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侣他坟头草又长了吗》酱肉包不要酱

4、白衣和尚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雪也比往年下的更急，还是初冬苍河大陆已一片银装素裹，江山万里雪白。

　　不过今年的冬风也比往年更冷，都说是因为不夜之天破碎导致的，玉光宗上任宗主重霁光与天衡宗五长老在那场比拼中没有谁胜谁负，重霁光吸走沈清鸣毕生修为，之后消失不见。而沈清鸣虽活了下来，却不复从前厉害。五年过去，他仍躺在天衡宗的寒冰泉，没有醒来。

　　这五年，清流派逐渐壮大，领头的金似锦将沈清鸣所著《论如何根基稳固》发到各地，一律不收钱，免费赠予。更为传承沈清鸣的优良道风，各地惩恶扬善，接济世人。但凡有人问起师出何人，一律答‘天衡宗五长老沈清鸣。’

　　只是五年，沈清鸣之名在苍河大陆妇孺皆知，若有小孩不听话，大人都会拿沈清鸣恐吓，说‘沈清流君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他若知道你不听话，夜里会从天而降打你屁屁’。久而久之，小孩之间都会说这话了，就是路边乞丐也‘学以致用’恐吓同行。

　　比起他的广为流传，声名远播，重霁光这三个字，世人少有提起，只知他是被大玄修士干死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灵境。

　　这对由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合籍的道侣，从模范道侣演变至今阴阳相隔，再被提起时，都会笑着说完。想十五年前两人的合籍大典，四海来贺，八荒恭祝，一夜烟花，万千祝福花灯照亮整个玉光宗。盛大之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思及如今，自然可笑至极。

　　可这两口子究竟为何决战不夜之天，至今无人说出个所以然。

　　——
　　比起世人疑惑为何为何，玉光宗几个老家伙就很闲了。借长老之首晨曦真人的话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个正行’。

　　诺衍真人、童和真人、慕子嫌、师寒月齐聚碧春峰河边亭子里打麻将，当前这局麻将各个打的是面红耳赤，吹鼻子瞪眼，眼看就要抄家伙直接抢对方的灵石，常年待在紫微星府独善其身不肯同流合污的宋净带着
　　一身戾气从天而降。

　　四人一看，纷纷收起家伙，将麻将一哈，重洗。

　　童和真人嬉皮笑脸道：“老大，回来啦？要不要玩一局？我们都刚坐下，板凳没坐热。”

　　宋净看他们没有一人要让座的意思，也懒得瞎扯瞎掰，直言道：“沈长老何时回来？”

　　童和真人看向现任玉光宗宗主慕子嫌，严肃问道：“宗主，上次你去天衡宗跟他们协商，有没有协商个结果出来？沈长老啥时候回来啊？”

　　提起那事慕子嫌眉头紧蹙，诺衍真人接道：“宗主已经去过天衡宗了，不过结果并不理想。衣衫整齐去的，回来时只剩一条裤衩。他徒儿还在天衡宗当洒扫呢。”

　　一想起慕子嫌在天衡宗打了三天三夜的麻将，并输的一败涂地，童和真人就忍不住笑，可宋净还在这，他也不敢敞开心扉哈哈大笑，只说：“娘家人不放，咱们这些婆家人还能咋地？”

　　师寒月：“不问解契缘由，终归是老宗主负了沈长老。当年沈长老来玉光宗时，重宗主可是立誓不负沈长老，如今……唉！”

　　诺衍真人扶扶木制边框眼镜，慢悠悠说：“沈长老喜欢吃荷花糕，我做些老大送过去。”

　　童和真人玩着手里的幺鸡阿谀奉承道：“要我说，我们四个都不能成功将沈长老接回来，如此艰巨任务，老大，你去最合适！你能干！能文能武，说不过就干！”

　　宋净目光森冷扫他一眼，吓的童和真人一急差点把幺鸡捏碎了。宋净恨不得一剑劈了这桌子，但对于这几个老不正经枉为师表的老家伙，打骂个半死都无济于事，索性离去，眼不见心不烦。

　　“昔年晨曦真人与沈长老义结金兰之时，重宗主刚才拜入玉光宗。”看着宋净离去的方向，师寒月托腮感叹：“也曾是漫漫仙途上一对挚友，朝问道，夕饮酒，并肩仗剑，一同江湖。可惜啊！”

　　——

　　宋净再度来到天衡宗地盘，随一名弟子登上皓月峰江面郎处，正逢月圆之夜，皎皎月华洒在冰封河面。

　　“一日不把重霁光的尸体放到老子面前，一日休想带走五长老。”江面郎卧雪独饮，望月的双眼隐隐泛红，“你们想保全玉光宗的颜面！十五年前就应该阻止重霁光与五长老结契！”想起那场盛大合籍大典，心头酸涩汹涌翻滚，抬手砸了酒壶。

　　半坛烈酒洒到冰河，淳淳酒香随风飘散。

　　领路的弟子向宋净说：“五年了，七长老一直不能释怀，酒喝了一坛又一坛，一双眼睛也快废了。晨曦真人，五长老真不能跟你们走，他生是天衡宗的，死，也是天衡宗的。玉光宗十年供奉之恩，不值一提。”

　　宋净眼色晦暗，示意他先下去，走至江面郎身边，取出一坛天地酒递到江面郎面前。

　　“可是重霁光的尸身所酿？”江面郎看也不看冷硬问，“非是重霁光的尸身所酿，你的酒，江某不喝。”

　　宋净面不改色将酒坛放置于他身前冰面，盘腿而坐，微微仰头看着月亮。

　　皓月峰乃天衡宗最高处，是天衡宗第二赏月佳地，恰逢冰天雪地之时，皎洁圆月悬山头，衬得皓月峰如梦如幻。

　　天衡宗死守沈清鸣身体，玉光宗几位长老这几年谁也没能瞧上一眼，他们想搭把手医治沈清鸣也不行。宋净这次来依然无果，于天明离开皓月峰，在经过天衡宗宗门前石阶时，由下方走来一位白衣和尚。

　　白衣和尚双手合于胸前，虔诚而严肃。他与别的和尚不同，额间点有一颗朱砂痣，狭长眼眸，睫毛修长浓密，模样绝美甚至称得上艳丽。脖颈上的佛珠隐隐泛着金光。

　　从宋净身边经过时，白衣和尚微微侧首看向他，他毫不避讳直接看过去，只是一刹那，他便感觉到这和尚修为高深。

　　“站住！”宋净当即招出佩剑放在白衣和尚肩头。

　　白衣和尚听话止步，却不回头，只微微侧头对宋净似笑非笑，神情诡谲。

　　宋净眼睛半眯，杀意尽显，质疑道：“你不是和尚。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天衡宗？”

　　“贫道境空。”

　　和尚声音极其富有磁性，轻轻压着嗓子，传入耳里只觉黏了耳膜，非常具有诱惑力。

　　宋净蹙眉，这白衣和尚眼里妖气的，霸道勒令道：“不管你来自何方，要来天衡宗做什么，即刻滚。”

　　境空和尚嘴角一挑，低笑道：“贫道若不呢。”

　　“天衡宗便是你葬身之地。”宋净不欲啰嗦，他隐隐觉得这和尚不对劲，很不对劲，具体不对劲之处在哪又说不出。如今天衡宗最重要之人莫不是沈清鸣，这和尚为了沈清鸣而来也不无可能。剑锋一转直逼境空和尚脖子。

　　一道金光之影急速从剑下闪开，再见时，境空和尚已到了石阶之上，立于天衡宗宗门之下，巍然之态犹如一座山，像一位得到高人漠然俯瞰万物众生凝视石阶之下的宋净。

　　宋净被他那道带有戏谑的眼睛看的浑身不爽，提剑正要上去盘问清楚，忽见孙千伤行色匆匆而来：“晨曦真人，境空长老，莫要再打。”

　　看样子白衣和尚乃天衡宗客人，不过宋净不敢轻视此人，他未曾在修真界听闻有个叫境空的和尚。修真界的佛修菩提寺，上下上万和尚都是带发修行，不曾有人剃光脑袋存根不留。提剑瞬移至石阶上，眼睛跟刀子似的盯着孙千伤：“孙宗主，此人你认识？”

　　这宋净善恶不明，时好时坏，又古怪得很，与沈清鸣交好时没少来天衡宗蹭吃蹭喝蹭资源，天衡宗一干长老有心与他交好，却次次热脸贴冷屁股，宋净根本不屑于理他们。可纵使如此，宋净也是玉光宗长老之首，也是沈清鸣好友，孙千伤自然给面子，和颜悦色解释道：“境空长老是天衡宗的贵客。”

　　一名古怪和尚来天衡宗做客？宋净素来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如今不同，沈清鸣尚在沉睡，有人要抢他肉身另作他用也不是不可能。他心念电转，瞥向白衣和尚，极其强势说道：“一名和尚都能留下做客，多一个宋某也不会麻烦孙宗主。”

　　孙千伤瞧他提剑往天衡宗内走，卡在咽喉的话又吞回去，转头对白衣和尚做了个请势。

　　——

　　寒冰泉位于天衡宗竹林深处，算天衡宗禁地，一般用于长老级与宗主人物受伤时疗伤所用。偌大竹林设有护林阵，凡天衡宗宗主金印能开启，否则，一概进入不得。

　　当年沈清鸣身怀忘情水之毒，头部以下裂皮溃烂，历经一场大战体内毒素流遍全身，几乎不可救。但他奇迹地活了下来，却也因此长眠五年。天衡宗为把他救活，将他放养于寒冰泉，每日以灵力维持性命，借寒冰泉中的寒气保他肉身不坏。

　　这几年，孙千伤想尽办法唤醒沈清鸣，却只见花开不见结果。忽然收到一名叫境空传来的信，说他有法唤醒沈清鸣，想也不想将他请来，死马当活马医。这境空刚来天衡宗，孙千伤就带他来寒冰泉，之所以会带上宋净，也是担心白衣和尚图谋不轨，宋净搭把手。

　　与宋净并肩而行的孙千伤叹息道：“五年了。五年了。”

　　宋净双拳紧握，目光冷厉，咬牙道：“他善待人间，人间也会善待他。”仰头看向竹林外的灰色天空，“善恶终有报。”会醒的。

　　“承你吉言了。”孙千伤摇头，迷茫地盯着前方的白衣和尚。倘若境空和尚也不能唤醒五长老，人间……会有第二个沈清鸣。四季轮回，日月更替，江山辈有人才出，而已。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穿过一片小峡谷便到了寒冰泉。

　　寒冰泉不大，三面环山，山不高。流水从山上落入寒冰泉。

　　孙千伤招出置于寒冰泉泉底的玄棺，宋净一见，眉头紧蹙，紧握双手，眼瞳一缩，呢喃道：“沈，清，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