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窄门（总一） ...
-
TITLE：窄门（Strait Doorway）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
——《路加福音-第十三章第24节》
*****
“引领未来吧，一骑。”
“然后，在彼此祝福的彼岸再会吧。”
“……无论多少次。”
一骑缓缓睁开原打算假寐的眼。双瞳中依然有金光摇曳流转。
恍惚间，耳边犹有余音袅袅。
轻手轻脚地从床铺中坐起身，一骑几乎本能地首先扭头望向自己身侧的铺位。
那个床铺一点也不大，长度只与一骑的上半身相仿。
在这床软面舒适的被铺中，一个婴幼儿正在安然酣睡。
尽管视野早已如同戴上泛黄影片的滤镜，但还是足以在没有掌灯的房间中看清小孩的睡颜。
见到孩子睡得如此安稳，一骑不自觉静静地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此时天已经是蒙蒙亮。
在龙宫岛与斯利那加遗民全数转移到海神岛之后，一骑可以说是立刻投入到养孩子的事业当中。
伴随新的外来星核[牵牛星]（Altair）沉眠于龙宫岛内，龙宫岛隐没，人类与Festum的战事暂告一段落。
在其他人休养生息之际，龙宫岛CDC收编了残存的伯利休斯部队，成立海神岛的CDC，效率在线地一边重新规划构建树形星核[阿育王]和海神岛的防御工事，一边整合出新的各方势力的情报档案。
当中，既有所有的[英灵型]法芙娜都得到了各自的名字代号，而不再是流水线意味十足的数字编号。
也有，把一骑他们四个特殊存在正式命名为Element型。
意为人类与Festum群体间影响深远的存在。
自从接受了龙宫岛星核（Mir）的[祝福]，一骑的体质正式告别人类，变成高维世界的存在，连带原本迫在眉睫的生存时限也原地彻底作废。
与此同时，一骑身为人类时的生命活动，也从此变得可有可无。
例如，食欲。
也例如，睡眠。
只不过……
平心而论，当睡眠不再是身体的刚需后，这对照顾不分昼夜地发出需求的婴幼儿来说，切切实实地帮上了大忙。
——育儿……
“好难啊……”
把饭后的餐具都收拾到水槽边，饶是心大如一骑，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跟发展多年的龙宫岛不一样，现阶段百废待兴的海神岛可以说是要啥没啥。
龙宫岛的学习模式，是明面上的“学校教育”加全天候的“催眠教学”。
后者由岛上的低频广播完成。只要一到年纪，孩子们就会自动读取到那些信息。
在这个理解和消化信息的过程中，包括父母在内的其他长者和前辈只需要时刻关注适龄孩子的状态，及时疏导他们的情绪，协助孩子调整自身能力的身心认知即可。
完全不需要额外的操心。
（—引导未来吧，一骑。—）
总士的话音又在耳边响起。
“引导……”
洗刷着那些用过的餐具，垂着眼的一骑低声呢喃，微皱着眉认真思考。
一骑向来觉得：自己这个人一点也不聪明，学识在同伴中实在算不得出众。
只能战斗的自己，到底能教些什么呢？
一骑暂时还没有任何头绪。
“现在，还是先把那孩子健康养大吧。”
得出结论的同时也完成了清洗，一骑随意地甩掉手上的水珠，把餐具整理到碗架上晾干。
——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更不用说，“养孩子”本身，可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骑很多时候都是那种心不在焉的天然呆模样，以致于很多日常的意外都能处变不惊，游刃有余。
然而现在，哪怕有以远见千鹤医师为首的一众岛民热心帮助，面对婴幼儿，才刚过完成人礼的一骑也有深感棘手的时候。
须知道，婴幼儿的思维混沌懵懂，只有生长的本能，成人很难理解当中的章法。
每每这种时候，哪怕有Festum的读心能力，也不一定有用武之地。
当然，严格来说，也不是毫无用处——起码能够第一时间确定，孩子到底是“饿了”还是“拉了”亦或是别的什么。
想到这点，一骑难得心有余悸般叹了口气。
幸好，在家务方面，一骑向来通晓得十分快，简直是天才的级别。
而且，或许一骑自己从来没有自觉，但他确实十分擅长在抓对重点的前提下化繁为简。
于是没多久，所有照顾婴幼儿的要领，一骑本能地尽数掌握，熟练得让很多父母叹为观止，拍手称赞。
与此同时。
为了方便守护新生的海神岛，[博莱奥西]号入驻海神岛的战区海港。
四名Element暂时生活在岛上，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顺带，海神岛的乐园分店也开了起来。
店主是[春日井甲洋]，侍应生是[来主操]，厨师长则是[真壁一骑]。
作为甲洋的住处，这个分店的选址没有临近海滩，而是开在一个幽静的小山丘上，同样可以望见天与海的全景。
伴随生活变得安稳，海神岛上的孩子也逐渐多了起来。
曾经，由于濑户内海星核对人类这个种群的误解，以为人类如Festum一样，只要没有[生]就不存在[死]，于是剥夺了当时祂能辐射的范围、也就是日本境内的所有人的生育能力。
这就是龙宫岛岛民曾经无法孕育孩子的原因。
伴随逐渐的理解，作为濑户内海星核的三分之一、也就是龙宫岛的星核纠正了自己的误解，龙宫岛岛民终于迎来首个自然受孕、自然出生、同时还天生拥有Crossing能力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日野美羽]。
一切都在改变。
在得来不易的和平中，时间按部就班地流逝。
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真壁宅已经不足以让孩子施展。
时不时到山野或者林间疯跑，成了那个孩子新的玩耍日常。
不过正好，真壁家的育儿方针就是放养。
因此，就算有一天，孩子兴冲冲地献宝般递出的西瓜虫，一骑愣怔着眨眨眼，难得严肃地叮嘱：“玩昆虫可以，但千万不能把昆虫带入厨房。”
“知道了！”
得到答应，一骑松开严肃的神情，“快去洗手吧，可以吃饭了。”
“好的！”
新生代的总士很好养活。
他是真的不挑嘴的，给什么就吃什么，吃什么都能吃得很欢。
而且很活泼，吃个饭都吃得很热闹。
坐在对面的一骑闲来无事而走神，依稀间，想起与自己同一个周岁的总士。
他吃饭向来安静，只要不是处于工作学习的忙碌时期，仪态一般都会很端正，几乎让人看不出对食物的喜恶。
总是需要一骑监督着好好吃饭。
“一骑！”
“嗯？”一骑回过神来，“怎么了，总士？”
“你也吃！”
小孩扬着灿烂健气的笑容，拿着可爱的儿童用叉子叉起咖喱中的萝卜块，努力伸直手臂地递到一骑的嘴边。
显然，孩子学会了何为“分享”。
一骑反应过来后微微笑，应了声“嗯”，然后低头把那口食物吃下。
以前的进食，是因为生存需要，也因为一骑自己喜欢美味的食物。
现在的进食，更多只是因为，一骑不想那么快就忘记身为人类的感觉。
见到一骑接受了自己的分享，小孩开心地重新低头，努力地把剩余的饭菜吃完。
这又是普通平常的一天。
就这样，又是数年过去。
法芙娜小队的第三代驾驶员退役转业在即。
虽说[阿育王]的枝叶作为涂料，能让毫无战力的常规战机兵器也能加入这场种族之战，有效减轻了法芙娜小队的战斗负担；也哪怕目前全球范围内人类与Festum之间的战事寥寥，直接减少了驾驶员必须坐上法芙娜战斗的机会……
以防万一，法芙娜小队的新生代还是要及早培养起来。
相对温驯的救世主型法芙娜-Mark.Sein换到美羽手中。
作为常驻的常规战力之一，一骑自己，则是接过了曾经属于[西尾晖]的、现在已经更名为Achilles（阿喀琉斯）的机体。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稳步发展。
直至总士被马里斯·艾克赛尔西亚带走。
因为不是强行带走，再加上马里斯同为Esperantor，也有能力屏蔽Esperantor和Festum都有的读心感知，所以包括苏醒的露比·卡玛——海神岛星核的[核]，海神岛上理应全能全知的存在也没能及时发现。
直至察觉到岛上已经不存在总士的气息，事态已经不可挽回。
面对空荡荡的真壁宅，一骑久违地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
幸好有美羽和露比及时稳固他的状态，一骑才能继续保持理智正常行动。
海神岛CDC迅速组织搜索的同时，[博莱奥西]号带着任务再度起航。
载上一骑，漫无目的地到处尝试寻找被藏匿起来的那个孩子。
直到再次见到这孩子……
明明这孩子接受了截然不同的认知教育，但见到他积极地寻求真相，一骑神奇地觉得，这孩子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见到他充满活力，好像过得不错，一骑觉得，这样子好像也可以。
要是这个孩子不愿意活在虚假的人生中，一骑很愿意为他打破伪装。
一如十四岁的那一年，在Festum首次袭击龙宫岛，特意来到避难所的总士带他首次走上战场那样。
这孩子是[未来]。
一骑愿意为[未来]全盘贡献自己的力量。
不计回报。
于是，一骑得到了那孩子的“讨厌”。
说不失落，那肯定是谎言。
只不过，一骑觉得还好。
不论是当初划伤总士的左眼，还是现在杀掉对那孩子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从不奢望，自己能得到[总士]的原谅。
远远地看着那孩子飞快地成长起来，隔着人群的一骑心感欣慰。
尤其见识到那孩子竭尽全力选择的[未来]，一骑的内心油然骄傲。
——总士，法芙娜和我们，你会选择哪一方？
——法芙娜。
想起曾经，一骑低头笑笑，骄傲地自愧不如之余，也想调侃当初这个问答的另外一方。
至于，虽然按要求放河灯了，但一骑能够理解这个行为。
——正如一骑给总士的那个伤痕，让总士真正地成为他自己。
这个放河灯的行为，也让这个孩子真正成为了他自己。
一骑由衷地高兴，这个孩子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已经无需照顾，也无需护航。
——看来我又要去找寻生命的用途。
望着那盏写着[皆城总士]的河灯顺着水流飘远，一骑安静地在想着。
由于[博莱奥西]号已经在第六次苍穹作战中被彻底击毁，回归龙宫岛后，一骑一直住在真壁宅里，如过去那样。
直至出发旅行的前夜。
眼看窗外的天还没有亮起，一骑一手掀开被铺，轻手轻脚地再次躺下。
安静地重新闭上眼，假寐着试图续上梦境。
那是一个不错的梦。
那是一片漆黑的地平线。
在那里，[真壁一骑]能与他的[皆城总士]再会。
正由于我抱着与你相见的希望，我才永远认为最崎岖的路是最好的路。
——安德烈·纪德《窄门》（Strait Is the Gate）
【Fin.】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窄门（总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