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言鬼语》冥山鱼客

21、神魔1

　　那日下山时，道士问我将要做什么？我告诉他，月死的时候说，神仙师傅托付她将养枯木一千年，我却去的太早，所以她未能完成嘱托，我得到的枯木，并没有预期的效果。道士听不明白，我也没打算说明。我告诉道士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为了让他转告神仙师傅而已。因为我相信，只要道士去转告，神仙师傅必定会现身。
　　我安全回归后，在新城雅座等了足足一个月，然而我以为会出现的神仙师傅却没有出现。因为空闲，我便继续写那一本灵异小说，那些在事发当下未曾深切体悟过的爱恨，经由文字重新记述下来时，我的心中多了许多怅然。
　　爱情，是人类文集中最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对于爱情是什么，有很多大文豪尝试过去定义，但最终，人们很难从定义中了解爱情的真相。另有许多文豪，通过写就这样或者那样的故事，人们从那些故事里，渐渐才瞥得爱情的一点面貌。譬如西方很出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譬如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若你仔细窥探典籍里的爱情，令人深陷不可自拔的，大多数是以悲剧收场。或者说，只有以悲剧收场的爱情，才能完美的诠释出爱情的深度。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体尝爱恨是本职工作，可搞笑的是，我此生并未有幸识得情爱。我记得自己写的第一个故事里，是完全没有男欢女爱的，因为不会写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了规避。后来发现，网络小说里若是没有爱情，是很寡淡无味的，而无味的故事是没有人喜欢阅读的。我于是去尝试写爱情，结果第二个故事写到一半就放弃了，因为无法继续。男女主人公自相遇起，如何相识相恋，情根深种，实在是一件不能仅靠想象的事情。若全然是想象，笔下的爱情一定是枯槁而僵硬的，连我自己都不能动容的爱情，读者凭什么买单？
　　如此说起来，这大约便是我只能做个九流写手的原因。
　　不食情滋味，大约算是我人生最大的一种遗憾。我本以为此生无望了，那种于千万人之中一眼万年的感觉。直到神仙师傅的出现，原来只是曾经出现的人不够耀眼，若他足够的耀眼，与我，怎能不是一眼万年？
　　我无法原谅自己的退却。
　　我这一生，自出生到现在，对诸事皆持无所谓的态度，得失随意，放任自在。可现在的我，想要打破这份自在，我想执拗一次，只为了尝一尝被人千古眷念的情。
　　“你在家啊？那干嘛不开灯？”
　　竹子推门进来时天色已暗，我在沙发上坐的太久，全然没有关心天色。
　　“忘了。”
　　“忘了？衣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忘记的吗？”
　　“你啊。”
　　“算你会说话。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竹子拎了两大袋子的菜来。
　　“竹子，不是说了吗，来就来，不要每次都买那么多东西，你又不肯收钱，那不是我一直在占你便宜？”
　　“好朋友，不谈钱，谈钱伤感情。”
　　“亲兄弟明算账，就算你觉得没事，你家那口子也没意见啊？”
　　“他敢？！”
　　偶尔我会替那位警察同志默哀，摊上竹子这么一只母老虎，日子怕是难熬的很啊。
　　“你什么表情？干嘛一脸同情？你在同情我老公？你不会以为我虐待他吧？”
　　“我是在同情，但不是同情你老公，而是同情我自己。谁让我是孤家寡人，每次都要被你强喂狗粮！”
　　“都说了，让你赶紧去相亲！你要是只肯窝在家里，衣衣，不是我危言耸听，万一我死的比你早，你只怕连替你收尸的人都找不到！”
　　竹子的这句话确实相当的危言耸听。我家很大，这就代表了容纳味道的空间更大，说不准将来我死了，尸体腐烂了好久都未必被人察觉。这一一想，我只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喂，衣衣，发什么呆呢？今晚吃火锅好不好？我买了火锅料。”
　　“哦，好啊。”
　　“在想什么呢？思春？”
　　“不愧是竹子，堪比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就不能用好听点的比喻？等会儿，你真的是思春？谁？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
　　“快点从实招来！”
　　“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我认识的人可多了，不过我认识你又认识的，倒是不多。不是吧？你看上了小道士？”
　　“！”我一脸懵逼。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的脾气向来不错，偏偏一遇到道士就容易炸毛，原来衣衣是遇到了欢喜冤家，难怪，难怪……不过，小道士的年纪是不是小了点？你这老牛啃的下去吗？”
　　“竹子，你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啊……”
　　“我猜的不对？不可能啊，难不成你看上了骆书林？拜托啊，那个骆书林很是油嘴滑舌，不靠谱啊。”
　　“我就不能有第三个选择了吗？”
　　“第三个？有吗？”
　　“当然有！”
　　“谁？”
　　“神仙师傅。”
　　竹子沉默了几秒钟，她没有回应我，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竹子？”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弄火锅，等会儿边吃边说。”
　　竹子这个人，我最是了解。她没有立刻回复的事情，通常代表了不同意。看来，她对于我看上神仙师傅这件事情，并不乐见其成。
　　我很喜欢火锅，读书的时候，常常一个人跑到校外的小馆子里，吃火锅。我每次都点最辣的，最厉害的时候，除了辣竟然吃不出别的味道。这种胡乱祸害味觉的日子，我过了大半年。半年以后，我的胃就不太好了，再以后，就只能吃清汤火锅。
　　“我弄了鸳鸯锅，我吃辣，你吃清汤。”竹子说。
　　“好。”
　　“我是秉着对你的胃负责的态度，你别一副勉强的脸面。”
　　“冤枉啊，我哪里勉强了，有你给我做火锅，我雀跃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我们开吃吧。”
　　“好嘞。”
　　家中吃火锅只有一个坏处，心疼房子。还在我现在住的地方空间大，客厅里的窗户全打开后，烟雾散的很快。
　　“好吃吗？衣衣。”
　　“嗯，特别好吃，夏天吃尤其的爽。对了，我冰箱里有雪碧，我去拿啊。”
　　冰火两重天的享受，真的别有一番爽快的滋味。
　　“竹子，你不喜欢神仙师傅？”
　　“没有啊，季大人长得国色天香，只怕没有不喜欢他的女人吧？”
　　“国色天香？咳咳咳……”什么鬼？“竹子，你没看到他满头的白发吗？哪里国色天香了？”
　　“他若不是国色天香，你能看上？”
　　“诶，你讥讽我花痴？”
　　“你会喜欢上季大人，我其实一点不奇怪。一个男人若只是长的好看，那是不足以吸引女人的，尤其是你这样的女人。可季大人不仅仅是一个长的好看的男人，他还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竹子说的很对，我何尝不是被神仙师傅周身的那种隐忍的温柔所吸引呢？即便我隐约察觉到，他的温柔并不是给我的。
　　“衣衣，在我文竹眼里，你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人，你比一般人活的明白，所以你才能静守内心，甚至于不愿意托付与人。作为一个担心你会孤独终老的朋友，我特别高兴听你说，你有了喜欢的人。可作为一个希望你幸福的朋友，我又很担心，因为你的选择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起码在我的眼里，不是。”
　　“那么竹子，谁才是我更好的选择呢？”
　　“小道士啊。人长的不错，性子单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我猜他要是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只对那个人好。”
　　“可聪明如你，不会看不出来道士喜欢的人是谁吧？”
　　“……也是一个瞎了眼的……”
　　“情之一字，本就是如牛饮水，冷暖自知。我已动心，只怕一时收不回来。”
　　“是收不回来？还是你不想收回来？”
　　最好的朋友便是这样，特别的了解你，了解到你根本不可能在她眼前藏住心事。
　　“竹子，我想试一试。”
　　“明知结果不如你意？”
　　“嗯，就算这样。竹子，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特别的羡慕。你在年华最好的时候，遇到了你的MR RIGHT，看着你们相亲相爱，我总在想，我的那一位，在哪里？我知道，神仙师傅也许不是我的那一位，但他是我三十多年来第一次令我动心的人，如果我听你的，放任他离去，会不会这一生再不能遇到第二个令我心动的人？如果真的这样，我在临死前，一定死不瞑目，抱憾终身。”
　　竹子喝了一口雪碧，说：“既然你都想的这么透彻了，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最多将来我将肩膀借给你用用。”
　　“竹子，谢谢你，你是最好的。”
　　“行了，在你没有异性的时候我才是最好的，等你有了异性就没人性了。”
　　“……”
　　“对了，除了火锅的菜，我还买点别的菜，回头你自己去冰箱里瞅瞅。我过两天要出差半个月，没空来你家投食，记得按时吃饭。”
　　“你要出差半个月？你家那位没意见啊？”
　　“他自己都经常夜不归宿，哪里还能对我有意见？”
　　“你的工作怎么也要出差？”
　　“这不是策划部的人休产假了吗？暂时人手不足，我就被策划部借调一下。”
　　“要去哪里？”
　　“你去过的，临安。”
　　“有人一起去吗？”
　　“有的，我们一共三个人去，做个调研。”
　　“那出门时你自己小心点。”
　　“O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