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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进城游玩 ...

  •   这一夜季妫睡得不深,又有许多纷乱梦境,待到鸡鸣破晓之时,便听外面阿母阿嫂们起来生火做饭的声响。
      那动静窸窸窣窣带着小心,像是生怕吵醒了谁。

      季妫起身穿上旧衣,开门从自己那屋出去,说是门,约莫也就是个篱笆模样,相对精致些。
      这年代铜铁贵重,百姓很难用上金属工具,拿那些粗大的木材也没有什么办法,常用的器具多是用大小合适的树枝木棍做成。

      季妫家的这些门板,便都是用木棍做成,内里再挂一个布帘,看着便是一个殷实人家,布料难得,穷人家连身上的衣服都置办不齐,哪有那么多布可以拿去闲挂。
      这时候的门轴也不好用,白日里便都不关门,有时候把那块布挂起来,有时候布也不挂,就大剌剌的敞开在那里。

      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取光也是一个问题,不透风不透光的屋里容易生出各种虫蚁,运气不好的时候,角落里躲着一条蛇你都不会看到。
      在这种生活环境下,所谓隐私,个人空间,便都显得次要。

      “怎的便起了?”二嫂抱着一捆柴火从柴垛那边过来,见季妫从屋里出来,便一脸高兴与她说话。
      对于季妫得见应侯,不仅得他赏识,并且得赠许多物品,他们一家人都是特别高兴,想太多的大约也只有季妫一个而已。

      “醒了便起来,阿嫂可生好火了?”季妫应道。
      “生好了,你便只管等吃热饭。”二嫂说着,几步便往灶台那边去了。

      她们家的灶台就搭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棚子下面,时人住的多是一些黄泥茅草屋,一般百姓家房梁也不高,为了避免火灾,灶台大多搭在室外。
      生火亦是不易,昨夜里睡觉前,她们在灶台下埋了炭火,今日一早起来看还生的起吗,生不起便要用燧石点火,或是到社庙那边去取火。

      寻常若是离的近,到社庙那边取火肯定更方便。只是自从季妫家与里君家闹出龃龉,她家里人过去社庙那边就很不自在,所以一般只要季妫能去,她都自己去。
      而如果在自己家中另生一个火堆,早晚烧着,别人看在眼里便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样的想法说辞,总归是有些不好,同一个邑,因何竟要两个火种?

      做饭的事情不需她帮忙,季妫拿上水瓢,去给院外小溪边一片菜畦浇水,这时节已是有些冷了,很多菜都不好种,她家菜畦便只种了一些冬葵和芜菁。

      季妫用水瓢从小溪里舀了一些清水浇菜,又摘了一些冬葵叶回去,嫂嫂们这时候正在煮粥,陶釜里面放了粟米和咸肉,见季妫摘了菜叶回来,便把那些菜叶也撕碎了放进去。
      寻常人家平日里吃的便是这个,米粥有稀有稠,滋味有浓有淡,有放肉的也有不放肉的。像那些个饺子之类的吃法,人们便也只是听听而已,别的不说,光是一把剁馅用的菜刀都不是家家户户能够置办的起。

      待到米粥熬熟,家里的大人小孩也都起了,小孩子饿得快,季妫那几个侄儿侄女围着灶台直转悠,等着吃饭。
      这个年代的人说君子远庖厨,大约也并不是像后世的人所理解的那样,是看不起做饭的,而是要维持端庄和风度,不能让自己显示出肚子很饿嘴很馋的模样。

      饿肚子是常态,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物资匮乏的年代,哪有什么一日三餐,每餐都能饱食。
      季妫她们从前便只吃一餐热食,早上起了先去地里干活,空着肚皮干小半天体力活以后再回家吃饭,这时候家里负责做饭的人也已经从社庙那边引了火来,煮好热的饭食,这便是一日之中唯一的一餐热食。
      吃饱后再出去干活,邑中也会组织他们去公田干活,待下午再干完活回来,便没有热食了,寻常便只用些冷食,或是干脆不吃,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充足的粮食。

      在一些闲散的季节,或许也并不怎么干活,但不管干活还是不干活,像季妫这样的人家,一天里面就是只有一餐热食。
      吃饭的时候,就是一人一碗捧着吃了,也不拘是在厅里还是廊下,抑或干脆就在院中。

      一人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又分些这两日新做的面饼子,方才放在灶台上又热了一下,这时候便都是热乎的,咬在嘴里也软和,带着麦芯的香甜,这饼子她家现在是不拘吃多少,吃到饱为止,家中那几个小的,常常都要撑到肚皮滚圆。

      季妫与父母兄嫂坐在廊下吃饭,厅里太暗,院中又有寒风,这时节便只这廊下待着最舒服。

      季妫的兄长们过几日便要出门去服徭役,这一走至少也是一两个月,趁眼下这时候他们都在家,季妫便说,让这些要服徭役的青壮带上家里的妻儿父母,到应城去游玩一番。
      玩过几天之后,到时候该去服徭役的服徭役,该回家的回家,人在应城那边消息也灵通,季妫还能稍微活动一下,寻个相熟的能说上话的管事,将这些人安排在他手底下,再送些薄礼,不说多么关照,至少不受刻薄。

      季妫那小侄女一听要去应城玩,便是很高兴,很少去城里的两个嫂嫂也高兴,兄长们虽然常去,但这回能带妻儿去游玩,自然也与往日不同,吃过饭他们便出门与别人说去了。
      季妫又说这几日吃饭住宿都归她管,这些人不用操心什么,也不用带什么,只管甩着两条胳膊去玩。引的外邑这些年轻人们欣喜不已,小孩高兴得嗷嗷叫唤。

      原本说是明日一早就走,这些人却连这一日的功夫都不愿等,都说今日便去吧,季妫见他们高兴,便也答应了,其余笨重的物什都不带,便只从应侯赠予的那些布料里面选了一些,让兄长们背着。
      嫂嫂们往常都是很心疼布料,这回因是要带进城去花费用的,倒也显得格外大方一些,和阿母一起,高高兴兴把自家最用不上的颜色花样挑拣出来,用麻绳捆好,外面又包上干净的麻布,免得这一路上沾了灰尘。

      季妫阿母原本说是不去,担心家里,总要有人留下来看家,季妫阿父便说自己留下来看家,那城里他已去过不知多少回,没有什么新鲜的,难得这回儿媳和孙儿们也都去,便叫她也去玩几日,兴许还能遇到孟妫仲妫她们。
      眼下已是过了农忙时节,那散邑距离应城又近,从前便听闻她们有去应城卖货,便是早前季妫教与她们的油豆皮。

      “近日她们应也常去,你若在那应城之中,兴许便能遇着。”季妫阿父说。
      “遇不着我也能自己寻过去,不过半日脚程,既已去了那应城,何不再去看看孟妫仲妫。”季妫阿母被他那般说的,也已改了主意。

      整日在家做饭带娃,难得这回季妫说要带她们去城里玩,她心里原本也是想去的,只是放心不下家里。
      这老儿说他自己留下来看家,她正求之不得,那便叫他在家待着,自己与儿孙们出门去玩几日吧。

      衣裳虽然不多,这时候也拣最体面的穿在身上,又在脚上套了布袜草鞋,利利落落穿戴好了行到院中,年轻人们早已在外面等急了,不仅有自家儿孙,还有许多别家的。
      一见这季妫阿母也都准备好了,院中那些年少的年幼的便折腾吵闹着说要赶紧出门去了。

      “可是要走了?”
      “走吧走吧!”
      “再不走天黑前怕到不了了!”
      “阿婆!要走了么?”

      “走了走了,这就走,急什么。”

      一行人嬉闹着,一路说着话出了邑中。
      深秋初冬的时节,野外里大风吹着,带着寒意,这些人心里却高兴,行路就算有些辛苦,也没人喊累的。

      外邑这边想进城去玩的人便都去了,也不拘家中有没有人要去服徭役,年轻人小孩这时候就没有还想留在家中的,季妫阿父让他们只管去,家中若是没有留人,便把值钱的物什搬去他那里,过几日归家后再来取。
      另外也有一些老人留下的,有那伤残的,也有自己愿意待在家里的。先前一些年轻人也有犹豫踟蹰想去又不想去的,被人三言两语便给说动了,这时候的哪有不爱热闹的,尤其年轻人。

      下午的时候,他们在仲游等人时常歇脚的一个邑中歇息,这时候正是农闲时节,那邑中的人也清闲,听说他们要到应城去游玩,大人小孩都很羡慕。
      大人还能忍忍,小孩就忍不了了,有那哭闹着说自己也要去的,引的其他孩子也都要跟着哭起来,被季妫次兄仲行用几块饴糖给哄好了,只是待他们要走的时候,有些孩子难免又要哭闹起来,吵着也要跟去应城玩。

      外邑那些小孩见那情形也有一些不知如何是好,有那抓耳挠腮的,也有嘻嘻哈哈的,待到行的远了,便又都高兴起来了。
      有些小孩实在年幼,走到后面就走不动了,便要大人背着走,寻常七八岁往上,便是整日都在山上跑的,这时候不需大人帮忙,一日的脚程,自己便能走。

      因为没带什么很重的物什,都是轻装上路,一路上走的也快,待到天色刚暗下来,他们这一行人便到了滍水滍水之滨,仲游他们摆摊卖羊皮气囊的地方。
      仲游昨日方才与季妫一同回往石沟邑,过两日再运制好的羊皮气囊等物过来这边,今起却是不在。这里其他人也与季妫相熟,这时候见她带着外邑的人过来,说是明日一早要去城中游玩,也都高高兴兴接待了他们。

      季妫与里君一家的龃龉是一回事,他们这些人与季妫的关系又是另一回事,出门在外的汉子,没有那么多的细腻心思,季妫改善了他们的处境,又让他们得人许多友善敬重,他们这些人自然也都敬重季妫。
      外邑原本就没多少人,他们这里又有现成的住处,这些青壮们便叫他们这些时日便住在这里吧,白日里想进城去玩便进城去玩,夜里便回这里歇息,这里的人他们都熟,相互之间也有照应,比那城里的客舍待着自在,平白又花那一份住宿的钱帛作甚,不如拿去买些吃食来,与他们改善伙食。

      青壮们与外邑那些年轻人小孩子们细说,那应城之中都有一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听得他们很是高兴。
      季妫花了几枚刀币,就从自家邑中这个摊位上换了一些粟米麦粒,让外邑几个年长的收着,明日里去到城中,与这些小孩换些饴糖之类的小吃食,正餐她阿兄会另外安排好,叫他们只管花用,不需十分省着。

      一枚刀币能换许多粮食,外邑那些小孩见季妫拿那么多粮食让他们去城里换零食,就都高兴坏了,恨不得这一闭眼一睁眼,就到明天清晨。

      见他们一个个或是兴高采烈,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围在火堆边上说话,或是成群结队跑到水边玩耍,季妫心里也有一些高兴。
      只是她的高兴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像是浮在空中,两只脚怎么也踩不到地面上。

      猎猎江风吹在身上,空气中带着江里的水汽和初冬的寒意。
      这所有的一切分明都很真实,因何她又有一种误入时空的隔阂感,大约是因为这两天有些想的太多了吗。

      见过应侯之后,这里根深蒂固的等级血统制度再一次对她造成了冲击。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观念,她究竟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姚春燕,还是眼下这个季妫,在身份认知上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塔搭衣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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