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曲·离殇调》一路梨花

3、楔子三·误会

　　石缝很小，可容一人藏身，两人就只能生挤。薄衣缩在最里面，弓着腰身，凝气静听。只听一个道：“大姐姐，脚步这么匆忙去哪儿啊？”
　　另一个极不耐烦，道：“闲来无事走走罢了，二妹妹，这么巧啊。”说话的正是薄衣的大姐紫衣公主和二姐婉衣公主，紫衣公主是嫡公主，又是长女，常常要担负起教导妹妹的职责，还帮着王妃打理后宫琐事，有地位又有权利，其他姐妹都不敢惹她，唯独除了二公主婉衣。婉衣公主本身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她的母妃却大有来头。她的母妃本是西海的公主，家中早早订的婚约就是现在的东海水君。谁知水君上天赴宴，看上了当时的司律仙子，也就是现在的王妃，哭着喊着要退婚。西海觉着丢不起这脸面，率先提出退了婚约。
　　这也算随了东海水君的意，风风光光，十六匹龙马迎娶司律仙子进门。谁知大婚当天，西海的公主也来了，一身亮白的衣裙格外扎眼。行礼的过程中，一把两尺多长的银剑对着新郎刺了，满堂宾客皆震惊了。还好新郎早做了准备，用手拍掉了长剑，好言劝说。西海公主性情刚烈，几次攻击不中，竟然起了轻生的念头，反转剑柄对着自己刺了下去，还好被自己的父王拦下，还是刺伤了小腹。
　　东海水君过意不去，天天跑到西海去探望，把新婚的妻子放下不管。王妃忍受不住，终于大吵了一架，水君索性不回来，住在西海了。西海公主本是伤心透了，架不住软语温存，一颗心又都在他身上，最后只能委屈自己了。
　　一个司律仙子刻板刚毅，一个西海公主泼辣刚烈，经常闹的不可开交。起初她们两个开战，水君觉着不关己事，满世界乱逛。后来不知道怎么，两个齐齐对着他，把他管的死死的，再没机会招惹其他仙子。
　　西海公主身份尊贵，在水族中又颇有威信，她的女儿婉衣公主娇纵些也难免。婉衣公主最瞧不得紫衣公主端出一副嫡公主的架势来，总是要寻些麻烦。
　　今日，天帝长子无机上神来巡视东海，众公主们早就听闻这位上神容姿清丽，器宇不凡，悟性颇高，不到五千岁便飞升做了上神，现已经两万多岁，不知境界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众姐们都盼着一度庐山真面目，宴席一见，果如传闻般，温润有礼，款款而谈。
　　紫衣公主也不免俗的动了芳心，想着怎样邀约无机上神会晤，思来想去书信是最靠谱的方法，但是又不能写上自己的名字，一来显得自己轻浮，二来给人留下把柄，最后送出去的落款竟然是薄衣。反正，薄衣也是一个惹祸精，也不差多一件。到时候，大公主就当做是在后花园偶遇无机上神，又能成全好事，又不担恶名。
　　无机上神拿到书信后，首先打听了一下薄衣的身份，听说是个成天惹祸，到处乱蹿的公主，你要是收到她的信，千万别去，不是陷阱，就是火坑。上神好奇，想去见见，正好碰到了偷东西的薄衣。无机上神再见到薄衣本是欢喜的，想着送还小蓝的，只是偷窃这件事让他心中有些不快，拉着脸不愿多说。
　　薄衣一片坦言自己就是薄衣，无机上神忍不住凝视薄衣，暗暗思虑：“是她写的信？多半是我误会她了，没有谁偷东西的时候，专门要人来看？一个公主怎么需要偷珍珠？还有，她写信的意思是……”他心中猜到八九分，竟然有些欢喜，为了掩饰尴尬，左看看又看看上看看，被东海的星光吸引，最后直接靠在石壁上看星空。
　　两个公主的到来打破了宁静，薄衣忽然拉着他躲进石缝里。无机上神暗暗觉着私下见面是有些不合规矩，只是从未有过偷听的事情，倒是有些情趣，扭头再看薄衣，一副聚精凝神的样子，眉头紧锁，微微嘟起嘴，十分可爱俏皮。上神暗暗觉着这位公主和他见过的天上地下的其他公主十分不同，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勇敢纯真十分有趣。
　　那边大公主二公主暗暗较劲，二公主笑道：“倒不是巧合，我猜到大姐姐会到后花园来，专程来寻你的。”
　　大公主心中一凛，脸上不动神色，笑道：“二妹妹找我何事？”
　　二公主道：“倒不是我找你，是父王到处寻你不到，我想着你在这儿，就跑一趟了。”
　　大公主道：“父王找我何事？”
　　二公主道：“父王没说，姐姐去了，就知道了。”
　　大公主暗想：“她存心把我支走，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或者她知道，来坐享其成？只能先支走她，再回来了。”大公主心中盘算完，笑道：“想必是殿下驾临，宫中有许多事情。二妹妹，咱们一起去吧，帮父王解忧，也是我们尽了女儿的本分。”
　　二公主一口答应道：“好啊，姐姐。宫中那么多事，自然要我们姐妹出力，怎么能像那疯丫头薄衣，就知道乱逛？”
　　她们说话总要带上薄衣，薄衣习以为常，不以为意。无机上神听见“薄衣”二字，扭头看向薄衣。这时的薄衣长时间蜷曲，腿早已经麻了，加上小腿抽筋，轻声叫唤：“哎呦，哎呦，哎呦……”
　　大公主忽然叫了一声道：“谁？”抬眼望向这边。
　　薄衣低声对无机上神道：“快跑。”无机对逃跑十分不屑，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薄衣又道：“我大姐很讨厌我，一会儿要连累你一起受罚了。”无机上神听了，笑的更加开心，起身从石缝中钻出来，把薄衣也拉出来。
　　薄衣坐在岩石上，双手揉着小腿，寻思着惩罚来临前，肯定是要跑路的，这个小白脸灵力不低，应该不会拖后腿。两位姐姐看见无机殿下突然出现自自己的视野里十分欢喜，下一刻看见薄衣也从石缝里出来，笑容瞬间凝固。
　　二公主首先发难，语气激烈道：“薄衣，你对殿下做了什么？”换做平时，她就要动手开打了，只是当着无机的脸，强忍住了。薄衣肯定也是要反击，换来的只是更严厉的惩罚，她也乐此不疲。
　　薄衣自然知道龙宫内唯一的殿下是谁，只是不知道就是面前的小白脸，在她的思维中，殿下就应该像他的父王疾言厉色，呆板冷漠。听闻他灵力甚高，怎么也应该魁梧健硕，没想到温润如玉，清瘦近人。薄衣不敢确信，问道：“你真的是殿下？”
　　无机笑着点头。大公主心中不悦，强忍着上前对无机行了礼，才呵斥薄衣道：“没有规矩，怎么可以不用敬语？”薄衣现在腿已经恢复，就等着什么时候开跑。
　　无机笑道：“大公主不必多礼，薄衣天性烂漫活泼，并没有对我不敬。”这话里面对紫衣公主用的是“大公主”，对薄衣公主用的是“薄衣”，孰远孰近显而易见。
　　大公主继续问道：“刚刚你们在……”
　　薄衣生怕无机抖出自己偷珍珠的事情，抢先解释道：“偶遇，呵呵，偶遇。我还有事，大姐姐，二姐姐，殿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无机上神笑道：“确实是偶遇，不过，我听闻海面上星空格外美，不知道九公主可愿意尽地主之谊，领本神去观赏一下？”
　　大公主道 ：“海上星辰也如凡间一般稀松平常，我东海后花园却是颇费了些心思的，可容一观。”
　　二公主也道：“薄衣粗野，怕怠慢了殿下，就由我和大姐姐为殿下引路吧？”薄衣心道：“我粗野？你又好到哪儿去？”站起身来，走到无机跟前，拉过他的一片衣角来回搓，低头道：“说好的去海上看星辰，既然殿下佳人有约就算了。”迈开步子之前，用极低声音对无机道：“你惨了，我的两个姐姐看上你了。”
　　薄衣大步向前走，背后的无机对两位公主抱歉道：“谢过两位公主，本神还没见过海上的星辰，好奇的很，抱歉。”示意完，无机快步去追薄衣，把紫衣公主和婉衣公主丢在原地。紫衣公主暗暗觉着好笑，以薄衣的名字署名，最后真成了薄衣的约会。大公主冷笑两声，婉衣叹气道：“还真是为她人做嫁衣啊。”大公主不答，给自己打气，想：“来日方长，这才刚刚开始。”
　　薄衣出了东海，只可惜没有打听到小蓝和小龟的下落，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正打算回桃夭居。无机从天而降，白衣翻飞，英姿逼人。薄衣生生觉着这是整个东海的仙子们也比不上的，脱口而出道：“殿下啊殿下，您怎么就长得那么好看？”
　　无机道：“九公主，我可以叫你薄衣吗？”
　　薄衣点头如捣蒜，道：“可以啊，可以啊。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应该叫你无机？”
　　无机笑道：“理应如此。”
　　薄衣叫：“殿下？无机？上神？无机上神？”
　　“怎么啦？”
　　薄衣笑道：“高兴啊，多了一个上神的朋友。”心里打算着，以后惹了什么祸事，只管报无机上□□号，比她这个东海九公主的头衔好使得很。
　　无机道：“你的龙马小蓝还在的住馆，你忽然失踪，我还以为是鱼怪掳走了你，找了好久，只找到你的龙马。”一句简单的找了好久，其实薄衣走后，无机以为薄衣被鱼怪掳走，不明原因的着急，到处寻找，将整个深海的鱼怪斩杀殆尽。最终寻到小蓝，小蓝正在因为薄衣的离开而气愤。无机问小蓝，薄衣到底是什么身份？小蓝扭着头，哼了一声。无机再问，小蓝气愤道：“别问人家，人家不知道啦。”所以，无机对薄衣的身份一直不知道。
　　薄衣笑道：“原来它在你这儿，我说怎么找不到它？它气消了没有？”
　　“好像还没有。”
　　薄衣道：“没事，多气几次就好了。”无机上神见薄衣说话行事活泼好玩，生活方式和自己单调的修行完全相反，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吸引着。无机见薄衣脚步并没有停下，笑问：“不看星空吗？”
　　薄衣席地而坐，笑道：“看星星最佳的姿势就是躺着看，这样子既能看到全方位的星空，还不会脖子疼。若是因为看景致而导致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很不划算啊？”
　　无机上神笑笑不语。
　　薄衣接着道：“你肯定觉着这样很不雅观对不对？也随你，我就不客气了。”薄衣直接躺着沙滩上，双手抱在脑后，偶尔还来回打个滚，炫耀一下舒适的姿势。薄衣拍拍身旁的沙滩，道：“怎么样？来不来？”她从小离开母亲，又没有成年女性教导她，自然不知道女子应该矜持稳重，有些行为不可为。
　　无机走过去，也躺下来，和薄衣保持一人的距离，眼睛盯着星空，沉默不语。薄衣想起龙宫的情形来，起了戏谑之心，还好她有一个八卦的队友小龟，最喜欢的就是搜刮一些龙宫艳闻，津津乐道讲给薄衣听，顺便传授给薄衣一点撩拨之术，只是它自己从未成功过，不知道效果怎样？薄衣回想着小龟的样子，打个滚过去，下巴抵在无机的胸口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闪着。无机迟疑道：“你做什么？”
　　薄衣道：“上神，你觉着我大姐姐美些，还是二姐姐更美些啊？”
　　无机：“……”
　　薄衣道：“好吧，都是很美的。你觉着我可还看得过去？”
　　无机：“……”眼睛睁大，静静瞧着。
　　薄衣道：“好吧，看不过去。看在就咱们两个的份上，说句话行不行？”
　　无机：“嗯。”
　　薄衣道：“然后？”
　　无机道：“起风了。”
　　薄衣心凉，果然看不上姐姐们更看不上自己，豁然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尘，福身对无机行了礼，微微笑道：“上神，夜凉了，请回吧。”无机也起身，不知道对方怎么冷淡了，心中暗暗寻思。
　　薄衣转身离开，没有回龙宫，而是朝着桃夭居的方向而去。无机看她没有回龙宫，而是朝着岸上走去，不自觉地跟了上去。行了一里地，薄衣忍不住回头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无机道：“薄衣。”
　　薄衣道：“打住，咱们没那么熟。”
　　无机道：“九公主。”
　　薄衣道：“到龙宫里面去，那里的公主多，应答的也快。”
　　无机道：“到底哪位公主最美很重要吗？”
　　薄衣暗暗觉着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以往没人关注她，不得发作，原来自己也有那么小性子的潜质，有些心惊，嘴上依旧不肯放松，道：“当然重要啦，这说明我在你心中有没有与众不同。”
　　无机上神心中震了一下，以往也有不少仙娥明里暗里表示心意都没有引起任何反应，这回儿竟然有些喜悦，只是他不是冲动的性子，对方也没有十分明确心意，决定先静静观察下，引导问道：“你希望在我心中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