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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故事之外的人 ...

  •   对于一个结局已经注定的故事……

      深究这个故事的过程,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那双看透过去与未来的慧眼,早已看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他的帕斯会战胜迦尔纳,为般度族带来胜利,重塑正法……

      一切都未有变化……

      除了故事的两个主人公,并非原本存在于这个故事的人。

      属于这个故事的迦尔纳,已经为了挚友死去,幽界的王长子罗泰耶,早已成了不受剧本牵动的存在。

      而那个取得胜利的帕斯……也并非他所熟知的帕斯。

      他会和迦尔纳一样,经历死亡。并以另一种形式回到这个故事。

      甘露被窃,天人五衰,神权没落,魔作沙门,在这个提前到来的末法时代里,他所熟知的那个帕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成长……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通过千里眼预见了这个结局。

      身为那罗延的化身,他本不应试图去改变注定发生的事,直到那位英武俊逸的大臂弓手出现在多门城……

      那罗延若与那罗分开,是不会感到圆满的。

      即便已经知道这个帕斯的结局,他也无法做一名旁观者。

      在这个偏离了既定轨道的故事中,坚战并非仅仅是被难敌驱逐出象城的。象城的百姓选择了难敌,这位从罗刹手中夺回象城的魔童。人们欣然接受了他的“改革”,以及在阿修罗王子的统治下所谓的新秩序。这件事不仅让坚战的自尊受挫,还近乎颠覆了他的信仰。

      比这更加糟糕的是,他不仅对于他深信不疑的正法失去了信心,对他引以为傲的三弟也产生了怀疑。

      在舆论的压力下,就连罗摩这样的圣君都会对无罪的妻子产生怀疑,更何况那时的坚战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还未成长起来的幼狮。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信仰没错,难敌才是错误的一方,却未曾意识到,一时的成败并不能证明对错。不论是他,还是他年轻的三弟,都还需要时间来成长。

      为了回应兄长的愿望,他的帕斯不分昼夜地练习弓术,希望早日变得强大起来,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连同他自己也受到了兄长的影响,迫切希望迅速击败那位带着魔兵进驻象城的盎伽王。

      “帕斯……你不能……时机尚未成熟,还需忍耐……”

      “你不是说过,我将是击败盎伽王,为婆罗多重塑正法的人?”

      “迦楼罗生来便是娜迦的克星,但幼雏又如何能对抗蛇群?你需要耐心。”

      帕斯心绪的变化奎师那一直都看在眼里。身为家族中武艺最为出众的一员,在兄弟们的期望中长大,他的帕斯很成熟,也十分隐忍。

      可是,这份隐忍也正是问题所在。

      “马达夫……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傻事。我只是需要尽快做好准备。”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暗流。奎师那打算带他出去散散心。

      “我和你一起准备。帕斯,你并不孤单。”

      在离开兄弟们,与奎师那游历四方的日子里,天授的英雄头一次露出如此舒展的笑颜,虽然他未曾忘记自己身上的使命,可是,马达夫清灵的笛声与充满智慧的话语总是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倘若自己也能像马达夫那样,即便是背负着整个世界,依旧能够举重若轻,便不会心生烦恼了吧……

      这趟旅行伴随着无数危险,也充满了惊喜。大臂的弓手带着两支取之不尽的箭匣与神弓甘狄拔回到了多门城,雅度族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意气风发的英姿令奎师那的妹妹妙贤一见倾心。

      与这些好消息相对应的,却是更高的期望。

      奎师那的陪伴原本已经让阿周那下定决心,要沉住气,慢慢积蓄力量。可是,在多门城度日如年的坚战却早已失去了他的耐心……每个夜晚,他仿佛都会回到他们兄弟五人被逐出象城那天……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好消息吗?!现在有了这个温柔乡,你便忘记我们是如何被逐出象城了?”

      “我已经拿到了甘狄拔……相信,有了这把神弓的力量,距离夺回象城又近了一步……”

      他原本想要告诉坚战自己的计划,可是饱受煎熬后近乎扭曲心智的兄长已经听不进他的劝阻。他就像一个输光一切后急切地想要赶快赢回来的赌徒。

      “那你还等什么?!”

      “我……”

      “罢了,如果你有盎伽王一半的强大,我们也不会落入此等境地!你不是婆罗多第一神射手吗,为什么就是不能战胜盎伽王?为什么……难敌带着修罗军进城的时候,你没能阻止他!!!”

      当坚战歇斯底里地朝着弟弟怒吼,质问着他为何还没完成任务,阿周那仿佛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在人们期望中长大的命运之子……

      是啊,为什么……自己已经那么努力,还是不够强大呢?

      德罗纳老师,我真的还是婆罗多第一神射手吗?

      为什么……我还是无法实现兄长的愿望?

      那个雨夜,他近乎没认出那位意气风发的英雄少年。他站在训练场中央,一次又一次地挽弓搭箭,弓弦在不断的振动中发出毁灭的旋律,魔箭穿过层层雨滴一次又一次地劈开前一支击中靶心的箭,木屑与落羽散落在泥潭之中,同样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还有他血肉模糊的指腹……

      “帕斯,你怎么回事!”

      “我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是我不够努力,辜负了兄长的期望……兄长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就在阿周那取出下一支箭的瞬间,奎师那紧紧握住了他鲜血淋漓的手。当雨水划过他的面颊,奎师那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帕斯,不要胡思乱想。你的兄长和你一样还需要时间才能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君王。我会去和你的兄长谈谈。”

      “如果我更加强大的话……兄长现在已经是象城的王储了吧。”

      “你忘了仙人的预言了吗?你命中注定会战胜盎伽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圣君罗摩击败十首王的过程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在那之前,他从阿逾陀的太子变为一名一无所有的流浪者,在森林中自我放逐十多年,甚至还失去了与他同甘共苦的悉多……在那辉煌的胜利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唯有他自己知道。”

      “啊……那个预言……”

      阿周那苦笑着,他又如何会忘记那个预言呢?

      正是仙人的预言,才让兄长对自己产生了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将一切都寄望于自己,幻想着只要自己能战胜盎伽王,一切就能像从前那样……

      “放心吧,马达夫……有你在身边,我是不会做傻事的。”

      天授的英雄双手合掌,仿佛已经冷静了下来,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显得格外恭顺,可是,这样的目光却隐约让奎师那感到一丝违和与不安。

      奎师那是多么希望那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回到寝宫后,他彻夜未眠,总觉得帕斯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

      他应该守在帕斯身边的。

      第二天黎明时分,他接到消息,他的帕斯离开了多门城……

      抱歉,马达夫……

      我骗了你。

      兄长他已经不能再等……

      而我也……无法再这样下去了。

      你是神,能够举重若轻,可我却只是一介凡夫,断不了烦恼,也做不到你的洒脱……

      既然在预言中,我是注定会杀死盎伽王的人,那么……就让我拥抱这份使命吧。

      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和预言中毫无差别。

      他的帕斯……这个世界的帕斯注定会离去。对于既定的天命,即便是上主的化身也不应干涉。

      可他还是驾着战车近乎疯狂地追出了多门城。

      帕斯……你这个傻瓜。

      为什么不能听我说呢?

      那罗延确实是了断烦恼的圣者,可是,罗摩就没有烦恼吗?我就真的……能做到铁石心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而不为所动吗?

      帕斯……快回来……

      我不能失去你……

      奎师那不知自己是何时在庭院的躺椅上睡去的,恍惚中仿佛有人轻柔地拭去了他眼角的泪水。醒来时,他身上盖着一件绣着轮状图案的白色披风。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便看见披风的主人此刻正守在他脚边。

      这个场景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帕斯?你怎么坐在地上?”

      “……”

      白衣的弓手似乎也才从睡梦中醒来,他缓缓抬起头,睁开那双乌黑的眼睛,一切仿佛回到了俱卢之战前,他只身出使多门城,向奎师那寻求帮助的时候。

      “祈求者只能坐在地上,马达夫……”

      脱口而出的竟还是这句熟悉的话,奎师那愣了半晌,明明眼前的男子并非自己所熟悉的帕斯,他口中的马达夫也是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自己,那么心中强烈的共鸣又是何物?

      “你不是祈求者,帕斯。”

      莲花眼的男子粲然一笑,“你是我的挚友,我的帕斯,我的那罗。”

      就在奎师那将友人轻轻扶上躺椅时,阿周那紧紧扣住了他戴满金色饰物的手腕。

      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怎么可能观察不到金色饰物下,那条闪电般的血丝呢?

      “可这一次,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天授的英雄低垂着头,如同雨中的莲花,乌黑的发丝垂落在眼睑上,奎师那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即使没有任何言语,他仿佛也能听见友人无声的啜泣。他小心翼翼地将友人揽入怀中,轻抚着他颤抖的背脊。

      “这样不好吗?现在的我,终于能以一介凡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战斗了。”

      “为什么……”

      阿周那温润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喑哑,“一定要这样吗,马达夫……这一次,你是不是依旧打算先行离开,然后让我来给你收尸?!!!”

      真是过分啊……帕斯。

      这一次,收尸的人明明是我。

      “帕斯,我从未离开过你。”

      “我也从未离开过你……马达夫。”

      阿逾陀百姓的情况并不乐观。无种和偕天说得没错,就算毒素能够清除,早已被腐蚀的脏器并非短时间就能修复的。虽然拿到了解药,但大多数人并未能熬到第二天。曾经载歌载舞,热闹非凡的街巷,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偶尔能听到的,也只有失去家人的百姓的哭声。

      这次丧尽天良的投毒事件让列国都感到愤怒不已,远征楞伽已成定局。在这座近乎死亡的城内,联军的士兵正为远征的事情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你们俩,这次说什么也会带上我一块去了吧!”

      马嘶那中气十足的嗓门大老远就能听得见,盎伽王和善敌王被他那抡得动妙见的膀子一左一右结结实实地揽在身边,虽然这位狂野的战士依旧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但那双金色的眼睛看上去却有些不同了。

      “这一次,一定要把那群丧心病狂的混蛋都杀了!”

      白昼最长的时间过去了,凛冬将至,黑夜会变成越发漫长。

      “别忘了,楞伽在婆罗多南端,不会受到冬季的影响。”

      像是猜透了迦勒底御主的想法,狗头军师一边笑着,一边又悠哉悠哉地喂起了院子里的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故事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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