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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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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忆元九
天阴一日便堪愁,何况连宵雨不休。 一种雨中君最苦,偏梁阁道向通州。
我在想你,你却不知道。
外面的流言蜚语传得很厉害,自己与元稹都不过权贵人手中的羊羔,又有何人会替他们申诉?
当做笑柄罢了。
等风头一过,就没有人还会记得这段离奇的瞎编乱造的故事了。
除了自己。
最初是什么反应呢?
纵使这些言行摸着了边际,甚至让他有了一些奇怪的躁动,但他还是不喜欢被他人深度剖析,拿到那些粗俗的人面前去玩味。
再说来,元稹已经有了薛涛,此时传出这些言语,只怕……会让二人关系疏远吧。
为了避嫌。
白居易镇镇的想,可这样不就是在掩饰吗,掩饰不就是事实了吗?
很罕见的,元稹拒绝了薛涛的幽会。
他的心思很乱,或许是因为外面的言语让他愧对薛涛,抑或许是这些添油加醋的故事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不敢想象的事实。
后者吧。
元稹心里有一个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却重重地击在了他的心头。
很在意他,怕他会因此疏远自己。
不是因为在意薛涛,是因为在意他。
各自怀着心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散步到了庭院,只不过,元稹的庭院里多了一位贵客。
"有心事?"薛涛比元稹年长,女子敏感的心思体贴地感受到了面前人情绪的低落。
元稹抬眼望她。
这女子,带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婉约但又偏偏不是个绣花枕头,平日的体贴也是勾人得狠。
只是现在,自己内心居然没有半点波动。
"没什么,我静一会就好了,你先走吧。"
女子有些诧异,不过这种表情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
她已经过了小女孩任性的年纪了,再加上元稹对她本就没有那么用情,只有事事顺从,体贴入微,才能勉强栓住这人的心。
"外面的那些……"
"你先走吧。"不等她说完,元稹准备起身离开,"我脑子有些乱,很多事情都扯不清了。"
听到他这样说,薛涛也只能作罢。
"元郎,再过几日就要回京了,我……"
元稹目光一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薛涛。
"不行,京城里四面埋伏,我在其中都难以自保,若带上你……"
薛涛的话僵在了口里,她本就没想过要元稹带他入京,她本是想告诉他,自己可以等,只要他还愿意接纳她。
元稹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轻笑了一声,"不要等我,不值得。"
不值得。
许多年后薛涛想起这句话,脸上不由地浮现出自嘲的表情,她也知道不值得啊,可她……就像被钉在了那人身上似的,无法逃脱。
回京后,元稹有些心力交瘁,朝廷上那些老狐狸,脸皮厚的程度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些茶楼的说书话本,只怕也是他们找人做的。
不过,白兄也要回京了,他们,又可以碰面了。
前脚刚刚从轿子里下来,后脚就迫不及待地往元府里冲。
"微之。"
站在门口,白居易似乎听到了一些路人的窃窃私语。
那丫鬟引着自己进去,一路上那这个家丁的脸色也是千奇百怪,更有甚者还当面嗤笑了出来。
面无尊卑,元稹都是怎么管的人?
抑或是,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元老爷的?
"微之"对上元稹躲闪的目光,白居易急不可耐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少年瘦了,有点弱不禁风的感觉。
媚骨三分。
白居易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些有些惭愧。
惭愧过后,是一种蚀骨的欲/望。
带着些许薄茧的手在少年的肩骨上摩挲,流连之中,还有一些想深入更多地方的欲/望。
声声微之抵去心房。
"微之"
面前这个早就面染红晕的少年这才回过神来。
"白兄。"
想亲上去。
一只手从肩骨向上蔓延,不知不觉间游离到了下颌处。蜻蜓点水般在少年光滑的肌肤上打着节拍。
有种被调戏了感觉,但又不过瘾。
这种在边缘试探的调/情,不仅没有被排斥,反倒激起了更加深层的欲/望。
"微之,"白居易犹豫片刻,对着少年的薄唇轻点了一下,"白兄心悦与你。"
面前的阴影褪去,只见白居易自顾自地牵着自己的手向书房走去,"近日看到一本好书,只奈搬迁时大意落在了苏州,不知微之这是否存着。"
元稹心突突地跳,他刚才那一下,是认真的吗?
"白兄,我也才刚刚回来,兴许也没有罢。"
很明显,他不自在,不想招待他了。
这神情到了白居易眼里,就是毫不掩饰的害羞。
"咳………"白居易象征性地配合他尴尬了一下,"微之,你怎么想?"
你怎么想?
被人突然亲了一下,这人还是自己朝思暮想却不敢奢望的贵人,而且还都是男子,你怎么想?
高兴?惊喜?害怕?排斥?
他一个都没有。
他只有一种感觉,想离开。
想离开,不是因为不喜欢他,是因为太喜欢了,怕伤害他。
两人的关系一直蒙着一张薄纸,多年来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如今,白居易此举可谓毫不犹豫地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还想掩饰,还想自我开解,不可能了。
要么离开,要么一起堕落。
元稹更倾向于前者。
他是一个胆小鬼,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不敢接受别人的喜欢,更不敢为了喜欢而连累心上人。
他喜欢自己,如果不接受,也只能作罢。
白兄要面子,被拒绝后肯定也不会来寻他了。
话都挑得这么明了,他没得选了。
怎么这么没用?
元稹埋怨着自己,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害怕与胆小,似乎就是用百倍的努力也无法填补的。
不敢面对自己,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随着世俗漂浮,还要害怕世俗的风浪,伪装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讲出来,很没用吧。
即使他知道,大多数人也是如此的。有些人甚至连这种煎熬的反省都没有,心安理得地过着戴着面具的生活。
但他还是很嫌弃自己,配不上白兄的勇敢,和他的真心。
白居易等待着下文,却被元稹这变幻莫测的表情迷住了。
如果,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我一定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这么做了。
现在,也不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