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竹语八月

117、第 117 章

　　蓝严杀了秋家老臣落家整家，手起刀落，像个索命的魔鬼一样，见人杀人，没给自己留一点心软的可能。

　　这个消息只是短短半天，就从神界传到了四圣地，又从四圣地传到了人界、暗族和光族。不到一天的时间，不管男女老少，基本上活在这世上的人，无人不知蓝严所做之事。

　　一时间，讨伐蓝严的声音迅速升高，大家从最开始对蓝严的崇拜、向往瞬间倒戈为谩骂和愤恨。

　　原因无他，这个落家，是赫赫有名的忠臣，是第一任天帝秋枫在位时就在位的老臣。秋夜影归来，和寒麟进行的秋寒之战结束后他也率先家族帮了秋夜影很大的忙。第25世秋夜影在位时也要给足了落家面子，有时甚至还会亲自登门拜访的一位忠臣，就这样被一个刚出百墓山、有了点名气的小孩儿灭了全家。

　　有人说蓝严是太久没回百墓山，忘了那种杀戮的快感；也有人说蓝严是在百墓山膨胀了，不分好坏人；更有人说，蓝严也想从蓝鹤鸣手中分一杯羹，所以才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

　　无论人们怎样猜测，主人公蓝严早就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何处。

　　这次蓝严冲进落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全是蓝严自己的手笔。神界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防御结界，外人带着恶意闯入会被家里的主人知道。但落家每个人都是不知情的状态，所以才被蓝严杀了个猝不及防。

　　在蓝严到落家之前，苍瞳早就赶到了神界，悄无声息的用离尘的不死火消除了他们的结界。

　　这件事其实苍瞳是不想做的，因为他也知道落家都是什么人。不算青夏这件事的话，落家是个全民爱戴的家族，换而言之，如果落家是个王族，那就是个受大臣拥护、百姓爱戴的角色，蓝严去找他们报仇，是个很不理智的决定。

　　而且……话又说回来，少了一个落家，对神界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作为一个神界出身的人，苍瞳不想看到这样的事。

　　但是无奈离尘求他，他也清楚，就算自己不帮，蓝严也能攻破了防御结界杀进去，到时候会引起更大的骚动，说不定蓝鹤鸣也会出面阻拦他。复仇心切的人能做出什么来苍瞳清楚，这时候要是蓝鹤鸣和蓝严兵刃相见了，那绝对是墨镜湖最想看见的画面，是他们更不想看见的。

　　外面的议论已经持续一整天了，苍瞳给离尘揉了揉肩，问：“秋夜影他儿子知道后伤心了好一段时间，但是蓝严的人格魅力太大，他就是认定他们蓝严哥哥有他自己的原因，还暗示我别信外边的话，真是……”

　　离尘接话：“和秋夜影完全不一样。”

　　“是啊。”苍瞳叹了口气，又问，“蓝严没事吧，找到去处了么？”

　　“他说有，那就是有吧。”离尘算是对着孩子了解了个彻底，“如果真的无处可去，应该会回凤族来，可能就不会让咱们知道了。”

　　“蓝严这性格倒是像血染”苍瞳说，以前就觉得蓝严这孩子先斩后奏的毛病很不好，跟血染似的，真我行我素起来了反倒让人觉得麻烦，“不过他倒是比血染好很多，至少他还能让别人猜出来他在想什么，要是跟血染一样……”

　　“要是跟血染一样我就不管他了。”离尘说的果断，苍瞳也相信这话不假，毕竟第25世的时候天天猜血染的心思，猜的他们身心俱疲。

　　想到什么，苍瞳问：“蓝严去哪了？能知道么？”

　　“清泉涧吧。”离尘也是踩的，“总觉得左寻萧特别喜欢干这种事，就是收留这种无时无刻不在找事的小麻烦蛋们。”

　　“……有道理。”

　　管他外边各种各样的流言被传成了个什么样子，主人公蓝严此刻就在清泉涧的那棵参天古树的树枝上面睡觉，一副惬意无比的样子。其实蓝严睡的并不踏实，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个小孩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模样。

　　落家有个孩子，很小很小，大概就是人类的七八岁大。蓝严虽然报仇心切，但也没有到不分黑白就杀的地步。他其实没有杀那些人，他只杀了老臣一个人，他也没杀他那个儿子，把母亲的元丹取回来那儿子的身体就撑不住自己归西了。

　　杀了最该死的两个人他就走了，就连他也是后来人们传起来了才知道整个落家都遭遇了不测。

　　这样的话其实根本就不用想了，肯定是蓝家干的。

　　墨镜湖需要蓝严，蓝家也需要，但他们的态度不同。墨镜湖想让蓝严来帮自己，所以对他的态度是尽力争取，实在不行威胁也可以。蓝家不一样，蓝家对蓝严的态度很简单，不能为自己所用就毁掉。

　　蓝家这手做的绝，直接就把蓝严逼成了狠毒险恶之人，让世间所有人都为之唾弃的一个角色。如果蓝严的心态不是很好的话，这就是变相的毁了蓝严。

　　不过……

　　余怀音抬头看着这个在树上惬意睡觉的人，他听掌门师傅说了，他自己也相信蓝严公子，蓝严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他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而且他也不信蓝严公子能对一个孩子同下杀手。

　　闭上眼那孩子眼泪汪汪的眼睛和最后惨死在一片血泊里的画面就出现在眼前，蓝严越想冷汗冒得越多，他不是第一次看这样的画面，却是第一次被血泊里的眼神感到心惊。

　　蓝严从来都不会做噩梦，这次是第一次。一直被噩梦缠绕的感觉非常不好，蓝严睡的非常不踏实，无意识要侧身蜷缩起来保护住自己。

　　可睡梦中的蓝严哪能知道侧过身子就是空白，侧过身去后就往下面坠去。

　　人在睡梦中坠下会极度惊醒，这棵树枝距离地面也不算高，但这么突然一下摔在地上肯定会疼，更何况蓝严这还是个玻璃人，摔一下非得把他骨头都摔成渣不可。

　　算了，又不是没摔过，蓝严心想，以前从高空中直接摔下来也没什么事，就是会疼很久，再感受一次撕心裂肺的感觉吧……

　　可他还是不想摔下去的，蓝严是怕疼的，因为玻璃人的体质，他不想加倍疼痛。所以他才会鼓捣许多但药出来，为的就是能缓解自己玻璃人体质带来的加倍疼痛，可无论做出什么药，那种疼痛就是缓解不了。

　　我也想被关心，蓝严又想。他也想像小蝶小太子那样，一路上都有人关心着，时间太长，他都要忘记曾经那个被关心着的时候，他也开始慢慢厌倦总是关心着别人，最后再考虑自己的样子了。

　　当初答应苏幸来清泉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喜欢清泉涧的环境，光是在这呆着都能让他放松下来，而且这里的人都温温和和，待人和善。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一直住在清泉涧。

　　最后蓝严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疼痛没有传到四肢百骸，甚至都没有疼的感觉。

　　蓝严慢慢睁开眼，面前是余怀音的脸。

　　余怀音到了清泉涧以后终于恢复了他正常的成长速度。用左寻萧的话来说，就是一夜之间这孩子就从小豆丁长成了少年，又在飞快的时间里长成了青年。

　　第一眼见到恢复了正常成长的余怀音时蓝严都吓了一跳，确定了很久才敢叫出他的名字。

　　这孩子长的确实是快，上次分别时这孩子才到自己的腰间，这次再见面这孩子一下子就长的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就好像一瞬之间脱离了稚嫩，长成了一个大人。

　　“蓝严哥哥。”余怀音叫他，满眼的心疼看的蓝严心底暖了一下，“你没事吧？”

　　“……”蓝严还没从刚刚的噩梦中缓过神来，抿着嘴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说，“没事。”

　　“怀音。”蓝严突然抓住余怀音的衣领，“先放我下来吧。”

　　说完余怀音才注意到他现在还打横抱着蓝严哥哥，一瞬间脸就红了个透，小心翼翼的放下蓝严，道歉道：“不好意思蓝严哥哥，我……”

　　“没事。”蓝严又摇头，疲惫的靠在树干上，觉得让一小孩儿这么抱着自己挺尴尬的，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抱歉……”

　　余怀音不知道蓝严哥哥为什么要道歉，索性也就不接话，转移话题道：“蓝严哥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蓝严不太想在自己状态情绪都不太好的时候隐藏一些什么，就大大方方承认道，“做了个噩梦，搞得我很……不舒服。”

　　余怀音点了点头，上前走进蓝严，在他身边坐下，而后拍了拍自己身边，说：“蓝严哥哥，你来，我可以帮你。”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啊，蓝严心想，上次余怀音的那张安神符帮了蓝严很大的忙，让他在那么紧张的环境下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其实他睡觉前有想过要不要找掌门要一张安神符，但他看掌门正在指导之前那个小孩，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就老老实实躺树枝上了。

　　余怀音的声音很温柔，细细听的话还能从温柔中听到一些宠溺。蓝严不是个情感白痴，他能很好的理解每个人对他的感情从而选择一种交际方式。但是这次蓝严却有些不明白余怀音的感情，因为据他所知，他和余怀音认识也没有很久，甚至可以用几面之缘和几次搭救之情来形容，断然到不了爱恋的情感。

　　但……蓝严就是能隐隐感觉出被余怀音藏起来的、并不是非常明显的喜欢。

　　就是因为这种一点都不明显的喜欢，才让蓝严觉得恍惚。他不确定这是爱恋的喜欢还是对一个大哥哥、或是一个崇拜的人的喜欢。如此一来，蓝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和余怀音相处，只能尴尬的用着对待空羽天烬的那种方式。

　　而且蓝严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喜欢的。

　　余怀音在轻轻念着安神咒，这种仿若吟唱一般的咒语对蓝严这种睡不好觉的情况最为实用。咒语吟唱出去没多久，蓝严就能感觉到眼皮开始沉了起来，最后闭上眼睛前，蓝严看到了一只白皙的手。

　　这只手上带着一条水蓝色的手链，这手链蓝严认得，是他给余怀心的那条。

　　蓝严沉沉的睡去，身子不受控制的朝余怀音的方向倒。余怀音见状，伸出手来揽住蓝严的肩膀，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蓝严哥哥？”余怀音叫了他一声，得不到回应才确定蓝严哥哥是睡着了。

　　余怀音的眼里，迷恋之意再也控制不住，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他慢慢靠近了蓝严，在他头顶落下了一吻。

　　“蓝严哥哥，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余怀音第一次见到蓝严，是他和姐姐在魔界的冰原里受困的时候，蓝严哥哥就像天使一样突然出现解救了他们。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对一个男性产生了很强烈的感情。

　　他没见过这么好看又吸引人视线的男人，也从未见过有如此人格魅力的人。就一眼，从陌生到迷恋，只有一眼的距离。

　　这个叫蓝严的人有这种魔力，见他第一眼就会迷恋上他。

　　他很庆幸在那个时候遇见蓝严，因为那是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长大了的时候。不告诉姐姐是怕姐姐担心，也怕引来更多麻烦的人，不告诉蓝严哥哥是因为这样可以理所当然的更多的分担蓝严哥哥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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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左寻萧口中，离尘和苍瞳得知落家一事的全部经过，心里不由得和蓝严一样，感叹了一下蓝家这次手段的高超。

　　“你去跟秋夜影他儿子说一声吧。”离尘说，“不是说还伤心了一阵儿么，别到时候再让秋夜影逮着机会说我们欺负他儿子。”

　　苍瞳点头：“行。”

　　秋月离是真的伤心，他不相信蓝严公子能做出这种事，虽然平日里表现不出来，但蓝严公子确确实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断然不可能做出对孩童痛下杀手这种事。

　　最开始苍瞳也安慰过他，因为这孩子把蓝严想的太好了。蓝严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他要是善良的话，早就被百墓山里的人欺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怎么闯出这一身的名号。

　　但秋月离就是不听，就是认为蓝严公子是个善良的好人。

　　搞得苍瞳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苍瞳再去的时候，秋月离还一个人坐在床上郁闷呢。苍瞳见后居然没忍住想要笑，见秋月离扭头来看自己了，这才控制了一下自己，随意道：“蓝严现在在清泉涧，人没事。”

　　一听蓝严没事，秋月离也兴奋起来了，语气都是欢呼雀跃的：“真的？”

　　“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苍瞳点头，“而且蓝严这次是被陷害的，他的仇人只有老臣一个人，杀了老臣后他就走了。至于老臣的儿子，纯粹是因为蓝严把他母亲的元丹从他身体里取了出来，失去了元丹那小子也没撑住。其余的人……都是蓝家嫁祸给蓝严的。”

　　“我就知道。”秋月离露出一个舒心的微笑，其实他也有担心，万一真的是蓝严公子做的，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蓝严公子了。“我就知道蓝严公子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无辜么？苍瞳默默的垂下眼，至今还留在神界当臣的那些老人和他们的家人中，有几个是真正无辜的人？就连苍瞳他自己，都是踏着神界的肮脏和黑暗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蓝家连自己的家里人都能嫁祸。

　　苍瞳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东西。他拍了拍秋月离的肩膀，说：“再过三天，我带你去百墓山找秋……你爸爸。”

　　秋月离点头：“好。”

　　这几天离尘身体恢复的不错，不再有前些日子虚弱到一点法力都用不出来的情况。他们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想法不谋而合，趁着这段时间离尘不需要贴身照顾的时候赶紧去救出秋夜影。

　　只有救出秋夜影，后面的事才不需要他们操心。

　　但他们就是没想到，事情就出在了苍瞳不在的这段时间里。

　　金乌造反。

　　金乌是居住在神界的神兽，他们一族只有百以内的族人，是四圣地比较常见的小族群的神兽。他们这群神兽因为和凤族不合所以极少回四圣地一次，不过却一直遵守着四圣地对规矩，离尘接手领主之时他们金乌族长还来祝贺过。

　　当时还有人开玩笑说金乌只跟凤凰不合，不跟不死鸟不合。

　　金乌造反这时候造反是离尘想都不敢想，甚至是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整个四圣地谁人不知少主怀有身孕且身子极度虚弱，龙凤虎龟四族族长和守护圣兽早就自觉的前去不安分的族群帮少主分担麻烦事好让少主能安心养胎。就连少主的妹妹离染，都为了不影响和朱雀不对盘的不死鸟养胎暂时到龙族居住，古若尘都在这段时间里把血族交给了佐安翎跑到四圣地来，准备随时给离尘给予帮助。

　　四圣地全员都紧张的照顾着少主，偏偏在这种全员戒备的时候，金乌跳出来，光明正大的说他们要造反，

　　金乌的火是太阳之火，灼烧力度不亚于朱雀之火和不死火，四圣地能与之抗衡的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们齐心协力，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趁着离尘虚弱之时除掉他。威力之大，连离染古若尘两人联手都有些吃力。

　　“不好了！”

　　偏偏这个时候，离尘身边的女孩心柔哭哭啼啼的跑到了离染身边。

　　“不好了离染姐姐，少主……少主他……”

　　离染瞳孔一缩：“哥哥怎么了？”

　　“少主要生了，可是……可是……”

　　离染听到前半句呼吸就已经一滞，哥哥预计的生产时间最起码还得有几个月，提前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身体没出现问题的哥哥都不一定能顶得住，现在还是哥哥极度虚弱的身子状况……

　　后边那个“可是”心柔无论如何也可是不出来，离染急得嚷她：“可是什么？你说啊！”

　　心柔被离染的吼声吓得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她看着离染的眼睛，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话：“少主他……无痛病……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