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与我》大胖儿子

45、分（5）

　　关于那场突如其来的水灾，如玉这样描述给许仙：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反正我在楼顶整整呆了两天。如玉还说道，混乱之中，梦仙楼失踪了七名员工，应该全是被水冲走了。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比方说，水势渐涨的时候就跑掉了，跑到浪潮前面去了。或者是故意玩失踪，以此来给黄老板施压，以达到升职加薪的目的。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

　　梦仙楼不但主楼被淹，后院也被大水困住了。

　　三位老板的家属们行状凄惨，有的在屋顶上趴着，有的爬到了树上，有的抱着一块门板在水上漂浮。后厨里存放的飞禽走兽全部淹死了，鼓胀的尸体丑陋无比，扼杀了人们的食欲。信鸽们也未能幸免，因为爱看热闹，大水扑来的时候忘记了飞走，全部挂掉。

　　基本上两天里，惊慌失措的人们都在大喊Help，但是也是自己人呼应自己人。比如白老板在那边喊救命，如玉就在这边回应：爹爹，甭喊了，省点力气挨饿吧！

　　白老板：好嘞，我听我闺女的！

　　这里还要提一下焦大人以及他的手下们的情形。可以说，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后来水退后，人们整理尸体时，发现有七十具身着官服，不用说，这些是官差们的尸体。师爷被一铁匠救下，虽然侥幸活命，但是脑袋破了个洞，可能撞到了什么利物。师爷从此傻掉了，也不再当师爷，他由最聪明的人变成了最痴呆的人，这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唯独不见了焦大人。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人们索性就放弃寻找了。他到底漂到哪儿去了是死是活至今成迷。很多年以后，有人看到一个长相酷似焦大人的男人陪着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临安城的一家小卖铺里，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大家都说，那个男人是焦大人，女人则是他的老情人，油条西施。

　　两天以后，水退了，梦仙楼劫后重生。官府派人调查此事，但是查无可查。因为白娘子早已逃遁，和尚们也不知所踪。后来听说官府根据群众提供的情报，找到了法海的老窝金山寺。但是搜遍全寺也没有找到法海，就差掘地三尺了。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寺里的住持方丈拒不承认收过法海做徒弟，后来干脆耍赖皮说：你们快走吧，我不认识这个人！再折腾下去，我们寺庙的香火钱就断了，到时候只能喝西北风了！

　　官府的人拿老和尚没办法，要不是看他年势已高，早用杀威棒侍候之了。于是官府放了金山寺一马，到别的地方去找了。

　　但是对于白娘子，官府感到头疼无比。她行踪不定，特别难抓，有几次好不容易得知了她的踪迹，去抓时又让她逃窜。因为这个女人精灵古怪，而且武功高强，非得出动大内高手才有可能对付她。所以官府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但是假如就这么潦草结案，梦仙楼的人肯定不乐意。梦仙楼这次损失最为惨重，不仅房子需要重修，而且还丢失了好几个人。

　　白老板动用一切能动用的人际关际，给官府施加了不少压力。因为官府之上还有官府，而且在国都临安，天子脚下，除了皇帝和宰相，谁都不敢夸口自己的官有多大，因为永远有比你更大的官。所以说负责此案的官员很是为难，抓是抓不住，抓不住就没法向受害的民众交待。都知道白娘子弄来的大水，但白娘子是好抓的吗？那可是一只千年蛇妖啊。好抓的都在牢房里蹲着呢。

　　这位官老爷不久在郁郁寡欢中死去，死前呕心沥血写了一部书，名叫《怎么办》，可见他到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这部书因为种种原因被朝廷列为十大禁、书之首，刊印的全销毁了，而且规定，私藏本书者，杀无赦。所以没能流传下来。但是这个书名却在七百年以后被一个俄国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借用，结果成就了一部世界名著。

　　梦仙楼重修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应该说比之前看上去更为壮观和美观。因为修缮费用全是官府拨的公款，所以花起来大手大脚，基本上保证了没有偷工减料。顺便说一句，后院里的几栋房子在大水漫来的时候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为什么同样造价同时竣工的房子，有的塌了，有的没塌？！毫无疑问，这牵扯到了“豆腐渣工程”。黄老板觉得这事得深究，一张状纸把当时承建这几栋房子的包工头告上了衙门。直到罚了他们上百两银子才算了事。

　　黄老板在梦仙楼重新开张后，连续主持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和两次扩大会议。三次会议所强调的重点都是，怎样以全新的精神风貌，去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还有一条是关于保密的问题。黄老板这样告诉大家：请大伙儿为了梦仙楼的荣誉着想，最好不要提起和传播白衣女人和七个和尚来过我们这儿的风言风语，不然的话，要遭报应的。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后来还是被一个多嘴的人传了出去，结果被好事者记载进了稗官野史里。

　　最后一次会议还表彰了跑堂小六，因为他在这次抗灾救险过程中，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先后背了一名老人下炕、两名儿童下梁、三名妇女下房，以及五名少女下墙，因此授予他“救水英雄”的光荣称号。不但颁发了奖杯和奖品（一顶绿色大毡帽，十条黄色长毛巾），而且特批了他一个月的假。这也是小六此生最为风光和荣耀的时候，后来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有一个阶段小六还特盼望白娘子能再发水淹一次梦仙楼，他可以再做一次救水英雄，享受无与伦比的赞叹和仰慕，顺便找一个爱慕自己的粉丝发展感情，最后结婚生子一辈子。但是白娘子像是稍纵即逝的昙花，那次走后，再没来过。

　　如玉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抬眼看看许仙，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这几年来，那位白衣蛇妖再没来过梦仙楼，梦仙楼也一直太平无事。

　　许仙想了想，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我娘子不是正常人？

　　如玉回答：岂止是我，那天在场的百姓，谁不晓得放水的女人是大妖精，只是他们不敢说罢了。

　　许仙疑惑：他们不敢说，为何你敢说？

　　如玉像男人一样挑起大拇指：因为我天不怕地不怕啊。

　　许仙：我才不信。

　　如玉：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许仙前思后想，觉得还是不大对头，于是问如玉：你还记得水淹梦仙楼那年是哪一年吗？

　　如玉搔搔头：建炎末年吧还是绍兴元年，我记不清楚了。

　　许仙掰着指头算了算，问题随即出来了：今年是绍兴三年，难道事情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吗？难道娘子离开我三四年了吗？说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哎呀，真的像做了一场梦，一梦三四年啊！

　　我说过，许仙的记性不是很好。他来到梦仙楼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是他在来梦仙楼之前，已经用掉两年多的时间寻找白娘子了。所以说前后的时间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三四年啦。我想，人大抵总是这样，在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感觉不到身边飞逝的时光。

　　我第一次发表文章时，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那是何等风华正茂的年纪。现在回头看看才发现，时光已经扔下我，匆匆走过了十几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