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手记》追梦路人

11、第9章 排查进京访兴师动众 误闯上访村险遭围攻

　　3月2日，冯建宇与钱永鹏继续到北京火车站排查，却遇到了东川县的陈玉峰、王占春、赫兰丽三人去最高法院登记，冯建宇告诉他们别到处乱跑，有事可找他联系。
　　经过一整天的排查，一直没有发现核工业大队协解人员的蛛丝马迹。大家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尤其冯建宇更是焦急万分，明明家里反馈给北京的确切消息，有26人前天晚上已经在东川县火车站购买了去北京的车票，这些人难道从北京蒸发了。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他们早应该露面，或者是去国家局登记，或者是直接去周边的非访区域非访。另外，他们不会拿钱砸脑袋，每天发生的食宿费用也不是个小数字。核工业大队的工会领导和办公室主任也在前天连夜赶到了北京，他们也一直与他们联系，可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一直联系不上，骨干成员胡林的电话也无法接通。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商量下一步该如何排查时，晚上8时，北京天桥派出所电话反馈，北京虎坊桥附近的“粤兴大酒店”有20余人登记入住，他们的证件显示是东川县户籍，让驻京人员去看看。这个信息给已经人困马乏、垂头丧气的冯建宇等人打了一支强心剂，这20多人一定是核工业大队的买断职工，冯建宇立即与东川县治安大队长张林宝、法官王文杰、吴国栋等人开车直奔虎坊桥附近的“粤兴大酒店”。
　　张林宝向服务员出示了警官证，要求查看一下旅客登记簿，服务员非常配合，拿出登记簿让张林宝等人查看，冯建宇一眼就看到胡林、杨志等骨干人员的名字，记下了房间号。几人一商量，先不与他们接触，防止打草惊蛇，造成人员失控，更是麻烦。
　　他们准备回去向领导汇报，研究好接访劝返对策，以便第二天早晨组织人员和车辆，将其劝离北京。正欲转身离开酒店时，几个人恰巧与晚上到大栅栏溜达返回的杨志等5人相遇，王文杰首先认出杨志，两人都很惊讶，他们怎么可能在北京相遇。王文杰的惊讶是装出的，他急忙编造个理由说是到北京办事，想找地方住宿，企图蒙混过去。与此同时，人群里有一个女的指着身穿便服的张林宝说，你不是东川县的警察吗？场面顿时有些紧张，对方5人立即提高了警惕，双方拉开了距离，杨志对王文杰说谎欺骗他更是有些恼怒。
　　这下麻烦了，怎么办？冯建宇急中生智，直接亮明身份，单刀直入：“我们就是奔你们来的，我是东川县局副局长，你们别怕，我们不会抓你们的，我们想见一下胡林，你们给联系一下，看看你们都有什么想法，我们好帮助你们协调。”
　　“我们就想见省核工业局的领导，你们能联系上吗？如果他们不见我们，我们这次坚决不回去，我们还要去敏感地区闯一闯。”气氛有所缓解，但杨志这番话，态度十分坚决。
　　“省核工业局领导不在北京，想见他们，需要回省里见，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联系在北京的省局局长张凤魁接待你们。”冯建宇非常诚恳地说。
　　“张凤魁接待我们也可以，我们听说过，他说话干脆，敢于拍板，挺有力度，你们能搬动他吗？我怀疑他不可能接待我们。”杨志有些疑虑。
　　“我看这么办吧，你先去与胡林等人商量一下，我们在楼下等你们商量的结果，明天上午9时听我们电话，这段时间你们就在宾馆呆着，哪也别走。如果张凤魁答应接待你们，你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如果他不接待，那么我们再联系省核工业局领导在省里接待你们。如果省核工业局领导也不接待，那你们再研究别的招，甚至去北京敏感地区非访，我们也不阻拦，你看这样行吗？”冯建宇以守为攻，给他们提出了若干个选项。
　　“行，你们在楼下等我们一会儿。”杨志等人急匆匆上了楼。
　　40分钟后，胡林和杨志等人下了楼，双方介绍完身份，胡林说：“我们商量了，明天上午9点听你们电话，最好张凤魁能够接待我们，如果张凤魁不接待我们，省核工业局领导必须到北京接待我们，否则我们坚决不回去，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我们一共26人的往返车票、食宿费，核工业局应该给我们承担。答应了我们这两个条件，我们就在这个地方哪儿也不走。”
　　“我们回去向领导汇报，明天上午9点前给你们回话，记住手机可别关机呀！” 冯建宇对他们提出的条件无法表态，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再说。
　　回到万家祥宾馆时，已是晚上11点40分，冯建宇将当晚了解到的情况以及上访人的要求分别向钱永鹏和胡海涛做了汇报。然后与张林宝几人在附近的烧烤店吃烧烤，张林宝与冯建宇两人各要了一瓶一斤装的52度牛栏山二锅头，价格很便宜，每瓶8元，两人借着酒劲吹起了牛皮，大谈特谈当晚的收获和成果，却忘掉了集中在第二天的压力和风险，承诺联系接访的领导以及费用问题还没有落实到位，万一出现差错，造成上访人失控非访就不好交代了。
　　冯建宇心里明白，领导接不接待和费用问题都不需要他担心，那是钱永鹏和胡海涛的事。
　　吃完烧烤，冯建宇回到宾馆，还没来得及休息，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钱永鹏的电话：“冯局，我刚才与省局张凤魁局长通了电话，他同意明天上午10点在省组驻地接待这些代表，费用问题由核工业地质大队负责，你直接找他们在京的工会领导落实就可以。”冯建宇心里有了底，决定第二天早晨5点半出发，去粤兴宾馆与他们见面，防止他们再生变故。
　　第二天早晨5点30分，冯建宇带领张林宝、吴国栋及核工业地质大队工会领导奔向粤兴酒店，到达酒店时上访人还没有起床，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吃部吃早餐。顺便观察宾馆里的情况，接近7点，陆续上访人走出宾馆，冯建宇抓住机会与他们见面，告诉他们见一下胡林。
　　在房间，冯建宇与胡林见了面，让他提前选出5名代表，吃完早饭就去省驻京工作组驻地，争取在上午10点钟提前与省驻京领导见面。胡林提出这次来京，除东川县26人外，永城县还有10名买断职工也进京了，要求再增加几个代表，被冯建宇拒绝。人数只能限定5人，胡林最后确定东川县3名代表，永城县2名代表。
　　10点钟，钱永鹏、冯建宇、核工业大队工会领导及5名代表准时坐在了省驻京工作组驻地。张凤魁及驻京负责人佟胜利参加了接待。胡林做了充分准备，手中收集了大量的材料，他提出的诉求：一是外省核工业部门职工虽然买断工龄，但现在都已经又回原单位上班了，他们也要求参照外省做法把买断这108人，除2人已经退休，其他人回单位继续上班。二是解决他们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问题。张凤魁听了他们的叙述，又看了看材料说：“我们回省里后，安排省核工业局组织人员考察一下，如果你们反映外省核工业部门职工买断工龄后，又回去上班的情况属实，我们就要认真研究一下，给你们一个说法，省核工业局也不差你们这一百多人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费用，如果政策允许，我们督促他们落实。这两个问题，我答应在两个月之内给你们明确答复，这段时间请你们不要再进京了。”
　　张凤魁的话打动了5名代表，他们很激动，从座位上一起站了起来，向张凤魁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秘书长，如果我们早点见到您，就不会一次又一次跑到北京非访了，我们听您的，下午马上回东川县。”
　　5名代表回到驻地将张凤魁接谈的情况告诉大家，个别人也有质疑，怕被张凤魁忽悠，但多数人认为张凤魁不会拿他们开玩笑，同意回家听信。但坚持进京往返的车费和食宿费用一共8200元，一个也不能少。东川县核工业局地质大队工会领导向家中的领导请示后，同意支付这笔费用。当日中午36名上访人准时登车返回东川县和永城县。

　　回到万家祥宾馆，发现东川县刘翠萍等5名重点人被接访人员送到了工作组驻地，她们上午去了全国总工会和最高人民法院登记，被接访人员发现领回了宾馆，冯建宇在宾馆一楼大厅接待了他们，同意第二天乘火车返回东川县。
　　3月4日上午，陆续又有陈玉峰、王占春等6名重点人到国家局和最高人民法院登记，被集中分流后，由兰江市驻京工作组送到了万家祥宾馆，接谈后由责任单位直接接走。下午2时，兰江市市长谷月明在北京参加全国代表会议，他趁会议讨论休息的机会到万家祥宾馆看望全体接访干部，他感谢全体接访干部在接访工作中付出的辛苦，鼓励大家再接再厉，把这次全国代表会议接访工作做得更好，不给省里添乱，不给全省抹黑，并以个人的名义留下1万元慰问金，给接访干部改善伙食。
　　3月5日，东川县南山镇涉法重点人刘桂清到最高人民法院登记。她反映因与他人发生纠纷造成左脚踝骨受伤，起诉对方赔偿医药费及其他经济损失，东川县法院判对方不承担赔偿责任。她不服，上诉到兰江市中级法院，中级法院经过审理，改判对方承担相应的责任，她因此要求东川县法院承担过错责任，并补偿5年多来打官司造成的各种损失。因对最高法院的答复不满，她执意到敏感区域非访，经过冯建宇协调，由东川县法院副院长和公安局副局长共同接待后，承诺3月20日之后回兰江市中级法院找副院长何汇海接待。
　　因经济问题被判刑开除的原公安干警马伟光，上午又在敏感区域非访，他已经累计8次进京非访。他是前一天到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的接待场所排队登记，接待人员登记后，没有答复，他感到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遂故意去敏感区域非访，以便制造影响。钱永鹏和冯建宇在万家祥宾馆接待了他，经过工作，答应解决他的返程车票钱，他才勉强同意离开北京回东川县。
　　3月6日上午，张林宝带领3名干警去公安部接待处值班，发现东川县窦庆云、何大举、关淑艳等3人在接访大厅排队登记，请示冯建宇是否接触，冯建宇说他们是正常登记，不必惊动他们。
　　3月7日上午，冯建宇与吴国栋去最高人民法院附近排查，发现庆阳镇吴燕、城青镇王秀英和她患有痴呆症的丈夫李殿英在上访村与数百名外地访民聚集在一起。
　　所谓的上访村，是因为该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周边分布有许多平房对外出租，价格便宜，大家很容易接受。个别人出于反映问题方便，便合伙出资共同租住一处平房，常年吃住在一起，白天去接待场所登记或出去检破烂换钱，晚上回来居住。上访村居住的访民达几百人，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一有机会他们就聚在一起互相交流心得。在心理情感方面，他们同情各自的遭遇，彼此互相关照，在共同对待当地的接访人员时，他们更是空前团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形成了强大的合力，完全像一家人。
　　这些人多数躲避地方接访人员，怕接访人员将他们强行带回当地拘留，因此他们敌视当地政府官员和接访人员，可以说在北京的接访场所，特别是在上访村，他们与接访人员是水火不相容的。
　　据说头一天，江南省的接访人员在上访村就与访民发生了冲突，造成两台接访的警用车辆被砸报废，两名接访的年轻干警被这些访民打伤，其中一个鼻骨被打骨折，北京警方介入后，才制止了这一突发事件。对此，中联办专门下发了通报，要求各地进京接访人员不要到访民集聚的地方接访，防止出现类似的事件。
　　冯建宇第一次进京接访，没有经验，不知道这里存在的危险。冯建宇看到王秀英和丈夫与一群访民靠在一个墙角处好像在议论什么，直接奔向她俩，快到跟前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王秀英突然大哭大叫跪在冯建宇面前：“哎呀，冯局长，你怎么来了？快救救我吧！没有人管我们，让我们到哪儿说理呀！我没法活啦！”这一突然的举动，让冯建宇措手不及。
　　哭喊声一下子惊动了周围的访民，他们瞬间围了过来，扑向冯建宇，其中一个60多岁的瘸腿老头，举起手中的拐杖砸向冯建宇的头部，冯建宇顿时愣住了，慌忙躲闪，险些被拐杖打中，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这么野蛮？
　　说王秀英是个演员一点不过分，她急中生智，马上站了起来用身体护住冯建宇大声说：“哎，大家别动手，这是我家亲戚，他是帮我反映问题的，来接我去他家。”
　　瘸腿老头不相信：“不对吧，你刚才叫他冯局长，而且他的穿戴根本不像接你的人。”
　　“他真是我家亲戚，在北京住，我跟他走了，没你们的事，放心吧。”王秀英一手拉着冯建宇，一手拉着她的丈夫离开了人群。冯建宇心有余悸，不知道个中缘由。看得出，人群中个别人的目光仍然怀疑冯建宇就是接访的，他们不甘心，很有大打出手方能解恨的冲动，刚才没有得手，倒觉得有些遗憾。
　　与冯建宇脚前脚后距离不远的吴国栋，也为刚才的场面惊出了一身冷汗：“王秀英，你差点把冯局长给坑了，刚才多悬呀，冯局长如果吃亏，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见我们。”
　　“吴庭长，我不是把冯局长给救了吗？我若不说冯局是我家亲戚，今天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呢？你们得请我们吃饭。”王秀英得理不让人，她感到是因为她的功劳，才化解了这场危机，冯建宇和吴国栋应该好好谢谢她才对。
　　冯建宇这时发现有两个20多岁的小伙子从旁边挤了过来：“王秀英，我们跟你三天了，你始终与那些访民在一起，我们不方便接近你，你跟我们回去吧！”
　　王秀英定睛一看：“你不是警察小赵吗？我可与你无冤无仇呀，从你爸和你妈那边论，我们还是亲戚呢，你可不能把我抓回去拘留了呀！”
　　被称为“小赵”的小伙子说：“王姨，我们没想拘留你，就是想把你接回去，怕你在北京闹事，才安排我们进京找你，你看在老乡的份上，跟我们回去吧！”
　　王秀英说：“小赵，我答应跟你们回去，可是你得给我拿钱，我这些天来北京花销3000多元的费用呀，给钱我就走。”
　　小赵一时很为难，冯建宇一看，这警察怎么这么弱势，与访民这么低三下四，采取强制手段，直接把她带走不就可以了吗？
　　吴国栋在旁边悄悄地告诉冯建宇：“这可不是强行带她们的地方，许多地方的警察对访民采取强硬手段，最后都受到了处分。所以，现在的警察拿访民都没办法，拿点钱把她们接回去就算完成任务，警察懒得跟她们过不去，栽跟头更不值得，我看你就决定给她拿个1000多元费用，她就能走，你是副局长，说话有力度，你与王秀英说说。”
　　听了吴国栋的话，冯建宇认为有些道理，抓住机会说：“王秀英，我看给你拿1000元费用，你先回去吧！”
　　王秀英与几个人讨价还价争执了一会儿，感到没有了希望，心想，赚点是点吧，最后无奈地说：“行，1000元就1000元，如果回去没有人接待答复我，我还进京登记。”
　　冯建宇感到很吃惊，这些人赚钱也太容易了，1000元对冯建宇可是个比较大的数字呀，他一个月工资也不过2000多元。另外这帐今后怎么处理，搞不好会违反财经纪律呀。
　　王秀英是老访民，她是为丈夫工伤的事多次进京非访。北京奥运会前夕，被当地公安部门劳动教养一年，这次进京，除反映她丈夫的工伤外，又增加了一项诉求，告公安部门非法教养她。冯建宇早就认识她，她念小学时，冯建宇的父亲教过她，当过她的小学校长。冯建宇在纪委工作时，她主动讲起这段历史，唤起了冯建宇对她的同情，曾积极帮助她调解过邻里纠纷，她对冯建宇印象还是不错的。
　　刚才发生的一幕，真是万幸，冯建宇逃过了一劫，王秀英的确功不可没，即使王秀英不说，冯建宇也得感谢她。下午又有住建局的孙秀英、城青镇的唐桂芝非访被接到驻地，冯建宇将这些人与王秀英安排在一起，用庆阳镇副书记石德义开的面包车一同送回东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