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76、咱村有能人

　　阿君道：“不会学啊，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我已经把训练的法子写下来了，你照着训就是。但是，你必须得耐心，不能急，小狗就跟小孩子似的，你要爱他，耐心地教他，多表扬少打骂，越急它越学不会。实际上是因为它们太小了，我还来不及教呢。最好你自己把它们从小养起，慢慢教，它们跟你感情深厚，保护你才更尽心。”
　　“嗯，你说对，我带回去慢慢教，我就不信教不会它们。”
　　“还有，你不能今天爱它养了它，明天不爱就扔了它，你要知道，狗只能活十多年，这一生，我们会遇见无数人，狗狗的一生，却只有你一人，你想好了要负责它们一辈子了吗？”
　　安若云认真地道：“当然啦，我是那种做事有头无尾的人吗？阿君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绝对不会抛弃它们的！”
　　阿君拍手道：“那我就放心啦，这两只小狗很聪明，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你要是哪天不喜欢了，就送回给我吧，别送给别人。”
　　“哼。”
　　阿君笑着下楼去替换凝姿烧水，古代没有电热水器真是累啊。
　　翌日卯正，凝姿、阿君轻手轻脚起床，烧水两人轮流洗过澡，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两个双环髻，做好早饭，方才辰初一刻，众人都陆续起床梳洗完毕，又坐到旋转餐桌前，这次安家主仆五人认真地观赏起转桌上的菜品：小巧的肉包子（昨晚做好的，今早热一下）、黄澄澄的油条、煎得嫩嫩的鸡蛋、心形的煎馒头片、火腿肉，酸辣馄饨，粥有两品：皮蛋瘦肉粥、白米粥，中间还有一大盘红艳艳的福桔。
　　紫荆帮着凝姿给每人打好粥，俞立信提起筷子道：“安公子安小姐，请用饭。”
　　安若云早已食指大动，入乡随俗，自己动手夹了个煎馒头片，入口香脆，开心地微眯了眼细细品尝，阿君夹了根油条给她道：“阿若姐姐尝尝这个。”
　　安若云忙忙地咽下馒头片，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夹起油条咬了一口，口感松脆有韧劲，外酥里嫩，回味无穷。
　　安景云也是每样东西都尝过，心里感叹：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南方村子，不仅能种植小麦，还把面食做得这么极致，可见爹爹见识不凡，窥一斑而见全豹，让自己带着妹妹借访友之机考察，真是不枉此行啊。
　　众人吃得心满意足，安若云感叹道：“真好吃！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餐。方伯母，多谢你了。”
　　方氏笑道：“安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是农家小吃，粗疏得很。这些都是阿姿和阿君做的，我没沾手呢。”
　　安景云挑了挑眉，惊讶地看向凝姿，秀美如新荷出水、温柔似春风拂面，不光会做生意，原来茶艺、厨艺也如此出色！阿君年纪小，被他自动忽略了。
　　安景云心里还有一个深深的困惑：听妹妹叫那个阿君“文茵妹妹”，那就是那个其貌不扬、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了，可是明明是两个人啊，难道世上真有易容术？传说中的易容术就隐藏在这里？苦于没有机会单独问妹妹，只能强行按捺罢了。
　　饭罢，冬日暖阳已缓缓透过窗棂，条条缕缕地射进厅堂，安景云拱手问俞立信道：“俞先生，昨日看河对岸一片油绿，不知种的什么作物？景云欲往田野一观，不知可否？”
　　俞立信道：“那让阿惟带路吧，我要去一趟镇上。乡野路窄湿滑，安公子小心为上。”
　　安若云跃跃欲试道：“我也去。踏青踏青，田野才有青嘛。”
　　阿惟阿茂又喊上阿木，一行十来人加上一大二小三条狗，浩浩荡荡走向田野。
　　待到村口那座小桥上，只见河面雾气氤氲蒸腾，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片梦幻般的粉红色，微风细细，尖嘴的水鸟穿梭其间忽隐忽现，偶尔的啼鸣打破了周遭的静谧，安景云先赞一声：“真乃人间仙境也！”
　　安若云也感叹道：“如斯美景，端坐家中如何看得到？真要多出门走走啊。”
　　阿茂接口就吟道：“如斯美景，谁人顾盼？景动人心，瞬息万里，他年他月，烛下花前。不醉美酒醉离歌……”
　　阿君跺脚道：“阿茂，你又乱卖弄！”
　　阿茂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解地道：“二姐姐，我没有卖弄，阿若姐姐也会啊，她刚才说了‘如斯美景’。”
　　安若云哄道：“我本来也会，可是有点记不全了，所以只说了一句，好峻茂弟弟，你教教我，我重学一遍，以后就不会忘记了。”
　　阿茂认真道：“那我整首词都背给你听，你记好了，下回可不能忘了。洛阳暮春，垂杨生绿，已可成荫，半掩红楼，摇曳参差。小池清浅，波纹如篆，如斯美景，谁人顾盼？
　　景动人心，瞬息万里，他年他月，烛下花前。不醉美酒醉离歌，何时执手再重说？
　　风流已散情不散，他日寻芳君为伴。此情此景谁可拟，斜阳一半西楼燕。”
　　阿君暗暗跺脚，这是苏轼的词，安若云去哪儿看过？阿茂这傻小子，被骗了还乐呵呵的。
　　安景云惊叹道：“绝妙好词！阿茂弟弟，哦，峻茂弟，这首词是谁写的啊，我怎么从来没读到过？”
　　阿茂有点结舌道：“啊，这，我也不知道谁写的，也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
　　安景云道：“没关系，你回去写给我吧，我爹最喜诗词，他应该知道。”
　　阿惟道：“安兄见笑，舍弟半桶水响叮当，这诗大约书铺里看来的。”
　　安若云笑道：“三哥，我记住了，回去我写给爹爹。”
　　安氏兄妹一路走一路赞叹，却不知他们看着风景，村人却把他们当风景在看。
　　安景云站在田野前，眼前麦田连绵一片，翠绿，生机勃勃，微风飘过，麦浪翻滚，麦子已抽穗，锋利的麦芒直指青天，不由满心惊叹：若在北边，此时还是白茫茫一片冻土，就是这南边，冬天顶多种一些菜蔬，象这样的整片土地耕种应是绝无仅有的吧。
　　他是男孩，读书天份有限，父亲时常特意带在身边教导，处理公务、下乡劝农，指望他世事上老练一些，日后有家族照应，若科举不顺，从底层小官吏做起，日后前程虽有限，却不致一事无成，故此知道一些农事，行前父亲又特地嘱咐过，看到不远处有个老农俯身在探看小麦，遂晃晃悠悠沿着田埂走去，听雨忙跟在后头，口中道：“三少爷小心，让小的扶你。”
　　安景云并不理会，自顾走到老农身后，拱手问道：“请问老伯，今年这小麦可丰收？”
　　老农抬头见是来阿信家做客的贵公子，忙站起来，把手在身上擦擦，拱手行礼道：“公子有礼，现在还不敢说丰收，农家人靠老天爷赏饭吃呢。你看这麦穗挺长，只要没有大风大雨，应是比去年好。”
　　阿惟上前打招呼道：“龙二伯，过年还劳作啊。”
　　龙二伯看到阿惟，神情终于放松了，呵呵笑道：“过年没事做，过来看看。托你阿爹的福，看着这麦子就欢喜啊。”
　　安景云道：“请问老伯，你们是何时开始种小麦的？收成如何？”
　　龙二伯看这贵公子居然问了专业问题，不敢怠慢，忙回道：“去年才开始种的，我们村风水好，出了个阿信侄儿，前年他自己试种了一年，我们才知道原来冬天抛荒的田地还能种一季小麦，咱们南边没有麦子，价钱卖得高，去年他教大家都种，一亩也能收二三百斤，磨成粉，太好吃了。自家舍不得吃，去年多收入了二三千钱呢。阿惟啊，你爹真是好人啊，有学问，不藏私。”
　　“这么说二年种五季作物，这么一来肥料够吗？地力会枯竭吗？如何解决？”
　　龙二伯更加吃惊道：“公子小小年纪，还懂得农家人的事啊。肥料够，也是阿信教的沤肥法子，只要肥够，地就不会坏，地就跟人似的，吃饱了就有力气干活，养得好，还会一年肥似一年呢，不象人会老去，呵呵，你瞧见田头那个圆坑了吗？那就是在沤肥，我们把垃圾都填进去，沤出来的肥好用着呢，垃圾都成宝了，再也没人乱扔了，你看我们村里多干净啊。阿信侄儿真是好人啊，好人有好报，阿惟阿茂兄弟，将来准是中状元的料子。”
　　阿惟道：“龙二伯过奖了，这不值什么。阿爹从书上看到这法子，自是要教给大家，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安景云再问道：“别的村子没种么？”
　　龙二伯一脸骄傲的神情：“可不没种么，别的村可出不了阿信侄儿这样的能人！”
　　安景云道：“俞先生除了教书，原来也会农事？”
　　阿惟道：“我阿爹从小在村里干农活长大的，各样农活都会。”
　　阿茂脆声道：“我也会，我阿哥和阿木哥也都会。我们每年农忙都有下地干活。”
　　安若云笑着表扬道：“峻茂弟真棒！将来我大西唐有你这个会农事的状元，必定青史留名。”
　　阿茂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众人被逗得大笑。
　　安景云又亲去看了沤肥的深坑，才心满意足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