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长星河》空空如气

4、第 4 章

　　估计是酒水后劲上来，除却刚看到身份证上的名字和照片时的心跳加速，苏悦辰这会居然也困得哈欠连天。房间虽小，有股淡淡的艾草味，他环视了一圈，才在挨床放着的迷你书桌上看到一个巴掌大的艾熏工具，他捞过来把玩了一下，古铜色的金属质感还有一点残留的余温在上面，若有若无的艾草味就是从这里面散出来的。
　　苏悦辰把那个迷你的艾熏工具拿过来凑到鼻翼附近轻嗅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那点淡淡的艾草味居然让他觉得莫名心安。
　　这种宁谧平和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在他没有吃药整宿失眠的第三个晚上，居然破天荒有了浓浓睡意。
　　这不是酒意造成的错觉，他很清楚。
　　所以他决定好好珍惜下这来之不易的睡意。
　　苏悦辰又打了十几个哈欠，随手把纪遥的枕头翻了个面，他手长腿长，躺在简陋的出租床上，脚都快碰到床尾。好在纪遥的睡姿安分地像雕塑，她个头小加上挨墙而睡，空间上对他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他躺下去后，破天荒没有翻来覆去太久就睡着了。

　　纪遥一觉醒来，才觉得自己捡了条命回来。她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是尽黑色的裤腿。她有一刹那的错乱，下一秒就回想起了昨晚入睡前的画面，纪遥忍着心头的海啸狂涌，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数秒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没走，不单没走，还在这里睡了一晚。昨晚他过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纪遥体力严重透支，吃了止痛药后昏沉沉睡去，这会其实都已经是中午了。
　　睡了一觉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比昨晚好了很多。纪遥轻手轻脚起来，视线里带到凉席上有一点暗沉的血渍印。她从床尾边赤脚落地，绕到书桌边，刚从抽屉里拿了片卫生棉出来，床头方向突然传来讥讽声，“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看来他的确睡得很浅，她轻手轻脚的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他都能立马醒来。
　　纪遥没留神，被他惊吓的手一抖，刚拿的卫生棉差点掉下去，好在她自己动作够快又接了回去。
　　苏悦辰难得睡了个长觉，大约是觉得脚后跟搁在床尾那边咯得慌，他右腿直接闲适地翘了个二郎腿，双手枕在后脑勺上，闲适地盯着纪遥，看到纪遥后面侧漏的血渍印，也没有丝毫回避下视线的意思，这个不到十平方的房间，更像是他自个儿的地盘。

　　纪遥无意识拽紧了手上的卫生棉，几秒过后，她旁若无人地拿了干净的衣物，转身就进卫生间里去了。
　　她足足在卫生间里呆了大半个小时，听到房门口传来关门声，纪遥这才无意识地舒了口气，在洗手台上仓促刷牙洗脸后，从狭窄的卫生间里出来。
　　这个地方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得立马收拾搬家。
　　纪遥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苏悦辰贴墙靠坐在床尾，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准备搬家？”
　　“也对，身为作案者，被受害者到访过，估计晚上容易做噩梦。不过，这个房间坐北朝南，我觉得还挺不错的。”他施施然起身，煞有其事的打量起房间里的摆设，甚至都不放过墙角小小的垃圾桶。打量好床尾又走回到床头边，中间一度和杵在浴室门口的纪遥擦身而过。
　　“看不出来，你作案时的手段挺残虐的，偶尔也是挺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少女心是吧？”苏悦辰说时在床头边坐回去，饶有兴致的把玩起电脑桌上放着的一个小玻璃瓶。
　　里面装着沙子，看着像是从某个海滨城市的旅游景点上买的，沙子里面还有个纸折的迷你爱心。
　　这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摆设，而且挨着床头位置放着，显然是对主人很重要的东西。

　　他像是突然童心大发，摇晃了下玻璃瓶里的细沙。“还有个爱心，你折的吗？”苏悦辰玩味问道，“折纸上该不会有什么肉麻的情话吧？”他说这时，长眸微敛，有一丝狡黠的光芒，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和平日的他判若两人。
　　“别碰我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啪嗒一下，苏悦辰手上的玻璃瓶应声落地，玻璃瓶不出意料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细沙跟着洒了一地。
　　“你自己说的，让我别碰你的东西，那我就听话的松手了。”他摊了下右手，无辜问道。

　　纪遥深呼吸了下，努力不让自己有什么反应。
　　好在苏悦辰手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手机号码，脸色微沉，前一刻眸光里的狡黠瞬间敛收殆尽，这才结束这场无聊至极的对话。
　　“身为有案底的劳改犯，鄙人建议你还是安分点。”他临走前还颐指气使的交代了纪遥。

　　苏悦辰前脚一走，纪遥这才蹲下去收拾玻璃渣，这是郑益群送她的生日礼物。
　　有时候她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玻璃瓶，更准确的说是她太忙，忙到都没有功夫去整理这些。
　　纪遥一动不动地蹲在碎裂的玻璃瓶前面，碎裂的不止是这个玻璃瓶，随着这个玻璃瓶一起分崩离析的是她的青春和她自己一塌糊涂的日子。她足足发呆了个把小时，这才起来在抽屉里找了个大一点的玻璃瓶子，戴着手套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归拢装进这个玻璃瓶子，甚至连地上散落的细沙她都尽可能装进新的玻璃瓶子里，之后把这个玻璃瓶子放进她平常用的包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想留住的东西。
　　纪遥接着收拾东西，其实她东西少得可怜，不过搬家时就方便多了。纪遥收拾到一半，看到桌上被苏悦辰挪动过的香薰盒时，她惯性掏了下口袋，下一秒她就出了一身冷汗。许慧的医保卡和身份证都还在苏悦辰那里，是上周落在她这里的。其实她自己的身份证无所谓，大不了去办理挂失。不过许慧的医保卡——不知道她近期会不会有什么急用，如果没有急用的话，她打算赶紧告诉许慧自己弄丢了她的医保卡和身份证，让她明天就去补办。纪遥想到这里，无意识地皱眉起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纪遥刚想到这事，许慧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纪遥，囡囡的烧还是退不下来。我刚看到朋友圈有个小朋友因为感冒引起急性心肌炎进ICU抢救的报道，弄得我也有点慌，想着赶紧带囡囡去医院里好好检查下，我现在来厂里找你拿医保卡和身份证可以吗？”
　　“那个——我落在家里了——”纪遥一时间没想好借口。
　　“那也没事，要么我晚上过来你家里拿？”许慧并不知道纪遥手受伤请假的事情。
　　“那——也行吧，不过我今晚要加夜班，可能要很晚下班，你等我消息再出发吧。”纪遥不太自然应道。
　　“好的，你今天如果不方便的话，我明天早上过来拿也可以的。你自己注意休息，别太辛苦了。”许慧像往常一样叮嘱起来。
　　挂了电话后，纪遥看了下昨晚的已接来电，脑海里在和许慧撒谎和联络苏悦辰之间纠结。她当然不想和苏悦辰再有任何关联，不过乐乐本来因为后天环境得了自闭症，要是再因为感冒引起别的症状，她也不敢想象这个后果。纪遥深呼吸了好一会，这才主动拨了电话过去，“我同事的医保卡和身份证还在你那里，我叫派送员现在过来取可以吗？”
　　“我刚到家，现在还在家。晚一会我可不知道要不要出国去玩了。”电话那边传来吊儿郎当的语气。
　　“那我立马叫派送员过来取。”纪遥努力让自己维持住不卑不亢的语气。
　　“开什么玩笑，我家里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吗？不过你除外，毕竟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要的话自己过来拿，逾期不候。”苏悦辰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
　　纪遥看着迅速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起来去浴室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她看着镜子里毫无血色的自己，又低头掬了把冷水泼在脸上，这才从浴室里出去。
　　纪遥速战速决，不到半个小时就收拾好了家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待会到他那里拿回许慧的医保卡和身份证，她就立马走人，离开这座城市。她给自己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这才出门过去。

　　纪遥按着苏悦辰发她的地址，不到半小时就到苏悦辰的住处。敲门之前，她无意识地深呼吸了好多次，没想到是个五十开外的阿姨来开门，看到门外的纪遥明显无比错愕。
　　纪遥又抬头看了下门牌号，狐疑着自己会不会走错地方了。
　　下一秒，浴室方向遥遥传来苏悦辰的声音，“李阿姨，要下雨了，去阳台上把衣服给我收了。”浴室的房门里面还有明显的花洒水流声传来。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立马如临大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