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120、第一百一十七章 通道

　　林塞他们和阿连娅他们进城的方式有所不同。
　　他们趁着血红色太阳还在的时候，就匆忙离开了麦田。
　　说来也奇怪，他们绕过木屋，走了没多会，便看见了树林，而回头一望，连麦田的半点颜色也看不见了。
　　血红色的太阳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是留在了那处地区一般。
　　当空的是半盏孤月。
　　林塞他们没敢多有停留，就按着魔女记忆中的地图上标注的方向，往奥莫拉区域的中心赶去——他们与安可不是一个方向，因此也没碰见那电锯快乐女孩。
　　可最终，他们也到了这座“梦想乡”。
　　林塞他们本来也想像安可他们一样，直接从城门进入，可杨柳在路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吸溜一下滑入了地底。
　　林塞他们也只得改变策略，跟着一个一个跳了下去。
　　——而底下，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密道。
　　不，说密道其实并不准确，它不仅仅只有通道，还有好些房间——更有徘徊着的怪物。
　　那些怪物比起地面上的更为狰狞，一双眼睛因为常年生活在光线微弱的房间，而有些退化，但他们的耳朵比起一般的怪物，灵敏了数倍。
　　——这也让林塞他们的战斗更加吃力。
　　——但好在，这些怪物是能够杀死的，并不想阿连娅他们遇见的那种，可以再生。

　　魔女已有推测，这条密道估计能通到地图上标注的“梦想乡”的中心——“神坛”。
　　因此，他们继续在密道中行走着——直到听见凯丝震耳欲聋的大喊，这才打定主意找个地方和安可他们会合。
　　所幸，现在除了某人，人也到齐了。
　　确定了大家都平安无事后，林塞他们吊起的心才落下。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安泽，搞清楚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再去找出去的办法。

　　魔女“砰——”的一声砸了门，却并不能挡住门外怪物想进来的心，利爪抓在门上的声音，还有庞大身体的沉重撞击声，都让在场的人皱起了眉。
　　这门在外面怪物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加利亚是第一个没忍住了，他黑色的魂技铺天盖地地像外面袭去。
　　与他同时行动的还有提着大刀的基堤。
　　林塞示意自己只擅长防御，然后沉默地退到了阿连娅他们附近，并且瞅了瞅安可手上的电锯。
　　——这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没记错的话，进来的时候似乎没这玩意？
　　林塞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阿连娅和凯丝都眼观鼻，鼻观心，都没说话。
　　——怎么来的？
　　——装备没有不用怕，全靠敌人送？
　　——这怎么解释？

　　好在林塞也没有特别大的好奇心。

　　在解决掉门前的怪物后，魔女指着一边说着：
　　“虽然地图上没有记载密道，但是那边是我们来的方向，如果要找安泽的话，只能尝试往另一边走了。”
　　魔女是第一个走出去的，并且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怪物尸体不在的另一条路——感谢老天，加利亚和基堤和怪物打的时候还往旁引了引，没有让这怪物横尸门前。
　　——要是门口一地的腐臭的尸水，那魔女，阿连娅，拉斯蒂娜估计都会打定主意不出门。

　　加利亚缀在末尾，离得队伍不远不近，有种随时会脱离队伍独自行动的打算。
　　可他还是跟了上去。
　　但没走几步，却猛地回头——他的脊背发寒，似乎有什么饱含恶意的视线在暗处紧紧地看着他们。
　　——可是一回头，除了躺在地上的怪物的尸体外，只有空荡荡的通道，什么也没有。
　　加利亚回过头，看见前方不远处也停住脚步的安可——他皱着眉，也看着后方。
　　——果然，不是错觉。
　　加利亚收回视线，没说什么，沉默地跟上了队伍。

　　而在他们离开后，怪物的尸体渐渐消失——不，比起消失，更像是被吞噬。
　　怪物的尸体就这么融入了墙壁中，连带着地上的血迹，痕迹，也消失无影。
　　一切干干净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林塞他们这么走了没多久，路上的怪物倒是遇见不少。
　　而魔女她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冷淡。
　　阿连娅极为熟练地把自己裹在泡泡里，顺手帮了一把拉斯蒂娜他们。
　　——就算现在那恶臭扑面而来，她们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从旁边飘过了。
　　——至于内心怎样的波动，就不作考虑了。

　　“啊，这个时候就有点想念林奇了。”阿连娅最终还是叹息出声，她现在极其想念那个会玩火的小子。
　　林塞也点了点头，觉得当时走之前，应该顺手捎上林奇——他现在和自己表弟倒没那么多间隙了。
　　——而且……
　　林塞看了看满地狼藉的残骸。
　　——他虽然没像阿连娅她们表现的这么厌恶，但还是有点抵触的。
　　——不，应该说，这整个队伍里，没人不抵触，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想到这，林塞叹了口气。

　　“要是能把这东西烧干净，也不会这么臭了。”拉斯蒂娜这么说着，尝试用风把这股腥臭送去别的地方——但并没有成功。

　　“说起烧干净，我们这次也遇见了一个会用火的家伙。”亚米伦插嘴到，“哇，没准我们还能碰见他，也许他能帮我们烧一烧呢。”
　　——这话就纯属打趣了，任谁想也不可能。
　　凯丝毫不客气抡起拳头往亚米伦头上一砸：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要是碰上那个金发小鬼，是他帮我们烧怪物，还是把我们连同怪物一起烧了？！好不容易甩掉他，你又提他做什么？！”
　　亚米伦挠了挠头发：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嘛……那家伙现在估计还被困在房子里。”

　　“那个金发小鬼是？”拉斯蒂娜有些疑惑地看向阿连娅，她已经确定，阿连娅他们一路上也遇见了很多事，只可惜现在不是安下心交流具体情报的时候。
　　“一个金发的小男孩，追杀了我们一路。”阿连娅叹了口气，“周身气息有点恐怖，攻击似乎是用一种黑色的火焰。”
　　凯丝想起这个就来气，抬手又给了亚米伦一下：
　　“要不是亚米伦这小子指着一个黑发女人，就说那小鬼是那怪物的孩子，我们至于被追一路吗？！”
　　亚米伦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林塞他们看向亚米伦的神情都有些微妙，大约是没想到还有人在这鬼地方这么乐于助人，帮助失散儿童找寻父母吧。

　　“不管怎么说，最好还是不要和那金发小鬼对上。”安可皱着眉总结了一句，“那金发男孩给我的感觉……是一路上遇见的那些怪物都没法比的。”
　　安可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金发男孩的身上没有像怪物那种令人作呕的恶意，可他的身上是纯粹的危险，没有像加利亚那么夸张，却是感觉沉淀许久，单是从表面很难看出。
　　——就像是曾无数次在生死间徘徊，手中的生命不计其数一般。
　　而与之伴随的，却是一种懵懂。
　　这也是安可觉得奇怪的地方，懵懂恍如初生稚子，危险又如手染鲜血的专业杀手，这两种感觉混合在了一个人身上。
　　安可甚至想过，他们能够平安甩开那金发男孩，还得归功于那男孩的几分懵懂和迷茫。
　　——但不管怎样，他们绝不对不想再和这种家伙见面了。

　　安可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招呼着队伍继续往前走着。
　　这个密道虽然宽敞，却没有岔路，似乎是一条路走到底。
　　而墙上时不时也会出现几个门。
　　保险起见，安可他们把路上遇见的每一扇门都打开了，遗憾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密道出口——有些是空房间，有些里面会有什么怪物。
　　这路七绕八绕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安可他们却发现遇见怪物的频率高了起来。
　　之前是五扇门的路程会遇见一个，现在是两扇门中间就能遇见三四个。

　　“应该快到出口了。”凯丝猜测到，“怪物越来越多，说明我们离那个中心‘神坛’越来越近了。”
　　“这么一来，估计找到安泽那家伙也快了。”安可说着，从解决掉的怪物身体旁边跨过去。
　　这些怪物也就残留着一个脑袋，勉强能看出曾经是个人，可躯体和四肢一样扭曲，皮肤也大块腐烂化脓。
　　而现在这个，是他们目前解决掉的最后一个怪物，与前面的不同的是，这个怪物还保留着大半人样，看起来和快乐女孩差不多，可脸部依然腐烂了大半。
　　安可他们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事实上就算这些怪物不这么难看，变成什么美女帅哥的样子，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当然，他们也没兴趣停下来仔细看看这些怪物是美是丑。
　　他们的关注点全在前方——那空荡的通道中，有一扇门。
　　这扇门和以往的都不一样，前面的门是开在侧壁的墙上，而这扇门是在正前方——也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条通道已经到了尽头，这扇门，就是离开的出口。

　　安可他们全部停下了脚步，没有什么终于看到终点的开心和期待，而是隔着五百多米，遥遥地，沉默地注视前方。

　　“……你们发现了吗，从这里到门的位置，一个怪物都没有。”最终，安可瘫着一张脸，开口说道。
　　“啊啊，是呢，就像是写明了‘我这里有陷阱，快来’。”阿连娅冷漠地附和着。
　　其他人没有说话，心中所想也和他们差不多。
　　凯丝则是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亚米伦。

　　——？
　　——看我干嘛？
　　亚米伦慌乱地后退一步，但他已经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了凯丝的想法。

　　果然，凯丝提起亚米伦的领子，就把他往前一扔：
　　“去吧，亚米伦！”

　　——？
　　——虽然但是……
　　——好吧也算熟门熟路了。
　　亚米伦冷静地向前方走去，就算没有看见什么怪物，可他每一步都小心至极——就算脚底踩到什么，也能一瞬间将自己化为泥水，抵挡攻击。
　　安可他们也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么几百米的距离，硬是走得比被怪物追的时候还要艰难。
　　凯丝盯得眼睛酸痛，她都不怎么敢眨眼，就怕一瞬间里有了什么突变。

　　可这个密道似乎看透了他们悬起的心。
　　——亚米伦安全地走到了门前，这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

　　“……”
　　凯丝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松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
　　亚米伦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凯丝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她想了想，尝试地建议着：
　　“要不……亚米伦你推开门试试？”

　　——？！
　　——你这是不看我出事不罢休啊？！
　　亚米伦放松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他看起来惊恐极了。

　　“你看看，万一有危险呢……”凯丝尝试解释，可她一开口就不像是人该说的话，“毕竟你一个人出事，总比我们全军覆没的好。”
　　——当然，第二句也不是什么人话。
　　凯丝似乎并没意识的自己的某些方面被潜移默化了。
　　安可他们也安静地没有出声提醒，就仿佛最开始那个仗义的大姐和眼前这个并不是一个人一样。

　　亚米伦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不知开门的时候会出现什么，也不知道门的后门到底什么。
　　但他做好了准备。
　　所以，他的手推开了门——这门没被焊死，也没被锁上，他轻而易举地将它打开了，仿佛是在嘲笑众人的小心翼翼一般。
　　而门后，是一条往上的楼梯，甚至有微弱的灯光从上透下。

　　——真的是出口！
　　这个答案，让凯丝的心激动得砰砰跳动。
　　阿安可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看起来，是安全的，他们很快就能离开密道，返回地面上了。
　　虽然密道里依然遇见了一些怪物，可好歹甩开了地面成群怪物的追击。
　　他们仅要做的，只是回到地表，前去‘神坛’，找到安泽。

　　阿连娅浮起泡泡，往前飘了十几米，依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示意安全，招呼着大家往前走。
　　而门附近的亚米伦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他开了门，却没有走出去，还是准备等人到齐了再一起行动。

　　凯丝也迈出步子。
　　可她刚刚迈出左脚，右脚就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住了。
　　凯丝心下一惊，连忙回头看去——抓住她脚踝的，是一只苍白的手。
　　——而手的主人，正是他们以为已经消灭掉的，还保留有大半个人形的怪物。
　　凯丝头皮发麻，当下要用火罐砸过去，却听见这怪物嘶哑着声音——它说：
　　“别过去……这是骗局……”
　　凯丝瞳孔猛地一缩，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时面对快乐女孩一样！

　　“……我记得你的声音……”
　　那怪物已经气息游离，最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它明明没什么表情，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表情……
　　凯丝却觉得它笑了笑。

　　凯丝咽了口唾沫，她让自己保持冷静，也顾不上那怪物紧紧抓住的右脚了。
　　她想要发问，却发现这怪物已没了声息，脸上唯一保留着人类特点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
　　它已经死了。
　　不，它可能早已经死了。
　　——而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回光返照一般。

　　抓着凯丝的手也散去了力道。
　　只有脚踝上几个深深的指印能看出它当时的力道之大。

　　凯丝愣了愣，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几乎是呆愣着看着这怪物的尸体。
　　在那怪物的手彻底垂下的时候，有什么从它还保留大半人形的身上掉下。
　　像是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一下两下，落到了凯丝正前面的地上。

　　凯丝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巨响。
　　她来不及多加思考，猛地转身冲亚米伦他们喊道：
　　“快离开那里！离门远点！”
　　——那从怪物身上掉下的，落在她面前的，正是一枚末日黄昏的徽章。

　　亚米伦头皮一麻，当下一个滚身，离得门远远的。
　　在亚米伦行动的下一秒，那扇门就完全变了样——
　　那是一张巨大的嘴巴！
　　若是他再晚一秒，怕是会直接被这嘴巴一口吞下！

　　那嘴巴咀嚼了一会，发现什么也没咬到，便露出尖利的牙齿，带着狰狞的微笑，挂在了墙上。

　　凯丝也被吓了一跳，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周围有些窸窣的声音。
　　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随即不敢置信——那声音存在的地方，似乎就是刚才那‘怪物’死去的地方？
　　她转过身——那‘怪物’的身体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一点血迹痕迹也不剩下，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还印着她的身影！
　　眼珠动了动，直直地盯着她。
　　——那种饱含恶意的视线，让凯丝的身体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