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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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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阳刚被叶林景松开的时候有些目眩,大抵是被阳光晒的。
“公主回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叶林景低声问道。
“唔……”
赵苏阳支吾着摇摇头,今天是告假的最后一日,该回司乐阁了。
但她知道,这半月过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逃避。为了筹备长霁的盛事,已经耽搁许多时日,真正计划中的事却还未解决。
铃丫头正忙着替自家夫人拾掇房内的细软,无意间从床榻内侧抖落出几本册子,只瞥了一眼,便吓得脸红耳赤,脑中便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些奇怪画面,夫人与将军的脸更是被她替换到了册子中的图画上。
“这定是夫人落下的重要之物。”铃丫头点头给予自己肯定,故小心翼翼地把册子连着首饰放到了赵苏阳要带回宫中的物品里。
如今令赵苏阳尤为头疼的,是横亘在那个计划之前的一件事。她回想起父皇对自己说的话:“你能收归己用最好,如若不能,便想个法子除之以防后患。”
朵桑,自己始终无法对这个少女心生恨意,一个无辜之人,又怎下得去手。赵苏阳在马车里无奈叹息,距离那个让位掌司的约定,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随着马车的咿呀摇晃,赵苏阳渐渐阖眼,迷蒙中回想起今晨叶林景触碰到自己的感觉,惊颤中却充斥了依恋。
马车驶到宫门时,已是比说好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车轱辘刚停下,晓壁已然先人一步到马车下,做好迎接准备。
马车的帘子被撩起一角,一段白皙的小臂露在阳光之下,她的样子同半月前匆匆告别时相比,红润了许多,许是和叶将军相处甚欢的原因吧。
晓壁心中一哂,提起精神,甩掉脑海中不该出现的想法,身体微微前屈,在马车右侧抬起了手。
随着身旁之人脚尖落地站稳,手臂上的力量一轻,赵苏阳已将搭在晓壁臂上的手收了回去。
“恭迎掌司回宫。”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在马车前响起,说话的正是朵桑。
半月未见,她的模样打扮已和长霁的少女无异,即便是从口音听来,也会觉得她是土生土长的小姑娘。
可她现在却是上越国安插在长霁的明棋,最是不好拔除的一子。
短短数月,朵桑复杂的身份不胫而走,就连司乐阁里的各职小司使都因着这莫名而来的名气,与她多交好了几分。
这也是好的,至少不用在为了这方面的事而想尽法子处处偏袒她。赵苏阳想着。
待赵苏阳走近,朵桑才用了恰到好处的声量说道:“掌司,皇后前几日突然吵着要见你,却又不肯让陛下知道,所以今日才厚着脸跟左司使出来,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是了,继上一次母后旧疾复发,朵桑便已奉旨去岑仪宫服侍,协助太医给母后做调理。
赵苏阳听出了她话里的着急,回头看了一眼晓壁,他落一步在身后,此时正抬眼看向自己,两个人的目光交接一瞬,便回头看向了朵桑。
“你且先回司乐阁,待我回去换身衣裳便来,”赵苏阳行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停下来,“记得备上一屉皇后喜食的糕点。”
“是。”
朵桑低眉顺目地应下。
晓壁倒是没有如赵苏阳预想的那样先回司乐阁,而是跟着她去了风华殿。
其实赵苏阳从宫里带出去的衣物并不多,反而是铃丫头给她从将军府里收拾出一大堆东西来,粗略一看,有的还甚是陌生,但也未曾多想。
匆匆换下沾了些许汗津的衣裳,赵苏阳从里间走出来,一边低头整理腰间系带,一边同殿内帮忙整理的晓壁说道:“这些曲子是最近民间流行的几首,我不太懂,便想带回来给你瞧瞧适不适合入库。”
赵苏阳两手顺了下裙摆,又扶正了头上歪掉的钗子,才走到了那一箱子东西的旁边。
“嗯?”赵苏阳不见晓壁吱声,侧目看向他,“你觉得曲子如何?”
晓壁嘴角夹着玩味之意,将手里册子的内里扬给赵苏阳看,“这,似乎不太合适入库。”
“怎么会——嘶!”赵苏阳心中猛一惊,这铃丫头居然把她藏在枕头下的这些册子给她收拾进宫了!
慌张之下,那些绘声绘色的图册被赵苏阳失手弄掉在地上,她顶着愈发滚烫的脸颊,故作镇定,边弯腰捡起边同晓壁说:“方才我说的曲谱另有,估计是被夹杂在我的杂物中了,一时半会也整理不出来,还是先去探望母后要紧。”
“是,都听公主安排。”
不知因为何事,朵桑在御膳房耽搁了,差人来递话,让左司使先陪公主去给皇后请安,自己稍后就到。
也非什么大事,于是赵苏阳和晓壁没再绕路去司乐阁,而是径直朝岑仪宫去了。
二人行至岑仪宫门口,还未走近便已看到了陛下的步撵。
赵苏阳从小便对父皇充满敬畏,除了偶有的因和母后相关的事而顶过几次嘴,鲜少有亲近时刻,此时也不大愿进去和父皇正面相撞。
宫墙上飞过几只叽喳叫的鸟儿,风吹散着地上的温热。赵苏阳背靠宫墙,轻抬起一只脚,以足尖点地来缓解因站立太久而导致的脚踝酸疼。
也不晓得父皇还要多久才离开,如若太久,赵苏阳担心母后的身子能否吃得消。
今日还能见到母后吗?
忧心着,脑海里又浮现了今早房中旖旎的画面……
“那些册子过于粗制,倘若公主想知晓更多细节,不妨由在下来告予你知。”
“暂……暂时不需要了。”赵苏阳用余光暗暗观察门口的守卫和那些随行的宫人,生怕他们觉察出这话中之意。
公主羞赧的神色,晓壁觉得好生有趣,与往日里接触到的清冷模样截然不同,于是忍不住逗趣:
“不过,若是公主不好意思,大可让在下去同叶将军说道说道,让他主动一些,多引导下公主,以免误入歧途。”
虽是玩笑的口吻,却也带着三分真,只是此时的赵苏阳是不可能听得出晓壁话里有话的,还当他是因为方才在风华殿里看到那些图册而挖苦自己。
赵苏阳抬起手虚捂住了晓壁的嘴,岑仪宫里传出门开合的声音。
隔着袖口处的一层轻软布料,晓壁闻到了赵苏阳手背上的味道,是茉莉香的润肤膏。
这时,朵桑小跑而至,手里还护着一个食盒,她喘息着气还没顺过来,岑仪宫门口的宫人“唰”一下全叩首在地,剩下三人突兀地杵在原地。
已来不及细想,赵苏阳立刻转身行礼。
“司乐阁掌司拜见陛下。”用了最生疏的称呼。
陛下的目光从三人头顶一一扫过,嘴唇动了下又收住了,被站在一侧的路公公敏锐地捕捉到,他把头压得更深,让自己的目光专注于自己的脚尖。
“平身吧。苏阳,你母后今日陪朕坐了许久,恐身体不支,别缠她太久了。”
“嗯。”
目送陛下的步撵离去,赵苏阳连忙接过食盒,伸手去拉朵桑,“他走了,你们快起来。”
食盒里装着几样鲜花做的糕点,均为母后喜爱,这也印证了赵苏阳心中所想。
“你们长霁的陛下真是仁慈,”朵桑拍着身上因跪拜而沾上的沙尘。
“仁慈?”赵苏阳不解,“不知右司使此话怎讲?”
“公主有所不知,皇后的状况时好时坏,像前几日那样吵着要见公主的事时有发生,虽然事发前皇后都好似预料到一般,叮嘱宫人不要将此类事告知陛下,但陛下总能在皇后病发的当天晚上过来探望,未卜先知一样。”
不过是他派人盯着岑仪宫罢了,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赵苏阳不拆穿。
朵桑本就对赵苏阳有几分亲切,如今见她也是好相与的人,心中的话也一股脑说了出来:“但有一事我始终不明白,长霁皇后已是如此状况,不说还有多少年岁,这管理后宫都成问题,陛下居然没有废后,难道这还不算仁慈?”
赵苏阳突然顿住脚步。
晓壁先她一步开口训斥:“右司使慎言,在宫中口无遮拦的下场可不好看。”
废后?他还不敢。除非他想与整个缇阳季家为敌,想寒了季家老祖宗的心。
朵桑咬了下舌尖,不敢再说话。也罢也罢,终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家家,也不过是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
“请公主快进去吧,趁皇后还未歇息。”晓壁垂眸,目光暗淡。
“一起进吧。”赵苏阳回过头。
晓壁的双眼“噔”地亮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对上了赵苏阳的目光。
“难得来一次岑仪宫不是么?”赵苏阳语气温柔,她知他十分想念皇后——那个曾经做过他母亲的人。
“而且,右司使也是上越为了我母后而特地安排进来的,不是么?”最后一个音扬长,不等朵桑回答,赵苏阳已径直往前走去了。
“苏阳,你来了?”
皇后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赵苏阳加快了往里走的步伐。
“是我。”赵苏阳心间被细针刺痛了一下,酸酸的。
母后又憔悴了,透过中衣,也能看到那枯瘦的肩膀轮廓。听母后贴身的宫女说,最折腾的时候,甚至一夜之中吃了吐、吐了吃,来回反复,吐到没力气了,也要被强硬灌些汤药吊一下身子,但往往以为快不行了的时候,皇后又有了好转的迹象。
皇后还保持着方才陛下过来探望时,倚着床头坐立的姿势,她的目光在赵苏阳和朵桑身上巡睃了一遍:
“谁是本宫的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