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成为恶龙师尊后》影月卿兰

3、明争暗斗

　　以白卿云和林元宗的身份，自是不可能与外门弟子同住的，这话不提也罢，提出来反而显得刻意了。

　　只余两间房。

　　白卿云沉默与林元宗对视一眼，看其温和笑意，心中已是了然。

　　深夜。

　　窗外冬风剧烈摇晃着枝丫，月影婆娑。
　　室内温暖如春，无声静谧。

　　卧榻之上，白卿云将棉被盖得严丝合缝，呼吸浅浅，安宁的睡颜温润如画。

　　忽闻门上“咚咚”两声。

　　白卿云缓缓睁眼。

　　敲门声未绝。

　　他披上外衣，步到门边，明知故问：“谁？”

　　“白仙人，是我呀，应无患。”门外声音稚气，微微发抖。

　　白卿云手在门扉停留片刻，就听门外之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仙人……”
　　仙人沉默开了门。
　　“唔——”小家伙暖得长舒了口气。

　　白卿云打量一眼。

　　眼前孩子穿着一身单衣，浑身冻得哆嗦，瞧着可怜。
　　这孩子洗过澡，皮肤白净了回来，干净的头发梳着一个小包，简简单单用灰绿色的绳子绑着，很清爽，也很乖巧。

　　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双瞳似漆墨夜空缀着星子，笑起来眯起大眼，弯弯弧度犹如月牙一般，长长的睫毛卷翘，模样俊秀可爱。

　　白卿云看着心软，稍一犹豫，应无患便自作主张钻进了屋子里。

　　他只瞧那张冻得鼻头通红的小脸，纵使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好直接撵了人出去。

　　白卿云关了门，转身进屋点燃了一盏灯。

　　眨眼的功夫，回身就见应无患爬到床上又蹦又跳。
　　到底还是个孩子。
　　白卿云并不欲与稚子计较。

　　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

　　应无患爱笑，每每白卿云瞧见的时候，这孩子的小虎牙都笑得收不住。

　　“我以为林长老会与您形影不离，怎么不见他在此？”应无患跳下床，近到他跟前，一双大眼睛写满了童言无忌。

　　白卿云点了下他的额头，转身走到窗户边，只将窗开了条细缝，瞧了眼被蔼蔼雾气笼罩的客栈后院。

　　指尖轻动，将一道隔音结界布下。
　　这才温声回道：“他去外面办事了。”

　　白卿云回头看向应无患，眉眼间有些疑惑，问：“元宗为人比我和气，颇受弟子们爱戴，你却鲜少与他说话？”
　　该是自己才是那个“生人勿近”的。

　　应无患一副没听懂的模样，坐到一边，踢着脚，说：“我其实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白卿云转头继续观察窗外。

　　“就是听见，他说身体不好的人不配用灵脉，”应无患声音有些急，“他拿我怕鬼开玩笑，他也拿您身体不好开玩笑了。”

　　“……”白卿云没有回话。

　　应无患语气赧然说道：“您不喜欢他，他还偏要讨您做媳妇。”

　　白卿云目光微动，手扶着窗户一个不慎，险些推了出去。
　　他第一次听到师尊遗愿时，就好奇师尊怎么不干脆让师兄去娶个名门仙子做媳妇。
　　总好过他一个男子万分。

　　小无患又说：“这有什么啊，白仙人您对我好，我明日也去替您说道说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一声正气凛然。

　　“你早些去睡吧。”白卿云觉着风凉，关上了窗。
　　一回头，就见应无患老老实实地又爬回了床上，光着的小脚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这被子……
　　他怕是不能睡了。

　　小家伙倒是不客气，眼睛一闭，乖巧道：“那我听话睡觉了。”

　　“元宗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处吗？”白卿云早些时候还给那间房间布了道守护阵法。

　　应无患从被子里探出头，大人模样叹气道：“林长老好心，可是这客栈萧条，入夜后只零散两间屋子点了灯，我怕黑怕鬼，除了您二人，谁也不信，林长老既然不着家，去外面过夜了，我除了您这里，还能在哪里睡得着啊。”

　　“那不叫在外面过夜。”白卿云纠正道。

　　只不过是白卿云不愿意与人共处一室，谁也左右不了。
　　林元宗只好找了个观察此地异象的说辞出去了。

　　应无患很是听话地点点头，“是我有爹生没娘养，缺管少教，不会说话了。”

　　“谁这么说你？”白卿云问。

　　“他们都这么说，伯父，伯母，兄长，林长老也……”

　　“他和那些人不是一个意思，”白卿云系好外衣，从纳戒取出一个蒲团摆到坐榻上，想了想，又回他道，“以后不会有人再这样说你了。”

　　屋内安静了许久，久到白卿云以为应无患睡着，正想打坐调息，忽又听那孩子呓语道：“我几世好福气，才得到白仙人的福泽，该怎么回报啊。”

　　“不是所有恩情都能得到满意的报答，”白卿云不知他听进去几句，面色淡薄说道，“我救你，是因为你父母战死托孤，所以你无需报答。”

　　小孩子精神来得快，却没有他预料中关心自己父母旧事的样子，只叹了声，“我可等了您三年啊。”

　　三年，白卿云也叹，他从粉身碎骨到今日行动自如，足足耗费了三年。

　　二人再无交谈。

　　安静一夜，直到天明。

　　这一早，林元宗来送早餐的敲门声将他二人唤醒。

　　应无患主动去应了门。

　　白卿云将林元宗进门后不悦的神情看在了眼里，倒是应无患小小年纪当真忍得，笑脸盈盈地接过餐盘端上饭桌，又去忙活起洗漱。

　　若说林元宗真对应无患恶语过，也不是不可能的。

　　饭桌上，白卿云和林元宗并未动过几次筷子。

　　只有应无患吃得急也吃得香，摆盘最漂亮的一碟点心眨眼的功夫就见底了。

　　林元宗放下筷子，啪嗒一声，语气生硬，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应无患登时锤了两下胸口。

　　白卿云疑惑的目光方一瞥了过去，就听这孩子可怜兮兮，道：“太干，噎，噎着了。”

　　林元宗立刻就将桌上一杯茶水推了过去，轻笑道：“卿云，你瞧这孩子，急什么，又没人跟他抢。”

　　白卿云在他二人之间看了个来回，也觉师兄的话在理，认同颔首。

　　这里除了应无患都辟谷了，这早饭应该都是为这孩子一人准备的。
　　只看这一碟碟，粉的桃花，绿的嫩叶，最特别的还属见了底的那碟，摆作玉兔，雪白可爱。

　　白卿云看向应无患，有意缓和一下他二人间的矛盾，提醒道：“无患，林长老特意为你一人备下的好点心，慢慢吃。”

　　“林长老一夜未归，也知我在这里，点心摆这么漂亮，真是有心了。”应无患笑容满足，咽下一口那人有心递来的隔夜凉水。

　　白卿云不曾碰过这桌上的茶具，也不知隔夜的茶苦涩冰冷，只当作应无患领了林元宗的好意。

　　忽然又见这孩子放下茶杯，转身掩面咳了两声，并不多合身的衣襟处就露出一个青色的荷包来，其上云纹绣样精致，丝线灵光微耀，绝不是凡尘俗物。

　　白卿云只一眼就认出此物是林元宗所有。

　　那荷包正好被应无患的袖子遮掩住，没让林元宗瞧见。
　　却见应无患一脸无邪，眉头一动，似才想起这物件，一边要从衣襟取出，一边说着，“我昨夜见着小二哥数钱，拿着这个爱不释手。”

　　此话也就哑在这一声了。

　　白卿云一道法术禁了言，在傻孩子抓着荷包的手背拍了拍，将荷包又推回了孩子的衣襟里。

　　“还咳吗？”白卿云问。
　　若是应无患有心提起此事，昨夜无人之时不是更好。
　　就怕是稚子无心。
　　也不知他早留意到师兄有意促成共处一室，还将师兄为达目的，私下与人好处的话当面说出。

　　“卿云啊，我跟你说说百鬼夜游的事吧。”林元宗笑声和煦。

　　白卿云自然是要问城中诡事的，可他本意是避开应无患再谈。
　　而且眼前的孩子显然不太擅长掩饰情绪。

　　他起身引开视线，步到窗边，听到师兄脚步跟上，方才撤去了用在应无患身上的禁言。

　　林元宗近到他身后，压低声音，说：“百鬼夜游确有此事，据我观察，这些邪祟都是向着一个地方聚集的……”

　　“据传闻，那鬼是……”林元宗的语调渐慢。

　　也是这一瞬，白卿云忽闻一声孩童尖叫。
　　他一转身，就见林元宗双手提着件藕色斗篷，只半步就要披到自己肩上。

　　惊叫来源处，应无患正瑟瑟发抖，抱头蹲在地面，“啊！有鬼，太吓人了！”

　　“只是说说，不在这附近的。”白卿云不近反退，借机避开了林元宗的好意。

　　应无患小猫似地躲到墙角，颤声道：“可林长老讲得太吓人了，那么慢悠悠的，轻柔柔的，怕是很快就有鬼出来了。”

　　经这一打断，白卿云也好直截了当问道：“师兄，那些东西聚集于何时何处，可有伤人？”

　　“北街陈府，子时出没，昨夜倒是没有伤人。”林元宗答得极快。

　　“那我们就去一趟陈府。”白卿云道。

　　……

　　他一行来到陈府，择的是正午日头最烈时。
　　再阴冷的地界，被这日头一晒，也能暖烘烘的，避除阴邪。

　　普通修士乍一眼看这府上，是瞧不出什么来的。

　　可白卿云修为高深，自是从一草一木皆能瞧出异端，是以，面色严肃，跟着引路的小厮入内，一路无言。

　　却见身侧林元宗本也安静，忽然顿了脚步，冷冷一眼瞧着应无患身前路面，开口惊吓道：“无患，这里可是被一百只恶鬼踩过的地。”

　　只因这一声，白卿云的袖子就被应无患抓成了一团。

　　一路面无表情的白卿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沉声问道：“师兄吓他做什么？”

　　林元宗眉头蹙紧，语气不好道：“他怕鬼，他还跟来做什么，卿云，你何时为他人说过话，这小子给你下蛊了？”

　　白卿云袖子又被扯了扯。

　　垂眸时，只见应无患委屈模样，惊惧不安，一双小手松开了袖子，就要往他手上牵，那望着他的眼睛满是期待。

　　就这？
　　这小可怜样能是林元宗说的蛊王？

　　三人目光此刻俱是在“蛊王”手上。

　　白卿云好干净，哪能再被抓上袖子一回，赶紧抽出了袖子整了整。
　　看着皱皱巴巴，又瞧向林元宗，道：“他经不得吓，已经弄脏了我一身衣裳了，又皱了一件。”

　　大眼睛的崽崽错愕抓了个空，空悬的手握了握拳，似将空气抓实了。
　　林元宗将这小子失了手的傻样瞧在眼里，顿觉舒坦，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笑就和陈府里诡异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了。

　　唰唰就从四面八方投来几道视线，来自廊下柱子后的，假山石林后的，甚至远处矮树草垛里都传来些动静。

　　白卿云目不斜视，无意留心其他。
　　只是心中怪异，他师兄何等端方雅正之人，怎的不看场合突然笑了。

　　“你早知道他们藏得到处都是？”白卿云并未动用神识勘探，以免打草惊蛇，他相信，林元宗也不会。
　　而此地异常的气息，他还未踏进陈府就感应到了。

　　他重伤苏醒之前，从未听说过鬼，也是下山为了应无患才问过几句，听过一些，若说不及林元宗对鬼魂的感知，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林元宗干咳两声，面色立刻严肃起来，一眼扫向四周，冷厉无比，待那些动静消失后，才压低声音，道：“雕虫小技，如何躲得过我的眼。”

　　前方带路的小厮一听这话，登时转过身来跪下，哆嗦着连连磕头，道：“二位果然是大仙，一眼就看出那些恶鬼藏身之处，求大仙，救救我们吧。”

　　“他好像笑的是人，你以为是鬼？”应无患嘟囔道。

　　林元宗闻声，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白卿云这才看向应无患正指着的几处，果然就瞧见了几个满面惧色的人躲在各处探头探脑。

　　“是人，师兄你在笑什么？”白卿云问。

　　应无患一脸与白卿云，与无辜之人感同身受，道：“林长老就爱与弱者玩笑，白仙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小小孩童，笑出一对尖牙，暗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瞧着无邪懵懂，不过是童言无忌，实话实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