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手记》追梦路人

24、第22章 独断专行听证会丢丑 村民死亡采砂者担责

　　几个车主带着矛盾的心理，做出了艰难的选择：同意回东川县与王忠学面谈，如果他不接待或不按原来承诺的意见办，他们继续到省里和北京讨说法。
　　待确认这些车主全部离开省城返回东川县后，冯建宇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驱车回到东川县。冯建宇认为有了省城这次对话，双方应该能够达成一致意见。可是事与愿违，王忠学回东川县后，自己依然不露面，只安排一名副局长整天与这些车主周旋，这名副局长一直很尴尬，既无法表态承诺什么，又解释答复不了车主提的这些诉求，虽然他分管运管业务，可是王忠学从来不与他研究具体业务，也没有授权他应该怎么答复。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一周时间，车主们的心情更是焦急万分，度日如年。因为他们近些天罢运，每天都有损失，加之王忠学已经协调其他的车辆临时替换13台罢运车主继续运营，王忠学让交通局的工作人员放风，如果他们再不恢复运营，就取缔他们的运营资格。
　　车主们是进退两难，恢复运营等于他们这次走访失败，继续走访，省里已经表态不再接待。时间已经临近春节，客运正值旺季，他们眼巴巴看到每天损失的几千、几万元利润心都要碎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决定再一次赴省局和省政府走访，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们几次情绪激烈集聚在省政府门前和省局讨要说法，给东川县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省里对东川县连续下达两次通报，要求务必将这些人接回东川，不能在省里滞留滋事。
　　王忠学也是铁了心，坚决不安排人去省城接访。东川县分管县长梁忠国是个36岁的年轻人，王忠学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梁忠国无奈，只能让冯建宇和公安部门派人在省里跟踪应付。
　　春节将至，按照习俗，车主一定能回家过年，不会在省里继续滞留。可是这个习俗却被车主打破。
　　他们13台车主，一共有18人在省城走访，达成共识，春节期间谁也不回家，都在省城过年，继续向王忠学施压，王忠学就是不理不睬。
　　在省城过完春节，终于熬到了正月初七，政府机关结束了春节长假，开始正常上班时，18人感到在省城走访没有刺激到王忠学的痛处，他们决定进京到敏感地区和国家局闯一下，冯建宇通过内线，告诉他们到国家局走访是正常的，如果到敏感地区非访公安机关肯定要处理他们。
　　他们没有铤而走险，在国家局登记后返回了东川县。他们又到交通局索取答复意见，交通局根本不再安排人员接待。正月十五刚过，13台小客车主终于耐不住性子，集体买了进京的火车票，准备集体到北京敏感地区非访。这可非同小可，出现非访问题县领导要被追责和约谈的，得知信息后，胡海涛马上向县领导汇报，建议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拦截下来，坚决不能进京形成非访。当晚东川县副县长带队组织30名警察加上相关局控访人员共计50多人在火车站布控，交通局负责在检票口认人，其他局配合警察拦截。
　　正当冯建宇与大家在检票口拦截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冯建宇面前：“冯局，我是这13台车主的代理人，我们就有两个要求，一是答应交通局一周内给我们组织召开一个听证会；二是把今天这18张车票钱给我们报了，我们就不进京，否则进京就非访，看你们今天能把我们怎么样？”
　　冯建宇一看，这不是老上访户杜庆伟吗？列车已经进站，车主被大家围堵在检票口大喊大叫，警察和交通局领导都在等待冯建宇说话。冯建宇可以答应报车票钱，但不能承诺召开听证会的事，此时公安局局长突然出现在冯建宇面前：“冯局，你可以答应给他们召开听证会，车票钱一共才不几个钱，你们局帮助处理就行。”有了公安局局长说话，冯建宇有了底气，答应车主这两件事由他帮助落实，车主最终没有进京。
　　冯建宇捧着个烫手的山芋，骑虎难下，他用电话向正在北京接访的胡海涛做了汇报，胡海涛让冯建宇向常务副县长王庆和汇报，然后由王庆和确定听证会的相关事宜。王庆和非常重视听证会的事，他马上主持召开调度会，落实听证会的内容，决定由公安局局长主持这次听证会，冯建宇负责与相关部门筹备会议的内容，毕竟冯建宇是个副局长，在协调相关部门时，存在一定的难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找交通局王忠学和公安局局长研究召开听证会的事，听证会的准备工作很麻烦，如果准备不好，把听证会搞砸，对政府、对交通局、对车主都不好交代。
　　好在冯建宇参加过别的听证会，知道听证会的相关程序，前台坐着5人，分别是听证会的主持人，3个听证员，一名书记员。冯建宇和政府法制办主任、监察局副局长为听证员，书记员是从法院邀请的。交通局工会领导负责搜集相关政策资料，由王忠学答辩。车主委托律师帮助答辩。为确保听证会圆满成功，体现公平、公主、公开的原则，冯建宇还以县政府的名义书面发出邀请函，邀请了法院法官、律师、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以及群团组织领导等20余名社会公信人员参加听证会。邀请了两名新闻记者全程录音录像，听证会在住建局6楼会议室召开。为避免会议出现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决定在会场外安排4名警察维护秩序，安排一台120救护车、2名医护人员在楼下待命。通知分管县领导梁忠国在听证会现场旁听。
　　听证会经过几天紧张的准备，所有程序全部就绪，会议按期召开，但是会议在自由辩论阶段发生点意外，进展很不顺利，车主代表现场拿出了前期与王忠学对话时的录音片段，要求播放。听完录音，王忠学无地自容，多次陷于被动，本来是冬天，室内温度也不是太高，可王忠学已是满头大汗，原来王忠学早咵下海口，承诺13名车主可以继续经营线路，不会擅自终止协议，并且承包费连续缴纳超过5年可以减半收费。尽管中间环节出现点问题，但听证主持人及时把控住会场的局面，使听证会按照规定的程序继续进行。
　　经过辩论、质证和公信人员发言，听证员最后又经过1个多小时的集中评议，审慎做出了听证结论：一、同意13台小客车主继续经营东兰线客运业务，该客运线路经营权从上次签定协议起计算，每满8年由政府公开向社会招标拍卖线路承包权；二、车辆管理费、运营方式由交通局与小客车主协商解决；三、听证会结束后，13台车主立即恢复线路运营；四、走访期间造成的车主运营损失，由交通局与车主从线路承包费中予以适当考虑。五、今后13台客车车主如果再因此事越级走访，给当地政府造成不良影响时，公安机关将依照治安管理规定，对重点骨干人员依法处置。
　　当听证主持人宣布完听证会结论时，会场立即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全体车主在会场哭成一片，他们集体走到会场前，向主持人和台上人员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转过身向会场的所有人员鞠了一躬。
　　冯建宇此时也是百感交集，眼泪在眼圈打转，出现这样的结果，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为车主这段时间的艰难走访，赢得这个结果感到欣慰。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劲振动不停的手机，一看号码知道是爱人打来的电话，爱人几乎用哭腔在电话里告诉冯建宇，她已经给冯建宇打了几次电话他都不接，冯建宇的父亲病危，已经穿衣服下地了，让他马上回家。
　　冯建宇这段时间被车主的事搞得焦头烂额，无瑕顾及患病卧床的老父亲，他想到在父亲弥留之际没能在身边尽孝，实在是内心有愧，眼泪禁不住一下子流了下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受现场气氛影响的。
　　王忠学正在与公安局局长等人研究中午请客吃饭的事，冯建宇已没有心情关注这些事，他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冲出会场，一路小跑到楼下，打了一台出租车回到家里处理父亲的后事。

　　“冯局，你快想办法安排人阻止一下，邱海奇捧着儿子邱健的遗像，乘一台130车拉着邱健的尸体和6-7个亲属一起正往县政府去，要堵县政府大门讨说法。我们怎么劝也不听，我们现在正坐政府的车往县城赶。”八道河镇机关干部小邵在电话里急急忙忙向冯建宇通报了这个信息。
　　冯建宇在电话里问：“他儿子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死的？”
　　“就是3天前，他们用马车拉化肥，准备到杨家岭村东侧的河对岸给自己家的玉米地追肥，在过河时马车翻到河中央的水坑里，把邱海奇的儿子邱健淹死，家属认为是上游的祥林矿业公司建尾矿库挖砂造成的，家属去找祥林矿业公司讨说法，公司说与他们无关，根本不接待他们。我们协调几次，祥林公司根本不配合，所以他们一气之下就去县城上访讨说法。”小邵在电话里把事件的经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冯建宇感到事情有点麻烦，马上安排人员通知公安局安排警察配合政府保安人员准备拦截，千万别让邱海奇堵大门，也不让他闯进政府大门，他去政府门前设法将邱海奇等人引导到县局接待。只有10分钟的时间，就见一台130车从政府门前的大桥下来，向右一拐直奔政府大门驶来，车上有一名60多岁的老者，双手捧着镶有一个男孩黑白照片的相框，面部极度悲痛地看着前方。车上还有几个人穿着孝衣，打着条幡满脸怒气站在这名老者身后。冯建宇等人见状，马上冲到汽车前面举起双手示意停车。
　　从驾驶室里下来一名50多岁的男人，自称是死者的叔叔，怒气冲冲地说，要求见县政府领导。冯建宇态度很坚决：“有你们这么去见县领导的吗！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这样做影响多不好，也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我是县政府管接待的副局长，有什么事我帮你们研究，需要见县领导时，我领你们去见。”
　　听了冯建宇的话，这名男子觉得有点道理：“那你怎么帮我们研究。”
　　“马上把车掉头，你们先到县局，我安排接待一下，然后帮助你们研究下一步怎么办？”冯建宇的话不容申辩。
　　车掉头后，直接开到了县局楼下。冯建宇请示胡海涛能否接待一下？按照胡海涛的意见，冯建宇请了一名律师、一名法官、水利局一名副局长、国土局一名副局长、还有政府法制办主任共同接待了这些人。
　　死者今年35岁，叫邱健，当地农民，手捧遗像的那位是他的父亲，叫邱海奇，62岁。一起来上访的还有死者的母亲、姑姑、媳妇和小舅子等。车是邱海奇弟弟的私家车。
　　在县局会议室，胡海涛主持会议，八道河镇的党委书记也赶到县局参与了接待，经过论证，大家达成共识，在主河道挖砂形成的隐形水坑是导致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挖砂者挖砂形成的水坑没有及时回填引发事故，挖砂者应承担主要责任，水利局河道管理部门应承担监管不力的次要责任，死者也应承担防范措施不到位的次要责任。
　　协调会决定，第二天上午由胡海涛带队去八道河镇协调邱海奇儿子邱健死亡案。祥林矿业公司及所有参会部门第二天继续安排人员参加会议。
　　冯建宇陪同胡海涛来到八道河镇，他们一行10余人首先到事故现场查看了一遍，然后回到镇政府会议室研究如何给予死者赔偿的问题，祥林矿业公司法律顾问也被请到了会场。
　　会议由胡海涛主持，胡海涛首先把昨天会议论证的意见重新向在座的各位叙述了一遍，然后问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得到肯定回答后，胡海涛对祥林矿业公司的法律顾问说道：“今天祥林公司也安排领导参加这个会，我们表示欢迎，现在请祥林公司谈谈想法。”
　　祥林公司的法律顾问拿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态度，根本没把在座的人员放在眼里：“我们没有什么需要说的，这几天我们把意见早已经告知了死者家属，镇领导也知道我们的意见，邱健死亡与我们公司没有任何因果关系，我们从没有到该河道挖过砂，河里形成的水坑与我们没有关系。”
　　“我想问一下，你们公司建尾矿库的砂石料是从什么地方运去的？祥林公司在建尾矿库期间，你是否担任他们的法律顾问？”国土局副局长一针见血质问祥林公司法律顾问。
　　“我们建尾矿库的砂石料是从杨二堡镇运来的，我是祥林公司的老人，从祥林矿业公司落地在八道河镇时我就在这个公司上班。”祥林公司法律顾问不紧不慢地说道。
　　“砂石料从哪儿运去的我们会调查清楚，我想你们公司领导的脑筋是不会有问题的，我们了解过，出事地点周边2公里范围只有你们一家公司进行建筑施工，老百姓家没有大型挖掘设备，不会到河里挖那么深的水坑，你们的领导不会舍近求远跑到15公里外的杨二堡镇挖砂建尾矿库。如果我们调查清楚，事故地点是由谁挖砂形成的水坑，我们会依法严肃处理的，这个区域我们从来没有办过采砂证，不办手续就采砂是非法的，我们除了对挖砂者进行处罚外，还要根据情况把案件移交司法部门，由司法部门追究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水利局副局长一板一眼针对祥林公司法律顾问说道。
　　“我听说，你们公司建尾矿库，没有办理土地征占手续，周边村民上访还没有给予经济补偿，我们回去后，马上启动工作程序，严格履行相关手续，对没有及时办理土地征占手续的，老百姓补偿款不到位的，立即下达限期整改通知，责令你们停止施工。”国土局副局长对祥林公司的态度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们今天来就是奔我们来的吧，就是让我们公司承担死者的赔偿责任吧！你们有证据吗？别动不动拿处罚吓唬我们，我们可是你们招商引资过来的，我们的老板是省人大代表，与省长的关系像亲哥们一样，县委周文浩书记、刘玉国县长和我们老板经常在一起吃饭。你们想处罚我们根本不可能。实在不行，就让死者家属起诉我们，法院怎么判我们都认。”祥林公司的法律顾问依然强势，说的一通话，让大家气愤至极。
　　胡海涛一看局面不好收场，赶紧插话：“大家都消消火，别说这些气话，我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我们算了一下，邱健死亡的赔偿数额，按照农民计算大约在50万元左右，加上给家属的抚恤金、孩子的抚养费等费用不到70万元。这些钱企业承担一部分，水利局再承担一块，我们再与家属商量一下，能否让让步，看看赔偿数额在50万元以内行不行？争取把这个事了结，谁也不能天天研究这个事，影响正常工作。祥林公司老总在社会上的口碑一直不错，每年向社会无偿捐款都有几百万元，也不在乎这几个钱，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多少钱也换不来人命，回去后你们再商量一下。我们今天不着急拍板，3天后我们再沟通一下，你看这么办行不行？”
　　祥林矿业公司的法律顾问不再说什么，点头表示同意，答应回去与老总商量。
　　第二天，祥林矿业公司的法律顾问亲自到东川县局商讨邱健的死亡赔偿问题，企业老板同意拿出50万元，但需要通过县局支付给死者家属，他们不同意与邱健家属见面。胡海涛与邱海奇电话再次沟通，邱海奇同意只要对方拿出55万元就息访。胡海涛准备让水利局承担5万元，另50万元由企业承担，当邱海奇把沟通情况再次与企业反馈后，企业明确表态这55万元都由他们企业承担，不必让水利局承担。
　　这个结果冯建宇深感意外，看来富有远见的企业家还是注重自己的社会形象，他们不仅关注企业的自身效益，还关注社会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