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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一辞故土千里梦 ...

  •   窗溅日影闻鸡啼,昨夜新雨润春泥。
      阡陌交通无人影,遥见村外马蹄疾。
      一夜的大雨,在天明初晓时分方休。新雨过后,村野间的泥土路又松又软,那农田被雨水润泽后必然更加肥沃,想来今年定会有个好收成。
      那泥土中芳草的清香与雨水的湿气夹杂在一起,使雨后的空气变得格外地沁人心脾。那草叶上摇摇欲坠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露水,总之看上去是那样的富有生机。
      此刻正是寅时三刻,虽说天已放亮,但仍旧还未到日出而作的时辰。除了那只守时的大公鸡在昂首阔步地报晓之外,其他牲畜依然还在栏中,而这些牲畜的主人也仍旧在大被而眠。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似乎打破了这慵懒的宁静,但却也带来了清晨的生意盎然。
      “吁!”马上的一名传译官一勒马缰绳,将马停在了一处竹木小筑前。待马站稳后,便翻身下马,与那小筑中透过窗影看到的白衣公子打了个稽首。
      那小筑中的白衣公子也恰好刚刚写好一篇诗,见那传译官前来,便将手中的枯笔架在笔架上,从小筑中走出,一抖袖袍拱手对那传译官施礼道:“这位官爷见礼了。不知这一早前来有何见教?”
      那传译官走上近前,也拱手回礼道:“林公子客气了。今早县公刚刚得到的急报。说是新皇继位,正值乾符元年。皇帝欲显天恩浩荡,网罗天下有识之士,恢复昔日盛唐文风璀璨之貌,故而大设科举,开科取士。如今各州府、村县都在挑选举人进京赶考。县公怕我等错失良机,故而得知消息后便叫我连忙前来告知。林公子,你是咱们县里,甚至州府内的有名之士。这次科考你一定要去,考个功名回来不单能够光宗耀祖,就连咱们县衙里也有面子。到那时只怕我都是林公子你的下属了呢。”
      那姓林的白衣公子只是一笑应道:“多谢你的吉言。这事我已知晓此时时候尚早,我父只怕还未至学堂,待得辰时过后,我便会亲去学堂将科考一事告知我父,请他挑选学子举人前去县衙。”
      那传译官一拱手道:“如此便有劳林公子了。我在县衙里等候公子前来。”说罢,便走到马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策马出了村子。
      望着那传译官远去,那姓林的公子不禁轻叹一声道:“这位官爷只知我有才学,却不知我并无功名,自是无法去参加科考。想我林向晚倾心山水,醉心诗书,何曾贪恋功名?入朝为官每日案牍劳形,倒不如纵览山水,广结有识之士,留下千古佳作来得痛快。这次科考,我林向晚自是不会去的。”
      这位白衣公子名叫林向晚,乃是山东登州府黄县桥村人士。林家祖辈便以诗书传家,林向晚曾祖颇具家财,便在村中开设学堂书院,亲自教导村中孩童读书识字;其祖父博览群书,除却诗词歌赋外,更喜给村中孩童讲些虬髯客、红拂女、聂隐娘的传记,以致于村中孩童都爱找林老爷子听故事;其父深明大义,不单讲授诗书以传人,更是诲人不倦,尝尝言传身教地教导学子们些为人处世、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到了林向晚这一代竟比祖辈都要才高,他做的诗赋纵观整个登州府只怕也少有人可望其项背。可偏偏林向晚却生性轻狂孤傲,平生只爱吟诗作对、饮酒交友,丝毫不屑于入朝为官,以致于他虽徒有诗名,却无功名。那林家祖辈教导出的举人、进士不尽其数,可偏偏自家子孙却连个童生贡士的功名都没有。不过对此林家祖辈也不以为然,他们也知这林向晚宜野不宜朝,索性便也由他心意,只盼他定性后继承祖业,继续教导一方学子。
      林向晚见此刻时辰尚早,只怕家父也并未起床,心中意识索然无趣,便喃喃自语道:“昨夜大雨连绵,也不知影儿那里如何了?我这便去瞧上一瞧罢。”主意拿定后,林向晚便起身向村后山岗走去。
      不过半里多的路,林向晚便来至半山腰处,只见他面前陡然立着一座孤坟,那坟前的石碑上刻着一行文字云:爱妻洛影心之墓。在这一行碑文的右下旁又另有一行小字刻道:未亡夫君林向晚泣立。
      见了这座心上女子的坟墓,林向晚不禁心中又是一痛。那个曾经在自己身畔笑语盈盈的小丫头,如今竟真的与自己天人永隔,此后千山暮雪又说与谁人听?
      林向晚见那墓碑上已被雨水打湿,也顾不上自己穿的是一袭白衣,走上近前用自己的袖袍轻轻地去擦干那墓碑上的雨水,似乎调笑一般地言道:“瞧你,昨夜那么大的雨也不知躲躲,把头发都弄湿了。来,叫为夫为你擦擦。”他虽擦干了那墓碑上的雨水,可眼中的泪水却又不自觉地滴落在了这墓碑之上。
      林向晚心中悲切竟不由得身体一软,跌坐在那墓碑之前,双手抱住那墓碑,死死不肯放手。泪眼朦胧中,他如梦似幻般地看见面前走来一位女子。
      这女子正值及笄年华,长得一张清雅秀美的小瓜子脸,眉眼含笑,面如花绽,一点樱樱小口微微上翘,仍不住想让人一吻芳泽。此女子娇小身材,□□微翘,腰身盈盈一握,玉足更具风流,实乃人间极品,诚如仙女临凡。
      这女子身穿一袭水粉罗裙,轻盈盈似乎脚未沾地地向林向晚飘过来,伸出玉手轻轻地抚弄林向晚的发梢,笑语盈盈地道:“晚郎,你又来看我了。”
      林向晚将头一抬,眼前这个小莺歌一般的女子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苦命的结发妻子洛影心?林向晚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这个真真切切却又稍纵即逝的妻子言道:“影儿,你又出现在我的梦中了。”
      洛影心离世的这一年当中,林向晚不知做过了多少次这样的梦,在梦境中洛影心是那样的真实,可林向晚知道梦会醒,她不会回来......
      洛影心一笑,扑向林向晚,依偎在他的怀中,笑着道:“你时刻想着我,我自然也不会忘了你。你一个人那么孤单,我怎么忍心不陪着你呢?”
      林向晚此刻紧紧地抱住爱妻,在梦中洛影心竟是那样的有血有肉,似乎她从未离开过一样,她从未离开过林向晚的心。
      爱妻在怀,林向晚也不再那么悲切,当即一笑道:“影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那么爱哄我开心。”
      洛影心一笑道:“当然啦,不然你把我娶回家是做什么用的?”
      林向晚一笑,他原本想打趣地说娶你回来自是给我生娃娃的,但转念一想,此事已是万万不能,不免心下又是一阵悲伤,似乎又要落下泪来。忍不住又将洛影心抱紧,生怕她又会离去。
      洛影心见夫君笑容即逝,不由得也懊悔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晚郎,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话又惹你不开心了?”
      林向晚当即笑了笑说道:“没有,怎么会呢,你在我身边,我开心都还来不及。我只盼...只盼....你能多陪我一会儿...只多一会儿就好......”
      洛影心似乎也心下悲伤了些,但随即又笑着说道:“只要你不忘了我,我会总来看你的。”
      林向晚一笑道:“我又怎会忘了你?”洛影心一笑,靠在林向晚的肩头,随即又问道:“晚郎,你今天来看我是有心事吧?”
      林向晚轻叹一声说:“新皇继位,开科取士。可你知道,我志在江湖之远,我不想去。”
      洛影心也一叹道:“我自是知你心意,可是只怕有人会逼你去的。”
      林向晚轻轻点头道:“今早那传译官来时,听他语气是县公指名点姓地要我去进京赶考了。其实进不进京在他,而能否考上却在我,他也奈何我不得。只是我这一去,只怕就再难来看你了。”
      洛影心一笑道:“只要夫君将奴家藏在心中,纵使千山万水,奴家也一路随行。”
      林向晚一笑,在洛影心额头一吻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也罢,此一去若能结交些天下名士也算不枉。”
      洛影心点了点头道:“嗯。晚郎,不管你如何抉择,我都会陪着你。”忽而听到近处有脚步传来,便说了一声:“哎呦,有人来了。晚郎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说着便化作幻影,如烟消散。
      林向晚双手疾挥,企图能够抓住一缕烟尘,可爱妻却真真切切地离开,不复存在,又岂是抓住那一缕烟尘便能唤回的?
      林向晚心下一片茫然,怔怔出神间,忽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林向晚大喜,忙转身道:“影儿,我就知你没走!”
      可是回头看去,眼前之人哪里是洛影心?那个适才拍了林向晚肩膀的年轻人是书院中的学子,林向晚的师弟名叫何宥泉。
      何宥泉一见林向晚这般模样,心中暗道:“唉,林师兄想洛师姐想得实在太过痴狂,也真是苦了他了。”
      林向晚一见是自己师弟,便整整了衣衫,问道:“何师弟,你来次找我是为何事?”
      何宥泉道:“师兄,县老爷来书院了,说要见你。先生知你在此,便叫我来找你。”
      林向晚点了点头心道“县老爷亲自上门,看来是非要我进京不可了”随即又道:“好,有劳你了。如此,我们这便回去吧。”
      二人一路前行,离了这山岗之后,便沿村路行至村落中的书院所在。这间书院建在村中空旷地界,村中各户学子来往也甚为方便。书院并不大,只一间石屋大小,却也是白墙黑瓦,雕龙窗棂,格外雅致。石屋正中开着两扇大门,门槛足有半尺来高,乃是用松木所立,梨木做的两扇门板,已微微发黄,门板中似乎还有些许裂开的纹路,却更显古韵古风。门旁列着一堆桃符,上一联刻着:书山有路勤为径;下一联对仗刻道:学海无涯苦作舟。乃是本朝韩愈所写的用来勉励学子勤奋好学的佳句。
      林向晚与师弟何宥泉二人来至书院后,便径直走将进去。一进学堂,林向晚便见当中除却黄县县令乔公然及家父林学究外,只有几位考下举人功名的师兄弟在,其余学子均不在场。林向晚心下明白,这留下的几位便是要同自己一并去往京城科考的同伴。林向晚想来孤狂,与人交往全凭个人好恶,若是与自己秉性相投,那便恨不得与他朝昔相伴,若是自己瞧不上的人,他自然也会避而远之。眼下这几位举人皆是贪恋功名之人,林向晚觉得自己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向来是不屑与之为伍。可如今念及自己将要与之同行,这一路之上这些人难免会在左右唠叨,心中不免不悦,暗暗想着该如何甩脱他们。
      林学究见犬子归来后一直怔怔出神,未免有些失敬,便轻咳一声,出言道:“晚儿,县公来此为何不过来见礼?”
      林向晚这时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去对着乔县公施礼道:“晚生见过县公大人,失礼之处还望见谅。”随即又转身对父亲施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乔公然一捋胡须笑道:“林公子不必客气。只怕你此去归来之日,老夫倒要对你施礼问安了,哈哈。”乔公然虽是一县县令,但为人却十分平易,又是十分得爱惜人才。他刚刚此言若是出自旁的官员之口,那必是冷嘲热讽,笑里藏刀。但他一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诚恳,让人听之受用。
      林向晚虽不喜功名,但得县公如此夸赞心中不免还是一喜。林学究心中也是骄傲,但脸上还是不露声色地谦道:“乔县公哪里话,黄口孺子,如何敢居于人先?纵使他今后位极人臣,乔县公您仍旧是他的先生长辈,谅他小子也不敢对您不敬。”林学究虽然客气自谦,但言语之中仍是露出自家儿子将来会远超乔公然之意。
      乔公然一摆手道:“学究太过客气了。莫说咱这区区的黄县,就是这整个登州府又有谁不知令郎才气?远的且先不说,便是令郎今年初春是所作的那篇《春行赋》便词藻优美、立志高远,纵观当世又有谁人可及?”
      这乔公然所提到的这一篇《春行赋》乃是初春时节,林向晚独踏郊青,尽览秀景间,一时心胸激荡,直抒胸臆作的一篇。全篇如此:
      又见花盛,再闻蝉鸣。
      窗溅日影,阁望云行。
      竹房空净,何留人形?
      独踏郊青,尽览秀景。
      花含苞蕊,蝉叫空林。
      鱼跃欢形,鸟舞倩影。
      山亦壮志,水自柔情。
      山水间行,怡情怡性。
      古道人心,皆向繁层。
      繁层烦事,繁心烦情。
      独向净土,土净心静。
      自怜清高,自比云轻,
      金重沉地,云轻天行。
      天行逍遥,逍遥云屏。
      君若羡我,何贪功名?
      君若笑我,岂懂闲情?
      自在春行,世人难明!
      此一篇,林向晚借山水秀丽景色直抒胸臆,将自己倾心尚水只间,醉心诗词歌赋的雅兴与对世人所追求功名利禄的厌烦与摒弃写了个淋漓尽致。此篇一出,在整个登州府内登时名声大噪。但凡有识之士皆云林向晚此篇颇具晋时五柳先生隐士之风。
      林学究见乔县公提到儿子的得意名篇,心中又是一阵沾沾自喜。但仍旧自谦道:“犬子一时乱作,得众人抬爱,县公又何须挂齿?”
      乔公然道:“令郎才学的确过人,非我谬赞。只是......唉!”
      林向晚见县公一声叹息,便也已知晓他此声叹息所为何故,便当即接言道:“只是侄儿并无功名,只是一介书生而已。”
      乔公然点点头又不免轻叹一声道:“侄儿,我知你志在江湖之远,心于山水之间。可是这一则,新皇继位、开科取士,朝野上下焕然一新;二则,侄儿你才思敏捷,聪慧过人,该当大有作为才是;这三则,你也替我这做叔父的考虑考虑。这人家别处县衙、州府的县令、知府,都知道咱们黄县有你林向晚,如果你不去科考,你叫叔父我如何安于人前?还有你们林家世代教书,但若是自家子孙毫无功名,这,这又如何能说得通?侄儿,你生性清高、自命风雅,这些叔父都是知道的。可人浮于世,不是清高风雅就行的。你也需要去扛起你肩上应扛的担子。叔父一时性急,严重了些,贤侄切莫见怪。”
      林向晚听了乔公然的一席话后,心下不免也为之所动。虽然他仍旧十分摒弃功名利禄,厌倦官场,但他也能听出乔公然话语之中的道理。男儿身浮于世,自当是顶天立地,承担责任。可这科举当真就是自己该履行的使命与职责吗?
      乔公然见林向晚神色茫然,便又说道:“贤侄也不必担忧。你虽无功名,从未参加过童试、乡试。但这举人的功名岂非叔父一句话便可应承的事?贤侄放心,单凭你那一篇《春行赋》你便是我黄县的解元。”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备好的写有解元身份的信函地道林向晚手中:“进京之后,把这个交上去,你便可以科考。”随即又对那几位举人问道:“我将这解元的功名给了林向晚,你们几位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林师兄才气过人,把这解元给他我们心甘情愿。”
      “县公大人此举实在英明,我等也是此意。”
      “就是如此。试想林师兄去参加乡试,这解元也必是他的。而且,若是林师兄去了,恐怕我这举人的功名也就不保了,哈哈。”
      林向晚听到那些举人满口阿谀奉承之言,心下不禁大感厌烦,但碍于县公与父亲在此,便就强忍着没发作。心中却是拿定主意,绝不与这一干人同等行为伍。
      乔公然吩咐过后便起身道:“既如此,尔等便各自回到家中收拾行囊细软、纸笔书籍。明日正午都到县衙来,本县为尔等学子践行。”
      那一众举人道了一声谢后,便纷纷答应,之后便相继离开。乔公然也对着林氏父子拱手道:“此间事已安排妥当,我也需回衙坐堂。学究,贤侄,本县告辞了。”
      林氏父子也一并施礼道:“县公慢走。”便恭送乔公然出了书院。众人离开后,书院中便只剩下林氏父子。林学究便问起儿子的话来:“晚儿,此番进京赴考,你究竟是何打算?”
      林向晚沉吟一阵道:“爹,孩儿不敢欺瞒。你也知孩儿秉性。此番进京孩儿视为走出去见见这名山胜水,结识些天下名士。实在无心考取功名。”
      林学究也猜出了儿子的打算,便道:“那你此番是注定要考不上这进士了?”
      林向晚道:“考场变幻风云莫测。纵使孩儿没能考上亦在情理之中。”
      林学究厉声道:“那是你不打算去考,若你真是诚意地去考,又如何能考不上?晚儿,你既已答允了乔县公,那边要考取个功名回来。你不愿为官大可以辞官不做。可你却去之不考,岂非期满师长,弄虚作假?”
      林向晚驳道:“可我本就不是解元,乔叔父此举岂非也是......”他原本想说“也是弄虚作假。”他转念一想乔公然毕竟是自己长辈,况且他此举也是出于一番苦心,便又改口道:“好了,爹,孩儿心里有分寸,我会斟酌考虑的。明日就要赴京了,孩儿先回去收拾行李了。”说罢便微一躬身,转身离开书院,径直回到自己的竹房小筑。
      回至小筑后,林向晚心中不免为难起来,他自幼饱读诗书,苦学圣贤之道。于忠孝仁义信极为看重。试想自己不思入朝为官造福百姓岂非不忠?父祖皆是先生,自己却毫无功名岂非不孝?答应了县公之事,却要含糊对待岂非不信?不由得林向晚心下一片茫然。
      堪堪将至傍晚,林向晚便呆坐在窗前,也未掌烛火。这时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应是有两人,林向晚心中好奇,便起身向门外迎去,只见来此的二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双亲。
      林向晚见了父母后,便也没行礼,只是闪身站到一旁,招呼道:“爹娘,快进来。”林学究和林夫人答应一声,便一起进了小筑内。林向晚快步闪入,掌起了烛火。竹屋内登时便通亮起来。
      烛火闪动,映着林向晚一张俊朗清秀的脸,剑眉凤眼、丹唇玉面,那一袭白衣的衣袂也随着烛火轻飘舞动。
      林学究这时从林夫人的怀中取过一件行囊包裹道:“你娘为你准备的衣衫、行李里面还有些细软钱财。穷家富路,一人在外切莫亏待自己。”
      林向晚接过行囊,对着母亲一笑道:“多谢娘。”
      林夫人幽叹一声道:“你虽已年及弱冠,但却从未出门。好在这次有你同行的有那般多的师兄弟,为娘的我也就不必那么担心了。”
      林向晚早已打算好不与那群趋炎附势的举人同行,但此刻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便也只好说道:“娘,您放心。孩儿在外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不牢您二老挂心。”
      一家三口又聊了些闲话家常,林氏夫妇仍不忘对二字千叮咛万嘱咐。见时辰已然不早,林氏夫妇便自离开。
      见父母走后,林向晚心胸激荡,忙拿出纸笔,修书一封,言道自己先行离开,请父母切勿挂怀。心道自己早一夜离开,便可甩脱那些闹人的师兄弟。便连夜带好行囊,拿了些书卷,又走到床边,在自己安睡的枕下取出一枚文秀香囊,乃是爱妻洛影心生前所佩戴之物。林向晚抚了抚那香囊,柔声地道:“影儿,我们走。”说着便将那香囊揣入怀中。恍惚间,只见洛影心盈盈一笑,走将过来,挽住林向晚的臂弯,与其一同离开小筑,并肩向村外而去。
      林向晚走出村外,忍不住回头又望了望这个自己生长了二十年的故土,今番辞别,不知归来之日又会是何等光景?此一去,前路漫漫,千里茫茫若梦,更不知征程又有几何?
      林向晚轻叹一声,紧了紧行囊,转过头向前继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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