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魔渡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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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莽苍。
当落日的最后一分余晖消然隐没在天际，一些潜藏于流沙下得本土生灵接连探出了脑袋，在朔风喧嚣得伴奏下开始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如果说自天得北漠是过往商旅通往富贵得天梯，那么夜色下的大漠无疑是它们乐土。
在距离酒泉郡二十里开外的一处山丘下，几座小小的营帐静静驻扎于地。
此时夜色渐浓，营帐前早已燃起了一簇簇篝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随风摇摆，像是一团怒放着的红棘花，带着些蛮夷之地特有的剽悍气息。
“第四十一颗 ，第四十二颗，第四十三颗....”
篝火下，一个着紫貂皮袄的汉人女孩儿一随手拨弄着衣角的流苏，边抬头数着天上的星星。这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儿，不管是谁，看着她的衣着气度都会这么评价一句。
又数了一会，大概是累了，女孩子随手拿起一个水壶，仰头喝了几口,又再度放下。
此时已是饭点，袅袅的炊烟混杂着野味的香气慢慢从营帐后传了过来，与之一同的还有烤肉的滋滋声，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诱人犯罪。
但棠棠却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冲过去，——这次跟着父亲出使契丹，这东西一路上她实在是吃了太多太多了。
多到，闻到这个味道她就感觉腻味。女孩子拿出一块手帕，将里面包着的糕点放在嘴里，有些嫌弃地想。
吃到一半，一团小小的橙黄突然从一个小土坡上窜过，棠棠惊讶的放下帕中的糕点，却见那团和沙土色有些相近的毛团迅速穿过了大片荒沙，径直停在了丘上。
那是.....
“沙狐!”
看到那双尖尖长长的耳朵，女孩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就连手中的糕点也在匆忙中落了地。没想到这儿居然有沙狸子。
这时，侍卫们都已经去吃饭了，而专程来照顾她的教养嬷嬷也在帐篷内做事。左顾右盼见无人看管，女孩子立刻抓住了这个良机，拉起长摆起身跟于地往营地外跑去。
嘻嘻，小沙狐你是我的了。跑出营地的孩子在心里如是想。
她没有发现的是，在离营时十多丈的地方，几粒细沙突然扬起，逆风而动。
·
营地的主帐中，身着契丹服饰的汉人男人翻阅着卫兵刚过来的密函，不发一言。
男人很年轻却也很沉稳，疏朗的眉间满得是一种沉静庄肃的态度,让人难以摸透他的心思。
但不久，他的脸色变了。
——八月七日上午，敦煌迎客居，韩某待卫干断亲临。
——淮南韩氏韩启晟书。
到了最后，待卫怀渊看到信函末端，一句短小精悍的邀约映入他的眼帘。淡黄色的纸函上，一行行瘦金体跃然于上，锋芒毕露。
“韩启晟…韩晟？”轻轻摩挲着纸函上的一个图章印记，卫怀渊似笑非笑，看着最后的落款，意味深长地喃喃，”韩晟……没想到我们启明剩下的那位兰君子居然是他，真是有趣…....”
他本以为，启明剩下的那位四君子，是沐亲王府的那位小世子，要知道璟岚璟岚……那位世子的名头里带了个岚字。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居然推算错了。
但是……
“不过……”男人话风一转，本是自言自语的话在此刻却是颇为认真的，“若说这泱泱大夜有谁配的上这四君子的身份，这韩晟算一个。”
要知道他们‘启明’的首脑不是这么好当的，就连身为刑部郎中的庄怀渊他也只是得了个‘竹君子’的身份。
花中君子有四，而竹，天性高洁正直不屈，排在前列。
就连他也是在半步迈入刑部侍郎这个官职的时候才获得的称号，而这兰却是早早落实了身份。没有一定实力和背景，早就被踹下来了。
而且……
对于韩晟此人，卫怀渊自是知道的。换句话来说在他们这代的年轻人里，就没有一个未被韩晟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支配过童年的。
韩氏幼子韩晟，三岁习字，五岁成诗，七岁拜于殿阁大学士沈润之门下，数体皆通，六艺都擅，四书全精……这一经历放在网文界堪称汤姆苏再世，在这方小世界也只有开朝的那位并肩王才能比得上一二。
总之，这就是一个文科生中的学神，状元郎的有力争夺者。
然而，这个人他，投笔从戎了。
回忆着当初殿试上那个空缺的座位，卫临渊的笑意更深。毕竟，公认的下一位三元及第的有力争夺者突然放弃殿试，这如何能不让人大吃一惊。
从南韩北沈的双子星到那人的一枝独秀，再到最后的投笔从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足以让像他这样的看客有千般猜测万种推断，更足以让某些阴谋论患者得出万千阴谋。
不过，剩下的那朵小兰花是他的话，作为‘竹’的自己也应该有资格去了解背后的始末了吧？看戏什么的不要太有趣了。转动手中的狼毫，男人百无聊赖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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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
就在卫怀渊取了一张纸写写画画，勾勒着故事背后的始末的时候。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端着刚烧好的饭菜踏着小碎步从帐外走了过来。
“饭菜已经烧好了，”见到男人抬头，嬷嬷笑了笑，“姑爷还是先趁热吃吧，待会儿凉了可就不好了。”
“不急。”随手把纸夹在一旁的书卷中，男人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从一旁有抽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微微裁开，拿起朱笔就准备行书，“饭冷了热一下就好，我不挑，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再拖。”
“可小姐吩咐了，让奴婢督促姑爷按时用膳。”话随如此，可嬷嬷却是不依。
“絮絮就是爱多管。”写完最后两行字，男人不由嘀咕了这么一句，但话语里满满的却都是与有荣焉，半点都听不出不快。
说着，他有拿起纸条轻轻的吹了一下，待上面的墨微微风干，他才把纸条卷起放进竹筒里。
招呼侍卫把竹筒寄出去，庄怀渊终于有时间应付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嬷嬷。此时，嬷嬷已经把饭菜布好了，现在正站在一旁静静静凝视着他，眼里满是谴责。
“好吧好吧，我吃还不成么？”瞥见嬷嬷那和妻子如出一辙的目光，他不由摸了摸嗓子，苦笑道。突然，他又想到一直跟着的那条小尾巴，“对了，棠棠呢？”
卫锦棠是他与流鸾郡主的小女儿，一个娇养长大的小姐。其实这次出门本不该带上她的，奈何岳父一意孤行，他才带着这丫头上路。这一路上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她招惹上什么事来。
“已经差人去叫了。”
“那便好。”卫怀渊点了点头，对于嬷嬷的一贯的行动力他还是很放心的，“对了，之前让你准备的黄金瓜准备好没？我看，今晚就吃它吧。”
“我看棠棠最近吃烤肉确实有点吃腻了，这天高皇帝远的，也只能给她吃点水果去去膻。”
“姑爷请放心，这点东西还是可以备齐的。”俯身帮主子研磨着墨，谈了这温馨的家常，嬷嬷笑道。闻言，男人昂了昂首，算是放下了心来。
一时无话。
“咦？”就在卫怀渊刚刚落座正准备动筷之时，一旁做着杂事的嬷嬷咦了一声，让他伸出去的手一滞。
抬头瞥见嬷嬷看着的那份信函，卫怀渊脸色骤变。
“嬷嬷，怎么了？”收紧拳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他强撑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声道。
“这瘦金体倒是不错。”盯着那张信函，嬷嬷喃喃。“我看只怕是亲王大人收藏的那幅《霖雪帖》，比之也逊色几分。”
嬷嬷不仅是流鸾郡主的陪嫁，更可以算的上是亲王府的三朝元老，——侍奉过两代沐亲王妃。这代沐亲王爱书，府中收集了各式字帖，久而久之倒是练出了一副好眼力。
也是如此，这次见了的这信，她才有这么大的反应。
卫怀渊不答，强压住怒意，静静地凝视着面前那位。
“奴婢知错，求姑爷惩罚。”少顷，嬷嬷终是觉察出了自己的失礼，忙下跪求罚。
“哼。”伸手拿起那份信函，年轻的刑部郎中轻哼了一声，露出了少有的属于世家子弟的那份矜持，“这是自然，淮左韩氏韩二郎的书法可是一流的。”
“……”
韩二郎？可是那个投笔从戎的离经叛道的韩二郎？
听了这话，嬷嬷第一时间便想起了那个流传在上流圈子的那个知名人物，想着他的那些事迹，除了惊讶外，更多的却是一丝警惕。
世人皆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人走得近太近，她只怕自家姑爷也会被那人带歪。
她正想说着什么，却瞥见自家姑爷微蹙的眉头，只能深吸一口气，咽下了这话。
罢了罢了，主子的事情作为奴婢的也不能多管，而且，想来姑爷也是有分寸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希望姑爷不要被那人带坏了就好。
她的姑爷，唉。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没等她回过神来，帐门突然被掀开，一名行色匆匆的侍卫突然冲了进来。
“什么事？”卫怀渊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时间了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人……”来人跪倒在地，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小姐，小姐她……失踪了。”
“什么？”
“什么？”这回不只是卫怀渊，嬷嬷也紧张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小小姐她怎么了？”
“小姐她失踪了。”深吸了一口气，小侍卫认认真真地重复道。
听了这话，在场的两人齐齐变了脸。尤其是嬷嬷，她第一时间起身，离开了营帐。
随着她的离去，帐门摆了又摆，空气也一下凝固了起来。
就知道会是这样，来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说实话，他并不想来传这个话，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他是被他那些‘好兄弟’当做替死鬼推出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缓缓收拢双手，将手掌上的，年轻的使者脸上阴云密布。
“这……”侍卫一滞，下意识咀嚼着话语的他在注意到大人眼底闪烁的焦虑和繁杂地时候不由打了个哆嗦。
“事情是这样的……”没有再去想着如何地粉饰太平，侍卫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源由告诉了大人。
“废物……一群废物。”听完侍卫的话后，卫怀渊起身来回走了几趟，最后拂袖推开了帐门。
“蠢货，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正准备离开的卫怀渊瞥见身后长跪不起的侍从，“还不快给我去找。”
“哦，好好。”侍卫匆忙回答，转身就想要走。
“等一下，”没等他送口气，“传令下去，如果到了戌时（晚上八点）还没有找到阿苏，那么你们今天晚上谁都别想睡觉了。”
“是是……”侍卫松了口气，又了磕个头，匆匆离去。
这仿佛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后来，待到这个消息在营地宣传开来，几乎是所有人都加入到了这场寻找中。
看着这兵荒马乱的一幕幕，想着他们大内侍卫的身份，卫临渊不由冷笑。
——堂堂的一批大卫侍卫，居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看来，确实应该来一场清君侧了。”
帐外一片喧腾，率先离开的嬷嬷却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了卫棠原先待着的篝火旁边。
看着混乱的人群以及不远处那堆撒在地上的糕点。听着不远处姑爷那大逆不道的话语，苍老的脸上那双看尽沐亲王府三代沉浮的眸子里却是平静如常。
仿佛，之前走失的不是自己的小主子，而是一只再平凡不过的猫。
“起风了。” 感受到朔风的寒意，望着苍穹上沉浮的圆月，苍老妇人不由得喃喃了这么一句。
实然她顿往了，微凉的朔风里，居然依稀有歌声使来,侧耳听去，竟是一首传唱了好几百年的《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朔风依旧，歌声也如昨。这熟悉的曲调使妇人潸然泪下，不由跟着哼唱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魔渡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