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投木桃的芝芝

15、015-巾帼还乡

　　“吴江奔流兮秋岫远，

　　低头拭泣兮背乡，

　　回眸阡陌兮苍穹远，

　　孤雁高飞兮入云端，

　　茕矣伶矣空江浮萍……”

　　流浪的歌者击罍而歌，武川城内的长街之上，酒旗迎风，有人高声叫嚣着酒令，纸醉金迷。浩浩渺渺的风，从古城的上空掠过，大漠风吟，在相同的季节里，却是截然不同于杏花春雨的江南的清爽干燥。

　　席散酒尽之时，几个人把花雄送到东城门之下，她牵着马缰绳回过头道：“大家不要再送了，就在这里分手吧。”

　　李虎一路都在念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以后少了你斗酒，也不会有人跟我抢食，我做人还有什么乐趣啊？”

　　花雄豪爽地笑着，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身后的宇文泰见了，插话进去道：“你们有什么秘密我们是不能听的？”

　　李虎理直气壮地回过头，“就是不告诉你，怎样？”

　　花雄嘱托他照顾子柔，他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不托付给独孤如愿和宇文泰，但想到这是她对他的信任，胸怀中的豪迈之气顿生，于是毫不犹豫地应允。

　　日后不管子柔遇上什么困难，既然花雄已经嘱托，他就一定会护她周全。

　　宇文泰听了李虎的话，耸耸肩，不再追问。

　　子柔一直在左右顾盼，花雄马上就要离开了，从此关山阻隔，宇文洛生难道要错过这最后一面吗？

　　花雄握了握她的手，唤回她的神思，“子柔，世途艰难，你要勇敢坚强地一路走下去。”她压低声音问：“你从来没有说过身世来历，最后要分别了，你也不打算让我日后留一点真实的念想吗？”

　　子柔凑在她耳边低语，花雄细细地听着，脸上渐渐露出惊诧的神色。她的目光投向独孤如愿和宇文泰，复杂未明，隐隐替他们流露出担忧。

　　“子柔，你跟花雄究竟说了什么？”

　　这回插话进来的是独孤如愿。子柔翘起了唇角，眼中流露着笑意，“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独孤如愿宽容地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场分离，在几位豪迈的鲜卑儿郎心中，虽然有不舍，却没有伤感。花雄的目光最后一次从各人的脸上扫过，宇文泰，独孤如愿，李虎和子柔，说了一句后会有期，飞身跃上马背，策马离开。

　　黄膘马穿越城门，纵奔出城，扬起阵阵的尘烟，久久不散。

　　极目青山远，茫茫的风从城门的门洞中穿过，几个人都有了些怅然，他们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就这样离开了，从此关山万里阻隔。

　　城门的角楼上，一堵挺拔的身影同样目送着远去的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花雄的离开，顾全了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但也带走了他生命中某些最重要的东西。宇文洛生扶着城墙站在那里，身后是武川鳞次栉比的屋舍，眼前是层峦叠嶂的黛青色山峰。天空湛蓝而高远，明媚的春光洒下来，那个如木兰花树般□□的女子，再也没有回头。

　　子柔注视着城楼上孤寂的背影，宇文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微微惊讶。兄长年少成名，沉稳坚毅又心高气傲，仿佛没有什么事情他是办不到的，但此际看着他黯然伤神的背影，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会沉沦也会受伤。

　　宇文洛生走下城楼，步履沉稳，面容平静。

　　宇文泰迎上去问：“三哥，你要去哪里？”

　　“回军营。”宇文洛生沉声道：“沃野镇的事情越闹越大，只怕很快就会波及其余五镇，我们要尽早做好提防。”

　　眼前的重新又是往日里那个心高气傲挥遒万里的兄长，宇文泰看了一下子柔，又看了一下独孤如愿，有些话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决定追随兄长。

　　“我跟你一起回去。”

　　几个人在城门下分手，独孤如愿陪着子柔慢慢地走回花雄的家。

　　“……如果换作我，只怕不会像洛生一样轻易放得下。”独孤如愿有点失神，他看向身旁的少女，她只是一路沉默无语地走着路。手心里的仿佛是一缕轻烟，风吹即散，他努力地想要把握住一些什么，鼓起勇气说：“子柔，搬过来与我同住，以后就让我照顾你——”

　　子柔缓声婉拒，“或许不用过多久就能找到三哥，我住惯了花将军的家，不必再麻烦。”

　　失落像是潮水一样漫上了独孤如愿明亮的双眸。

　　他与子柔之间没有承诺，或许也不会有未来。她找到兄长之后，是不是就意味着要离开？他此刻深深惧怕她会如花雄对于宇文洛生一样，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子柔，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不要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子柔嗯了一声，垂下眼，不忍去看他眼中的失落。

　　回到花雄的家，一室空寂，平日花雄会在庭院中练武或是劳作，如今都没有了声响，雇来帮忙的老妈子也辞掉了，倘大的屋子里独剩她一个人走动。细碎的阳光透过鸳鸯藤的缝隙投影下来，暗香浮动。子柔呆滞半晌后，终于决定动手做些事情。

　　她挽起衣袖，除去鸳鸯藤的杂草，又从水井里提了水，一勺一勺地浇灌。

　　往日里花雄一直在做着这些事情。

　　当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要学会独立坚强地面对身边的一切。

　　正在忙碌间，忽然听到敲门声，子柔打开院门，看到门前停了一辆马车，独孤如愿正从车上把东西搬下来。

　　她惊讶地看着他。

　　俊美如新月的男子停下来抬眼看着她，阳光轻柔地在他的发梢舞动，明亮的眼中荡漾出七色的光彩。一个温和的眼神，一丝温柔的微笑，一个轻微得仿佛不曾有过的亲吻，一次无言的牵手……，再次看到他温柔和煦的微笑，心头的空虚寂寞像是轻烟一样飞散，子柔的眼里渐渐盈满了泪水。

　　原来这个俊美的男子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了如此深的痕迹。

　　“下来吧，要叫姐姐。”独孤如愿回过身，从车上拉下来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女，然后对子柔说：“她是我的妹妹，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