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75、第一百五十八章 所谓公平

　　——？

　　这下不仅是林塞他们，连白发男子这边的【苍色之翼】都愣住了。

　　“……你不是刚才还……”菲丁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决定说变就变。

　　那白发男子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话也有那么些道理。毕竟看起来我们两边并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非死即生——出门在外也不一定非是敌人呢，对吧？”

　　菲丁很是疑惑地皱起眉，白发男子这话说的不错——从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都不错；但偏偏，不该从这个白发男子口中说出。

　　这太过怪异了。

　　前面还在说生说死，后面转瞬“我们是朋友”？

　　林塞他们同样觉得奇怪，但总而言之，对面愿意交换，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此便没再过细琢磨。

　　“那现在就交换吧。”林塞和伊芙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不准备久拖，怕夜长梦多，于是当即就准备向【苍色之翼】他们交换人质。

　　“其他人都散开。”林塞这么开口了，直视着白发男子，“我带着娅迪，你带着普兰，我们在相隔三米的时候同时松手，这样可以吗？”

　　白发男子微微挑了挑眉，勾着嘴角笑到：

　　“我没意见。”

　　伊芙琳和阿连娅他们已经退开，菲丁也喊着【苍色之翼】都其他人退去。

　　这中间空出的场地只留给了这四个人。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交换人质吧。”林塞说着，挟持着娅迪走上前去。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白发男子。

　　他听见了那白发男子的回答：

　　“好啊。”

　　也清楚地看见那白发男子带着普兰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没什么异常。

　　可不知为何，他心脏在“砰砰”跳个不停，随着那白发男子的脚步，越发不详的感觉已经漫至全身——

　　最奇怪的是，他明明什么也没发现，眼前那白发男子的动作也非常正常，他却硬生生有了种早已被野兽捕捉，只是在陷阱中无意义挣扎的绝望。

　　林塞没有持着剑的手狠狠用力，指甲刺入肉里，这才让自己清醒几分——他未曾敢把一丝一毫的心理变化赋在脸上，因为他深知，任意的微小表情，都会让交换人质这件事产生难以控制的变化。

　　“到了。”那个白发男子站三米外站定，这么随意地说着。

　　比起林塞，他看起来轻松很多。

　　林塞也停下了脚步，看着白发男子的目光很是凝重。

　　“就在这里交换吧。”那个白发男子这么说着，“倒数三下，我们同时放手，很是公平对吧？”

　　“好。”林塞点了点头，这就是他最初的想法，因此自然不会拒绝。

　　“那我们现在开始倒数了——”那个白发男子说着。

　　所有人神经都高度紧绷，注视着中心处都几人。

　　这时，却有人出声打断了：

　　“等等。”

　　——这个声音……

　　林塞愣了愣，看向自己拿着到手机。

　　安泽这家伙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讲话，一直安静地听到现在。

　　林塞差点都把他忘了，也是没想到这电话到现在都没挂断。他当时见这手机没了声音，就理所应当觉得安泽挂断了，随手就扔进了兜里。现在安泽这一出生，倒是吓了他一大跳。

　　但毫无疑问，安泽这个打断气氛更加凝重——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在林塞身上。

　　“……”林塞没有表情，只得又一手胁迫着娅迪，一手从兜里拿出手机，装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手机支架。

　　“刚才有人说……公平？”那边的安泽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这边奇怪的气氛，继续说着。

　　“有什么问题吗？”伊芙琳愣了愣，开口问到。

　　林塞皱了皱眉。

　　安泽这话来的莫名其妙，但伊芙琳他们都能听出——他觉得这次对换人质，有陷阱。

　　——可这就奇怪了。

　　三米的距离，可攻可守。离太近太过危险，离太远又途中容易生变，三米的距离正好能够给一切意外来一个缓冲期。更何况，同时放手，更是给这次交换加了个保险。

　　伊芙琳和林塞他们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听见安泽这么一说，心中也开始打鼓了。

　　他们扫向【苍色之翼】那边的视线中充满了怀疑。

　　“让他们那边先放人。”安泽没有解释，直接这么说到。

　　菲丁那边的眉头却是紧紧拧了起来，他叫嚷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两边同时放人，你说这不公平。我们这边先放人，你说这叫公平？”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怒气和反讽。

　　电话另一端的安泽却完全没感受到，反而疑惑地问到：

　　“对啊，怎么了？”

　　这五个无辜又理直气壮的字，直接击在菲丁的胸口，压得他呼吸不畅。

　　菲丁硬是骂不出声。

　　那白发男子却是轻笑了一声，将那如刺刃一般的武器从普兰颈脖上拿了下来：

　　“好吧，就如你所愿。”

　　这爽快利落耿直的态度，让菲丁直接愣住了：

　　“你，你怎么……”

　　“他只是觉得，我会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瞬间，杀了我挟持的这个家伙，然后再杀了对面那个黄头发的家伙而已。”那白发男子这么说着，幽绿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什，什么……”菲丁喃喃着，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寒意，他从这白发男子的神情中看得出，这个“他觉得”似乎并不仅仅是电话那端的那个人这么觉得，更是这个白发男子本来的打算——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交换人质，也不关心娅迪是否会在交换中出事，或许是觉得这样会比直接拒绝有趣，表面上才答应了交换。

　　林塞他们背后也同样发凉。

　　以至于，现在，普兰已经被松开了束缚，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动，是否又会落入他人的算计。

　　而林塞他们也是同样，林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该放开娅迪——他有相同的顾虑。

　　这个白发男人不分敌我的无情狠戾，反复无常的变动，显然让在场的双方的人都忌惮不已。

　　“林塞，那家伙放了普兰的话，你也把人放了吧。”安泽的声音总算是打断了这份诡异的寂静。

　　林塞愣了愣，找回了理智，正准备照做，可他刚刚把剑从娅迪脖子边移开，就听到安泽继续说：

　　“林塞，你把校徽也给那位人质，让她带过去吧。”

　　——什么跟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娅迪也愣住了。

　　——这怎么又扯上校徽了？怎么还要把校徽带过去？

　　娅迪疑惑地望向身为敌方，并且挟持了自己的林塞——然后她发现，这人的表情并不比自己好上几分。

　　“我刚刚查到了进入学校的办法：往石墙的东边走，你们会看见有一块墙上刻着巨大的校徽，你们用自己佩戴的学校徽章与墙面接触，就能出现密码盘，输入密码就能出现一个一人高的通道。密码是卡纳图学校的建校日期。”

　　安泽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进入卡纳图学校的方法吗？

　　菲丁的眼珠转了转。

　　“等，等等等等等——！”林奇大喊到，他完全不知道安泽在做什么，“我们是在外放啊！外放啊！！那些【苍色之翼】的家伙也能听见！你就这么告诉他们？！”

　　“放心好了。”安泽安慰着，不像林奇一惊一乍，他的语气非常平和，“反正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本来也没准备放过你们。交换完人质，他也不过是更有持无恐罢了。”

　　林奇瞬间白了脸，林塞则是皱起了眉。

　　他们当然知道安泽说的是什么——在娅迪被胁迫的时候，菲丁和其余的【苍色之翼】的人或许还会阻拦一下那个白发男子，但一旦人质交换完成……

　　“不，不对啊……”林奇嗫嗫着开口，“那交换人质……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不交换的话，对我们同样不利。”林塞倒是想明白了，他沉下脸色，看着那白发男子，“……所谓的公平，从来不存在在敌强我弱的关系里。”

　　那个白发男子勾起嘴角，没有作声——他刚才几次说到的‘公平’，也的确只是虚妄罢了。

　　“啊啊啊！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林奇崩溃地嚷嚷着，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对面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套路，人和人的基本信任消失得一干二净——所有都是虚与委蛇，压根从一开始就存了赶尽杀绝的意思。

　　——按道理说，即使是敌人，只要不是完全对立的立场，不是什么你生我死的场合，很少是有这种完全不放过的决绝的。

　　——这白发男子的种种表现，都让林奇怀疑自己这边是有人捅过他老窝，还是有什么杀父之仇的深仇大恨了。

　　“卖我一个消息吗？”那白发男子自然是不会关注林奇的心理路程，只是目光在林塞手中的校徽上一扫。

　　他开口说到：

　　“娅迪，把那个徽章拿过来吧。”

　　那双马尾的女生点了点头，接过了林塞递来的徽章。

　　——只是现场的气氛依然凝重，林塞他们依然警戒这这个白发男子。普兰也依然在原地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踏出那一步，所以娅迪也停在原地。

　　白发男子的目光在林塞他们脸上转了一圈，他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他嗤笑了一声，目光最终停在了林塞手上拿着的手机上，带着略微嘲讽地开口：

　　“这样也不敢行动吗？要不要在问问你手机另一端的那位？”

　　“我……”林塞愣了愣，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手上，而那通电话已经不知在何时挂断了，传来的只有轻微的盲音。

　　——他挂了电话？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林塞皱了皱眉，并没想通。

　　那边的白发男子倒是很清楚地听见了林塞手机中传来的挂断的声音，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幽绿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

　　“走吧。”这白发男子最终这么说到。

　　他朝着娅迪招了招手，然后直接转过了身去。

　　林塞和伊芙琳他们心下一松，【苍色之翼】的人似乎也准备随着那白发男子离去。

　　这气氛终于没这么争锋相对了。

　　普兰快步像林塞他们走来，娅迪也追随着白发男子走去。

　　这场争斗竟然就此落下帷幕，率先离去的是【苍色之翼】，但林塞他们心中很清楚，这次输的却不是【苍色之翼】。

　　“说起来……倒是我们多此一举了。”林塞低喃着。

　　很显然，这场交锋的结果，让他们都有些萎靡。

　　“安泽倒是说对了，若我们没有去管【苍色之翼】砸墙的事，直接想办法进卡纳图学校，倒是能让【苍色之翼】晚上一些时间。”阿连娅同样叹着气到，“现在倒好了，进入学校的办法有了，【苍色之翼】的人直接拿了进入的办法。”

　　伊芙琳摇了摇头，不愿多言，心情也不大好受。

　　她和普兰是来帮忙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差点成了累赘。

　　可就在这时，林塞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一手划开，就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界面跳了出来——

　　这敢情好。

　　他就说怎么在这全部被屏蔽的地方里打通电话的，敢情是早就植入了什么木马。

　　「哟，还好吧？」

　　这浮现出来的一行字让凑过来的阿连娅也眉头一跳——这种轻浮的语气，一看就知道是谁。

　　「我也没想到【苍色之翼】会来这么麻烦的家伙，还来得这么早。」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就算你们没把校徽给他们，看那家伙的样子，砸穿墙壁也就今天的事了，快一点慢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他是在安慰我们吗？”同样凑过来的伊芙琳不确定地望向林塞问到。

　　“……”林塞面无表情，他手指在屏蔽上划了划，最终死了心，“那家伙给我锁屏了，回复不了，就只能肝看着他说话。”

　　“……”阿连娅神色异常平静，仿佛有种早就料到的错觉。

　　「放心好了，天塌下来也有校长顶着。校长顶不住了就转学吧。我觉得丹妮娅学校也挺好的。」

　　对面那家伙依然在毫不知情地劝慰着。

　　“……他难道不知道他已经上了我们学校的黑名单吗？”伊芙琳难以置信地问到。

　　“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有这种自知之明的。”阿连娅摇了摇头说到。

　　林塞依然在看着逐一浮现的字：

　　「你们的任务只是把钥匙交给校长。做多余的事情，我不会拦着你们，但是记住，永远别把自己陷在绝对危险的环境中。」

　　「最后……算了。」

　　那最后一句戛然而止。

　　林塞他们都皱起了眉。

　　“我真是讨厌这些说话说一半的家伙啊。”林奇忍不住嚷嚷着。

　　“他还是在劝诫我们。”拉斯蒂娜说着，“从电话开始到现在，他都在劝诫我们。”

　　“显然他发现有什么事的危险程度超过他预期了。”阿连娅皱着眉这么说着，“他从没这样……他似乎很想让我们脱身离开。”

　　林塞没有说话，他的手摸到安泽当时交给他的那一堆钥匙，只觉得格外沉重。

　　——或许，从伊芙琳他们被袭击开始，他就该发现这件事的牵扯越来越多，事情的严重性也越来越大了……

　　——他猜测，安泽或许在已经后悔，在奥莫拉区域时让他们分路。一边或许满是危险，原来另一边也并不是什么轻松快乐的园地。

　　——只是……

　　“走吧。”林塞收敛了心神，看向伊芙琳他们。

　　——既然到来都已经来了，也自然不该有在门口退却的想法。

　　。

　　另一边。

　　菲丁的视线不住往前面白发男子的背影上瞟去。

　　这样的动作太多次，况且另一边的娅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发男子最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们：

　　“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倒，倒也没什么……”菲丁心下一惊，那幽绿色如野兽般的眸子已经锁定了他，那难以辨别敌友的视线让他紧绷身体。

　　可就算如此，他也还是问出了声：

　　“那打开卡纳图学校的门的办法也不知是真是假，为什么当时不留下他们试验……而且，如果那办法是真的，等娅迪回来后为什么放他们走……”

　　他的疑惑实在太多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白发男子直接就相信了什么“校徽开门”的办法。

　　也不知道明明一而再再而三试图直接屠尽对方的家伙，为什么突然收手了。

　　“办法只可能是真的。”那白发男子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因为那家伙知道，用轻易能辨认出的假办法来搪塞我是没用的，他不能确定我们是否会当场试验方法，也不会去赌这种概率……毕竟那些家伙可是他所谓的‘同伴’啊。”

　　白发男子勾起嘴角，脸上的笑容满是嘲讽。

　　菲丁皱起了眉。

　　那电话一端的声音他隐隐觉得熟悉。

　　看见林塞他们，心中也有了个大致猜测。

　　——可是……

　　菲丁的目光停在了白发男子身上，心中的猜测又不确定了几分。

　　——听这白发男子的语气，很显然是和对话另一端的人相识。

　　但是……

　　——一个在试验罐里面呆了上百年的试验体，能和谁相识呢？

　　而这白发男子自然不会在意菲丁的心理斗争。

　　他只是低声喃喃着：

　　“至于放那些家伙离开……”

　　“那家伙这么看重的家伙，身上必定有重要线索。”

　　菲丁愣了愣，找回了思绪，他猛地抬眼看向白发男子：

　　“你是说……？”

　　“看来我们进了卡纳图，也不能放弃监视刚才那些家伙。那些家伙身上绝对藏了什么……”

　　“当然了，或许还会有障眼法来混乱我们的视线……”

　　那白发男子低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