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后》玺娘

47、第四十七章

　　远远地，看着独自立在槐树下的夏瑾卿，默落心上一种莫名的难言情绪翻涌着。他还是想他的父母吧，这么多年没见了，当初……想来他也是很想念他们的吧。
　　默默上前，默落轻轻走到夏瑾卿身旁也不说话，陪着他一起在凉凉的夜里看星空。良久之后，见夏瑾卿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默落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虽然是微不可察的，但是夏瑾卿还是听到了。他折过身，双眼定定地锁住默落，他的默落怎么会叹气呢？
　　轻摇头，默落咬着下唇犹豫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可是有些话，说了是触动，不说却又……真是两难啊！抬头看了看夏瑾卿，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妥。
　　“落，我们有多久没一起看夜了？”轻轻浅浅的声音里似有多重感触，也打破了这一刻的不安。默落先是不明，但一想到这里已经是孜攸，便又明了。瑾素来是个理智的人，极少的时候会因为什么事而有过如此情绪。
　　望着神情落寞的夏瑾卿，默落很是不忍。但是听了夏瑾卿的话，默落不禁也陷入了沉思。到底有多久了呢，他们没有一起看夜？自从来了这里，也已经过了三年了啊。“要用年计算了啊！”默落遥望着天上的月出神。
　　“他们在皇宫里。”不是问句，而是很肯定的语气，没有冷暖的变化。
　　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谁，目光越过院墙，远远的投注在皇城所在的方位。“要去看看么？”默落问。
　　没有回答。安静的朦胧的夜色里，身旁的人一袭白衫，脸上神情看不真切。月光淡淡的斜晖印下，夏瑾卿身下的影子朦胧的黯淡。默落看了心酸，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十年间，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可是他那句“他们在皇宫里”却让默落莫名的心慌，不知为何。
　　不安地看向月下独立的夏瑾卿，默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发出了一个完全无用的单音节，“啊……”。默落的惶惑和欲言又止夏瑾卿何尝看不见，只是这个时候的他，自己心里也很矛盾，更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该从何说起。
　　“我们去看看吧。”默落纠结许久，终于提议道。瑾心里的矛盾她是知道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犹豫过。默落便在后面当助力，推他一把。
　　“夜探？”果然有些动摇了，看来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心疼地看着面容清冷的夏瑾卿，默落回答：“我陪你！”言罢，把自己的手放入夏瑾卿的手中。
　　“嗯。”淡淡的应了，但是唇角边的满足笑意在月光下却也掩不住。看着这样清淡的微笑，默落感到自己心里似乎是被什么填满了，是满足吧？也许是安心。
　　“就我们？”临出门前，默落这样问夏瑾卿。她有些担心，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你还想叫上谁？”夏瑾卿挑眉看默落，眼里的调侃那么明显，分明就是吃准了默落其实也不想再叫上谁。
　　拉着默落的手，夏瑾卿率先走了出去，“我们走吧！”他们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要夜闯皇宫的，倒像是要出去夜游的小情侣。美妙的组合，诡异的路线。

　　宫门紧闭，城墙高耸。看着这整座笼罩在夜色下的皇宫，夏瑾卿的眼不可察觉的冷了冷，眼里原仅有的一丝丝光芒也在瞬间被淹没。面上的表情逐渐转冷，夏瑾卿松开默落，上前一步，站在巨大的宫门前，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不说话，没动作。
　　过了很久，“走吧！”夏瑾卿才向默落伸出手，示意她把手交给他。带着默落，夏瑾卿沿着城墙一路弯去。站在一边的矮墙前，略一提气了，夏瑾卿迅速揽过默落就飞身而起，越过了城墙。
　　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落下。“瑾，来这里。”默落拉起夏瑾卿微微有些泛冷的手，在绵长的长廊里穿行。这里，她比谁都熟悉，她曾经就是被囚禁在这个巨大的看来辉煌无比实际却无比冷漠的大宫殿里。
　　心里对这样的对待很是排斥，但现而今再站在这个地方，竟然是无痛无感。很神奇，不是么？对这里竟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抵触，直觉的就是不想在这里多待。紧紧地拉着夏瑾卿的手，从这双微凉的手里汲取属于自己的温暖。
　　明白默落的心情，夏瑾卿在默落的手上重重地握了一下，无言的安慰在此时更胜无力苍白的千言万语。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漫步在曲折缦回的长廊之上，他们一点都不像是夜闯皇宫的人，此时的他们好像是在游览一般。远处的黑暗里，一双冷冽的眼睛微眯着，注视着悠闲地行走在黑夜里的两个身影。
　　现任孜攸帝——当日的皇子夏瑾卿，因了处理公文而后所必须的放松，遂而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却不想就看到了那个自己日日思念的人的身影。可是该死的，竟然旁边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握着的手使劲再使劲，手上青筋暴现。
　　愤愤离去。
　　而此时的默落还和夏瑾卿在一起慢慢的走着。知道现在已然是半夜，而这个地方默落又是最熟悉不过了。“落，他们……”在一个转角处，夏瑾卿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住一个方向。
　　“怎么了，瑾？”默落不知道瑾怎么就突然停下了，借着微弱的月光，默落发觉夏瑾卿的目光很怪异。转了头，也向那看去，却在看见那隐隐的火光时浑身一震——
　　双手紧张地揪着夏瑾卿的衣袍，转过身，默落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夏瑾卿的怀里，喃喃地问着，“我们怎么办怎么办？”默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彻骨的冷，冷。
　　“没事的。”轻拍着默落的背，夏瑾卿这样安慰着。看着光亮越来越近，脸上还是毫无变化，只是眸里的危险光芒愈来愈亮。他们静静地站在这里，等待那些人的靠近。
　　迫近。当光亮来到他们所处的位置时，突然四周在瞬间安静下来。夏瑾卿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一直很冷静，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但——突然，很突然地，默落感觉他震了一下。顿了一下，默落不知所措的抬起头回转身，潜意识里有什么感觉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包围着他们的那些侍卫都是这样的一副表情？但再看到孜攸帝震惊的表情——默落总算知道到底为什么。
　　前面站着的正是满目震惊的孜攸帝，而一圈的包围了他们的士兵完全就是那么愣在了一边。“你是何人？为何易容成朕的模样？！”皇帝到底是皇帝，回神的很快，只一瞬间便恢复了自己的威仪，来势汹汹地责问夏瑾卿。
　　夏瑾卿却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他们两个面对面的站着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般，就连面上神情也如出一辙——根本就是没有表情。
　　良久，夏瑾卿才蹦出一句，“在下为何要易容成你？”虽是一句反问，但却成功堵住了孜攸帝。
　　“你……”一时想不出可以说什么。
　　“在下本就长这样。”看着孜攸帝，夏瑾卿突然失去了与之交谈的兴趣，哪怕看一眼都不甚愿意了。“在下凌孜辰。”
　　“凌孜辰…凌孜辰…”孜攸帝有片刻的失神，不可置信地念叨着，凌孜辰是川凌的大皇子，他怎会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而默落竟然还与这个男人如此亲密！不可原谅！
　　攥紧了拳头，才勉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谁给你的胆让你上这落然宫来！”可纵使再怎样掩饰，语气里的怒意却是再也遮掩不了。
　　夏瑾卿对他冷冷地一笑，说出口的话带着往常的狂傲，“在下没有必要与您解释。”听到他的回答，在场的其他人都暗自倒抽一口气，想他一个异国皇子夜闯皇宫怎还能如此镇定。“如若无事，请让开！”口气里的冷漠令人发颤。
　　“哼～”孜攸帝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这里是皇宫禁地岂容你等乱闯！”说罢下令逮捕这两个擅闯者。
　　“卿儿，发生何事？”曾经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这不正是自己的父母么？一抹讽刺的笑意浮现嘴角，夏瑾卿不欲在此久留，原先的期盼和坚持在这一瞬间已化为乌有，什么都不值得了。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被一众人等围在中间的默落和夏瑾卿！欣慰和不知所措朝他们迎面扑来，“孩子！”颤巍巍地伸出手，孜攸太皇想要碰碰这个一直都是自己骄傲的儿子。
　　“我跟你们不熟！”生硬的话语艰涩地从口中挤出，潜意识里夏瑾卿还是怪着他们的。夏瑾卿的这番话，也着实伤到了两位至亲。
　　太后——夏瑾卿的母亲疾步上前，想要拉住儿子的手。却被夏瑾卿不客气的挡开，眼里的冰寒愈来愈严重。“不要碰我！”夏瑾卿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
　　“卿！”太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夏瑾卿不客气地打断，“就是因为他吗？”他指的就是在一旁的孜攸帝，“你们配做父母？！”
　　“瑾！”默落不安地扯了扯夏瑾卿的衣角，想要阻止他说出更冷酷的话。
　　夏父在这个时候走上前，一手按上夏瑾卿的肩，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他，稍后才点点头道，“你长大了！”但是看到那冷了的眉眼，夏父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他也是他的儿子，但是他却过早的担负起一切，远远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你不是孩子了。不要怪爸爸妈妈……”
　　夏瑾卿听了夏父的话只冷哼了声，“晚了！”话语里没有一丝可转圜的余地。
　　孜攸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皇和母后会对这个与他极相似的人表现出这样的不一样来，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和他有什么关系。
　　“都退下！”振袖一挥，转身对夏瑾卿说，“跟我来。”率先便走了出去。虽然不愿，但夏瑾卿还是揽着默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