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颠倒的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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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欲灭时，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吾道，著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啖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
《佛说法灭尽经》
在这个小村落的神庙里，供奉着的是一尊面目狰狞的石像，长着四臂与蛇尾，眼睛大如铜铃，猩红的大口露着惨白的獠牙。
这可不是什么神明……可石像竟被供奉了华丽的丝织物，前方的祭台摆满了丰盛的祭品，墙上挂满了村民的祈求……
这个村子……正在祭拜恶魔！
阿周那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村子被邪教迷惑了，老百姓居然用祭神的方式祭拜一个阿修罗的王，南丁格尔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迦勒底的御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慕尼黑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不死甘露被伪神盗取，天众并没有获得永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逃亡的这一路上妖魔横行。而阿周那无法召唤火神阿耆泥的力量，这说明在失去永生以后，神明可能已经很难回应人类的祈求。
在祈求天神得不到回应，大地又因为失去了神明的庇佑而妖魔横行的年代，普通的黎民百姓会怎么做？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不能直接将这个推断告诉阿周那……因为如果这是真的，对他的世界实在是太过残酷。
“Archer，要砸碎这个玩意吗？虽然我们的宗教不同，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丁格尔看着那尊面目可憎的石像，不禁捏紧了拳头。
“我劝你这个时候还是安静一些。我们大半夜闯入这个邪门的村子是为了歇歇脚，不要打草惊蛇。正如你们刚才所见，天色越暗，跟踪我们的奇怪的家伙就越来越多。”
“那些可不是一般的鬼怪，都是罗刹（食人魔），娜迦（蛇妖）和毗舍遮（食尸鬼）……这些怪物的数量原本不会是这样……咳……”
阿周那还没继续说下去就被南丁格尔撂在消过毒的地毯上，跪拜罗睺用的地毯被这位护士硬生生地叠成了一个病床。
身披黑甲的骑士似乎并没有被这种东西刺激，而是指着摆在罗睺面前的，新鲜的祭品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反正是供的邪神，这些玩意我们拿走了也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要是我看见祭拜邪眼魔王巴罗尔的神庙就是直接拆了也不会有问题。”
迪卢木多说着就卷起了祭台上的桌布，一股脑将祭品全部塞给了Saber，然后一脚踹翻了祭拜的餐桌……咳……我是说祭台。
“那个炸糖丸子不错。唔，迪卢木多你也吃点，他们的糕点很特别！”
“Saber，你吃得惯吗？”
迪卢木多惊讶地看着嘴里塞满食物的Saber，被对方友好地抓了一大把甜点递给他。
“油炸食品都是好东西！他们的野味很新鲜呐。”
“真是……大快人心。”
看着骑士王和迪卢木多坐在被踹翻的祭台上对着祭品大快朵颐的样子，马修和迦勒底的御主露出了赞许的神情。基督山伯爵被丢到另一卷地毯上，护士从塑像身上扯下来一块精致的布，消毒过后给爱德蒙当被子用。
如果这神庙里供的是哪位正儿八经的神，这几个歪果仁已经下无间地狱了。阿周那如此想道。
“会很疼，忍着点。”
南丁格尔说着就把阿周那身上坏死的皮肤切除，想到当年最惨的时候被大天湿婆打得七窍流血，这种程度的痛苦他一声不吭就忍过去了。可谁知接下来南丁格尔连自己受伤的内脏也一起换，这种从剥皮地狱到磔刑地狱的过程让阿周那硬是冒出了冷汗。
看着这边治疗的惨状，爱德蒙只想赶紧站起来说自己没事了……两个信长配音的家伙同时尖叫一定非常刺激。
如果说阿周那只需要处理胸口到脖子上的烧伤，爱德蒙被死光穿胸，整个胸腔里的内脏从里到外都被换了一遍，其叫声之惨烈可以说在这个邪门的神庙里非常应景。
“好吵啊，会引来村民的。”
骑士王手里装满糕点的器皿已经见底，几人份的祭品就这样被她一个人吃得渣都不剩，迪卢木多非常担心骑士王的健康，可是，看到王今天这么高兴，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终于，当鬼哭狼嚎的叫声结束，一大群半夜睡觉被吓醒的村民抄着各种家伙包围了神庙。眼前的景象直接让许多人眼睛都要掉下来了。自从这座神庙完工以来还没有过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铺在神庙的地毯被人卷走，被一个银发的异邦女子弄得血淋漓，祭台被掀翻，同样是异邦人打扮的一男一女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上面吃着祭品，器皿散落一地，就连供奉给罗睺王的华衣也被扯走。
“天啊！罗睺王陛下……看看这群异邦人都做了些什么！请原谅我们的疏忽！”
村民们先是为这混乱的场面感到恐惧，这样的行为必然会触怒他们的“罗睺陛下”，为今之计必须让这些亵渎神坛的异邦人受到惩罚，作为祭品献给罗睺才能稍微平息这位修罗王的愤怒，想到这里，恐惧的神情化为愤怒与凶恶，一位头上涂着血色涂装，像是村里祭祀打扮的老人指着几位异邦人，神叨叨地说道：“必须把这些异邦人抓起来，明天举行人祭供奉给罗睺王陛下！”
“可是……我不想杀死那个男人。”
几名妇女看到迪卢木多以后像是中了邪一样，纷纷心跳加速，这让村里的男人更加确信这群异邦人有问题，激愤的男众抄起武器就冲了上去。
“杀了他们，要用最残酷的刑罚！”
“只有让他们的血流干才能平息罗睺陛下的怒火！”
“把他们的女人都献给罗睺陛下做奴隶！”
“哈？果然是邪教啊。”
凯尔特的枪兵将手里那碗牛奶粥塞给了Saber，随后走上前去，亮出了缠着绷带的赤色魔枪。
“Saber，你慢慢吃，这几个家伙我来解决就够了。”
就连红蔷薇的封印都不需要解除，凯尔特的骑士凭借着精湛的枪术和灵敏的身法在暴跳如雷的村民之间穿梭，枪的尾端不偏不倚地击打着村民的破绽，几枪下去，村里的壮丁已经倒下一大片。迪卢木多正要继续收拾这帮人，一阵绞痛令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两个暴民直接抄家伙砸向了他的头。
“邪恶的法师？”
一道黑光闪过，暴民手上的叉子和锄头被砍成两节，施咒的长老被扼住咽喉，骑士王冷冷地看着神叨叨地诅咒着自己的祭祀，凶狠地说道：“等我松手的时候你要是敢再念咒，我下次会掐断你的脖子。”
祭祀点了点头，被松开以后艰难地喘着气，随后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玷污我们的圣地？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真正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你们为什么要祭拜邪神吗？！”
帘幕背后，走出一名古铜色皮肤的男子，他精美的衣饰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所有，鹰隼般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烁，腰间的箭匣十分精细，非凡夫之人所能制，那把有无数弓弦的神弓更是他实力的证明。
世间能够驾驭这种神弓的射手屈指可数，除了威震三界的盎伽王，就只有般度族的三王子阿周那。而盎伽王有着如同太阳一般闪耀的肤色，这个男人必然是阿周那。
“你们也好意思问吗？阿周那殿下……”
老者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神的宠儿当然不会知道被天神抛弃的人是如何在这个人间地狱中挣扎着乞求一条活路。”
“什么叫天神抛弃了你们？”阿周那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状况，但他打心里害怕这会是事实。
“神明早已不再聆听我们的声音，或是回应过我们的祈求了。他们任由妖魔在大地上横行，任由我们的祖祖辈辈被那些食人的怪物宰割，最初我们还能通过仙人（婆罗门）的祭祀向天帝诉说我们的苦难，可是，到了最后，连仙人的诉求神明也不再回应。”祭祀用他苍老的声音悲愤地哭诉着婆罗多的惨状，阿周那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有些激动地说道：“就算天庭不应，那罗延（毗湿奴，小葵花黑天的大号）不会对此坐视不管的，你们为何要背弃那罗延？！”
听到那罗延这个名字，祭祀冷冷地说道： “不是我们，是整个婆罗多都早已失去了对神的信仰。那罗延确实曾通过无数化身重塑正法，圣君罗摩降世，斩杀罗波那，也曾为婆罗多带来了短暂的盛世……可他离开之后，这个世界很快就又一度陷入黑暗。可我们的族群根本不可能指望着神明偶尔施舍的同情延续……和你们这种半神不同，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外面的妖魔鬼怪匹敌……”
“所以你就背弃了那罗延，去投靠了修罗的王！”阿周那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刚刚被南丁格尔处理过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想起了雅度族灭族的那晚，自己无力挽救挚友的痛苦。他拉开了甘狄拔，指着长老的眉心说道：“那罗延一次又一次化身为人，承受凡夫之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你却说他这是出于偶尔施舍的同情？！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选择迟早会给你们带来毁灭！”
“我们这些目光短浅的平民能看到自己明天还活着已经够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毁灭是在哪一天，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圣君罗摩离世之后，我的祖辈如果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婆罗多子民根本活不到今天，也等不到你说的什么那罗延下凡！”
“这就是你给背叛找的借口？！”
“够了，Archer!”
南丁格尔挡在了长老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见过在绝望中挣扎，找不到希望的人。在溺亡的边缘伸给他们救命稻草的就是他们的神。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哪怕如此卑微地活着，他们也摸爬滚打地活到了现在。他们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候，你和你的神都不在……你没有资格夺走他们的性命。”
阿周那握箭的手竟会开始颤抖……可随后，这种犹豫很快便烟消云散。他张开神弓，将魔力汇聚在一个点上，长老闭上眼睛，坦然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可是，伴随着一声惊弦，众人听到的确是石料粉碎的声音。
随着石像粉碎，整个村庄传来了一声闷响，马修感觉到有什么类似于防护罩的东西消失了……随后便听到了可怕的嘶吼。
结界外的妖魔来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没了罗睺陛下的庇护，这个村庄完了！”
长老怨愤地看着几个异邦人，“你们亲手毁了这里的一切，那些罗刹和娜迦会吸干男人的血，奸杀村里的女人，然后让毗舍遮啃食所有人的尸体，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骑士王并不需要过多解释什么，而是提着漆黑的长剑走向了村外黑压压的魔物，毕竟，迦勒底的御主和马修已经朝着那个方向奔去了。迪卢木多也扛着红蔷薇追了上去，临行前喝住了长老哀怨的诅咒。
“你们的村里的男人不知道通过战斗保护自己的女人吗？！没错，指望什么神明来拯救自己确实是一种看似不需要流血的捷径，凡人之躯要战胜妖魔也必然是以卵击石……但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就必须去战斗！”
枪兵随即瞪了一眼神情严峻的弓兵，“你说呢，婆罗多的英雄…你的妻子被恶人伤害的时候，祈祷神明的到来有用吗？”
阿周那知道枪兵话里带刺，但并没有反驳，反而像是被他点醒了什么。
“那罗延化身为人，并非是为了替你们解决所有问题，而且想在人间树立榜样。如果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你们根本没资格评判他的功过。”
他说罢，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神庙。贴在墙上的愿望随着灌入神庙的狂风散落，那些红纸上，用梵文写着一个个悲戚的愿望，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不要让他失明。”
“求求你，不要让妲雅失去声音。”
“不要让父亲继续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恶疾了。”
这建立在恐惧之上的信仰……如同这不堪一击的假庙一样脆弱。
“你会遭到报应的。罗睺陛下会让你血流成河！”
“尽管来吧……我会先送他下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颠倒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