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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去经年·解(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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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住一起了,才发现静留如此多梦浅眠。
她通常都卷缩着靠在我身边,书上说这样的姿势表示缺乏安全感,神经敏感。脆弱——哪怕风吹动窗帘,即使不醒,梦中的她也会不安,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在轻轻颤动。
我不知静留梦到什么,她说不记得,但我清楚大多不是好梦,有时整夜整夜都在颤抖,我知道是为了谁,可即使梦中也不曾听到那人的名字——她竟伤你至深。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一遍遍抚着她的发,用体温告诉她,我在。
有时她会醒来,轻轻将手指回握,却很难再入睡。
我陪她聊天,讲笑话哄她,直到彼此都撑不住。
她奇怪我为何什么也不问,我说:“从前的夜已经过去,你的将来必定有我陪伴你,一起看细水长流。
她的笑,柔软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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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风很适合放风筝,静留说,我们去教堂吧。
经过一片绿地,孩子们的风筝飘曳出一片天空,蓝天洒下暖暖的阳光,深吸一口气,有青草的味道。
“静留~”我牵起她的手。
她也在仰望:“天空,一定很寂寞吧``````啊啦,以前,常这么想。”她笑笑。
风筝飘成了黑点,我在身后将她拥入怀中:“风筝会离开,天空会寂寞,我的线却永远在你手里。”
“是呢,千尘每晚也在我手里求饶~”
我装作没听见,撇撇嘴,拉起她的手,走进这一日的风和日丽。
教堂原来在风华学院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静留的痕迹,我有些兴奋。
她一个人站在教堂的大厅,我坐在大厅门前的石阶。
光,从尖顶的五彩玻璃投射下来,淡淡地映照着静留,她合掌闭眼,似在祷告。
我记得她说过一句话:“凡人若无意志薄弱之缺陷,决不臣服天使,亦不屈从死神。”
静留的神明,即使有,也必然是自己。
草丛里有一点点虫鸣,头顶穿过鸟叫,我眼里的身影,却只余一身寂寞。
告解室里有微弱的响动,不知是否因此惊动了她,她抬头。
“静留,要走了?”
“啊啦,我的千尘等很久了~?”
“嗯。”我皱皱鼻子。
“我突然想起好像还有点事~”她转身欲回去。
“静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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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现在的幸福生活,我深沉地问了大熊一个充满哲理的问题:“隐忍的深情和坦白的痴情,哪种好?”
大熊很不深沉地给了我一个也很哲理的答案:“你就好比在问‘狗屎是冷着吃好还是热着吃’,同样让人难以抉择。”
作为搭档这么久还与他讨论爱情这种东西,我深感后悔。
看来我要多看点书,平时都翻专业性的,那些文艺啊哲学啊什么的,失眠的时候常看,嘿嘿~
静留家的书实在很多,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要看的全都有,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不该看的,也一本不少——全都有翻过的痕迹``````
搓着下巴仔细找了半小时终于找到合适自己的:《夜莺与玫瑰》,王尔德。
我满意地笑着踱到阳台,春日暖阳里,静留正躺藤椅上执书品茗,优雅闲适。
清咳一声,正经坐了,屁股舒服地和椅子蹭了蹭,我小心捏起茶杯。
“千尘要看童话书么?”
“咳、咳咳咳~~~~~!!!”静留放下书轻抚我后背。
“啊啦~”
“你可以不必说出来的!”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要帮千尘翻译么?”她眼里都是笑意。
我恨恨翻开第一页。
```````
``````````````
`````````````````````
半小时后还没翻过第二页,我上了三趟厕所。
撇一眼静留,一寸半厚的书,作者:尼采。
那个号称上帝已死的哲学家?我看不用上帝或者尼采,王尔德就能把我给干掉。
我不死心地提问:“静留,这本书说什么?”
她看我仍停留在第一页的童话:“炽热的,比死亡更强烈的爱情~”
说完,她的笑停滞了。
我拈起那页纸,丝毫看不出来它和爱情的关系在哪里。
哼~!以后老了我也写本回忆录,开篇就写我可爱的静留:美丽、优雅,气质高贵,温柔体贴~
“静留?”意淫还没结束,静留已经不见了,我摸摸脸,拿起哲学家的书:当你在注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我恍然大悟,点点头,哦~
——没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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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静留在一起,都是愉快的。
即使总是跟凶杀、变态、□□犯还有心理异常的社会边缘者打交道。
那日我敲着个结案报告,感慨道:“这社会啊,男人无所谓忠诚,女人无所谓贞洁,出的价够不够而已。”
旁边接下去:“你说反啦~”
我抬头,搭档指指刚带回来一个扶柳之姿的男人。
我回他一个白眼。
累!
这时会想念静留的茶,看看也到宵夜时间了,决定溜号去接她。
“千尘,”她笑:“今晚步行?”
静留真厉害,一眼看出我想散步,当然,重要的是一起走的人。
途中遇到两个混混,却不记得经过,清醒时人已回到家中阳台。
嗯?!脚下还留有踩着人体关节的感觉。
杂碎!怎么没给废了!狗嘴!我的人也敢说!
一只手自身后环住了我。
“千尘,”
接过茶,也陷进她怀里,在我耳际温柔的吞吐出专属的咒语,洗尽一身戾气。
“有一个星期没有回来睡了,案子很忙?”
“唔``````”我盯着楼下仿若深渊的漆黑。
“啊啦~千尘不想我?”她轻轻含住我的耳垂。
有什么东西从后脊梁骨窜得我半身发麻。
急忙捂住嘴巴,这方面她从来比我在行。
“静留``````”我叹息拥住她。
“嗯?”
你对我,越来越重要了``````
“静留,将来老了,我们便一起老。”
“``````”
“啊啦~会变很丑的,老巫婆那样~”她有些哽咽,没有回答。
“等差不多了,就让我先死,就看不到了!”我点头,看进她绯红了瞬间的惊讶。
她慢慢垂首埋进我颈间,更深露重,一滴温热的露珠落在我肩头。
“呃、要不就青光近视老花眼吧,其实我蛮怕死的``````”我赶紧解释。
“千尘是好人,”声音模糊传来,这次真的外焦里嫩了!
“我也是``````”如绵轻吻点在唇上,她笑看我来不及回复的痛心疾首。
“所以我们很配哦~”
“静留!”
接下来抗议的话都进了她嘴里——静留你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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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虽还没有正式的机会见面,但静留开始给我介绍自己的朋友:结城奈绪,株洲城遥,鸨羽舞衣,很会吃的命,很会照顾遥的雪之``````
已经和静留同居一年,认识也有三年,第一次从自己喜欢的人那里知道这些朋友。
大熊说我这段时间笑得很□□。
我把他上次去酒吧玩差点被□□的事传上局域网。
他向老不死的提议我穿低胸超短去引诱一个色情变态狂——事毕被静留发现我手腕肩膀有淤痕,那一天我都下不了床。
我借对练的机会“很不小心”扯下了他的道裤——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里面喜欢穿红色。
很多快乐会来得很突然,就像悲伤。
很多重逢也来得突然,就像别离。
如果有人告诉我推开酒吧的门就会看到玖我夏树抱着藤乃静留,我不知该拿枪指着他的头还是自己的。
现在我知道了——指着玖我夏树的。
她抱着我的藤乃静留。
妒忌也狂怒,想哭也想笑。
百味俱陈.
怪你抱她,怪你回来与我抢她,但远不及恨你抛下她,伤透了她,音信全无!
我吻去她午夜的泪,陪她走过无数梦魇,执手相握的指尖永远冰凉。
玖我夏树。
藤乃静留在发呆是因为你,会胃痛因为你,时时端着茶遥望远方亦是在看你!
藤乃静留不知道的,我却知道——她甚至求死的心都有——在高处就一定会直勾勾地望去地面。
静留曾说过:“炽热的,比死亡更强烈的爱情!”,夜莺与玫瑰,那是你。
玖我夏树,你可曾专注地看过她,你可曾在最痛苦时呵护过她!
七年,你在哪里!
七年,你有脸回来!
静留看不到我,她们都侧身,玖我的唇微微翕动,在静留耳边。
“哦~夏树,谁叫你找到这儿来的?”
“静留,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遥远遥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啊~我的静留,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
“啊!夏树,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
“不用起誓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要是我的出自深心的爱情——”
我在脑子里背完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重逢,然后历经磨难的恋人终于得以双宿双飞,忠诚守护的骑士终于让公主迎来了王子的回归。
圆桌武士的悲剧么?可惜公主没有喝下爱情秘药,她爱的,依然是王子。
我还记得,昨晚,我向静留求婚了。
“用人生百年去忘记一场历经生死的爱恋,是奢望,但放弃这绝望的爱情却不是强求,静留,哪怕我永远只能听到一句‘我喜欢你’,我也愿守护你,爱你,此世不渝!嫁给我。”我把戒指放在她手心,“现在不用给我答案,三年的等待或者三十年等待,等的都是你。”
吻落在她额前,缠绵隽永,是我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