韩萌意将沐舒的画放在临窗的桌案上，轻轻将画打开，画中画着几株出水的荷花和荷叶，茎干纤细青韧，叶儿碧绿如翡，圆润如盘，盛着颗颗晶莹的露珠。花朵娇艳欲染，如同天宫仙娥。线条流畅，颇有风骨，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可见作画之人所用之心。

　　韩萌意伸手轻轻拂过那画，脸上露出甜甜的笑，脑中响起沐舒回复的话，他说他会再来的。

　　她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等待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