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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间旅行 ...
公元2071年。
吴宣仪已经是一个垂暮老人。
她一生的记忆,都在日复一日的晨昏转换间被消磨。
年轻时轰轰烈烈的爱情、光芒万丈的舞台,都已经被磨去了声音和色彩,变成了雪花噪点的陈旧默片。
她还是爱吃紫菜。
却在去年被医生叮嘱不再适宜喝奶茶。
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三样:紫菜、奶茶、还有“她”。
如今,只剩下紫菜了。
-
这些年来,吴宣仪换了,不,应该说是迎来和送走了很多只猫猫,最小的这只,也已经老得走不动道了,她叫它奶茶。
吴宣仪希望,她和奶茶可以在同一天离去,这样,奶茶和她就都不用孤单了。
今天是她77岁的生日,有一班年轻人来看她,全都是她粉丝们的孩子们,代替他们已经先一步去往另个世界的父亲母亲,来探望这位曾经意义非凡的女士。
他们还带着崇敬,却难以掩盖心不在焉,甚至对猫的兴趣还比对人的兴趣大一点,显然,父母的曾经对他们很重要,但吴宣仪本身,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老了。
窗外是缓缓垂落的夕阳,紫色、粉色、灿金色渲染的天空,椰子树尖尖的树叶在海风中摇摆,淡淡的咸味。
奶茶被年轻人们围着,轻柔地喵喵叫着,像是在宠爱着自己的孩子们。
有海鸟的鸣叫,远远,伴着涛声阵阵。
这难得的热闹,如常的寂寥。
桌上摆了许多的紫菜,吴宣仪眯起眼睛,嚼了一片。太阳快要沉没啦,又一天就要过去了,她得抓紧时间,多吃几口紫菜。
趁有生之年。
突然,有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的姑娘,在她手边放下一杯热茶,水蒸气轻轻地沾湿了杯壁。
“喝杯茶吧,宣仪女士~”
“啊,谢谢了,年轻人……你……你?”吴宣仪眨了眨模糊的眼睛,这个女孩儿的眼睛可真好看啊,清清的,亮亮的,有点像……
像 “她”。
不由自主的,吴宣仪看向了摆在柜子上的照片,微微发黄的老照片里,“她”笑得是那样明媚。
可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年轻女孩儿在吴宣仪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眺望了一眼那个混混沌沌的红色夕阳。
“宣仪女士~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这样的环节,对吴宣仪来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数十年来,她已经回答过媒体,无数无数个问题,只是那些问题和答案,她都已记不清了,或许,这一次她的回答将不那么流利。
“小姑娘,你想要问些什么?”
年轻的女孩子思索时的侧脸很好看,即使带着口罩也依然引人沉醉。
是个像“她”一样看抹布都深情的女孩子啊……吴宣仪想。
“如果可以拥有一种超能力。”女孩儿想出了她的问题,“如果可以拥有一种超能力,您想要什么超能力?”
啊……超能力类的题目么……
吴宣仪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却不记起是在哪里遇到过了。
或许,她从前回答过这样的问题么?
“如果可以拥有一种超能力,我想要时间旅行的能力。”她答道。
“时间旅行?宣仪女士,是想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吗?”
吴宣仪笑了,如果是年轻的时候,她一定会说,想要回到,和“她”在一起的随便哪个时刻都好。
可是现在……
她已经受够了生死之别撕心之痛,她不想再回到任何一个节点然后走向最终会失去“她”的结局了。
“我想去我死后的那一刻。”
女孩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些许,“为什么?”
“啊,这就要说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我比现在稍稍年轻一些的时候……我和一个朋友约定……”
吴宣仪的思绪仿佛飘回了那个从前。
“我和一个朋友约定,无论是谁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都一定要在另一个世界等待对方。
可是我一直好担心呀,担心‘她’会不会忘了这件事啦。我们年纪都大了,人老了,记性是会越来越差的呀……去了另个世界,记性会不会继续坏下去呢?
所以,我想先去死后那一刻看看,看看‘她’是不是在那里等着我呐。
如果‘她’在的话,那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啦。”
“如果……她不在呢?”
“啊,那可就完啦,我得走多远的路去找‘她’呀,用我这把老骨头老腿,那可得走很久哟。
不过无论怎么样,我是会找到她的,我记性虽然坏啦,但是不会忘记这件事。
一定一定,迟早是会找到她的就是啦~”
夕阳终于沉入了大海,最后的光芒也被海水吞噬了,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奶茶舒了舒爪子,在年轻人们的爱抚中,打着呼噜。
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
年轻的女孩子不说话,吴宣仪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吓到了这个小姑娘?
“哎呦,天太暗啦,小姑娘,能不能请你把屋子里的灯打开?”
“……是啊,天暗了……时候快到了……”
“什么?”
只有一些天边反射的浅淡光亮,可是她的眼睛还是像是会发光似的叫人移不开视线,女孩子望着吴宣仪,“您知道如果我拥有时间旅行的能力,我会去哪儿吗?”
“嗯?”
刚刚出生的时候吗?
或者是看看自己再过十年的样子?
二十年的样子?
吴宣仪摇了摇头,“年轻人的选择太多啦,我猜不出来咯。”
无声的,女孩子摘下口罩,一头漆黑的长发温柔地散开,她的眼睛,好像渺远宇宙里漂浮的星河,盛满了光芒,微微一笑,又甜美,又高贵。
和柜子上老照片里的人,一般无二的样貌。
“哦,哦!”吴宣仪激动地叫喊了两声。
“哦,哦……”泪水顺着她深深的皱纹淌下来,这一张面孔,无论过多久,在她的记忆里都未曾失色,如今,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她,“是你呀……是你呀……”
她的……公主。
“假如我拥有时间旅行的能力,我会——2020年时我未曾公布的答案:
我会来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天,告诉你,别害怕,我会在那边等你。”
黑色头发的女孩子含着笑,向她伸出了手。
她们幼年初见的样子、少年共同奋斗的样子、成长的样子、迟暮的样子、生离之景、死别之景、具在眼前划过。
“谢谢。”
“谢谢……”吴宣仪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拈起一片紫菜,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声音渐渐轻了,“谢谢……谢谢……”
“喵!!!”
年轻人们不明白,一直都很温顺的奶茶为什么突然发出了尖叫,他们退后了两步,看着奶茶身子抽搐了几下,就像睡着那样垂下了头,不再动弹了。
“啊!吴女士,您的猫……”
年轻人们回头一看,坐在躺椅上的吴宣仪女士,已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永永远远的闭上了眼睛。
一阵大风吹过,呜呜咽咽,像在送别。
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三样:紫菜、奶茶、还有“她”。
都不会再失去了。
BGM: 静寂な夜に潮鳴りshort ver.——梦纱MUS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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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时间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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