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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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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云天端坐在案桌前,面前摊着地图,拧眉沉思。
“父亲。”凉烟轻声叫道。
凉云天抬头,见着凉烟模样,起身拿了件皮大氅裹在她身上。
“你过来怎不知披件厚衣裳。”
父亲的皮氅很大,凉烟穿在身上拖了地,将她显得更为娇小,冻僵的身子有了暖意,禁不住吸了吸鼻子:“父亲,您今日要教我武技吗?”
凉云天抬手轻招,有暗卫从角落里行出:“去弄碗热姜汤过来。”待影卫离开,接着道,“习武没有一蹴而就,你先扎扎实实打好基础,待我下次回营,会教你练习内力,内力之后,再言武技。”
“是,父亲。”凉烟心里踏实下来。
“今日训练,感觉如何,能坚持住吗?”
凉烟摸了摸酸胀无力的腿,只一日便累得欲要栽倒,她不想放弃,但架不住力不从心,也不知往后能坚持多久。
见凉烟不说话,凉云天没了往日的冷肃,放缓了声音抚慰道:“在你摊开手掌给我看你习武的决心时,我便知你是真想做成这件事的,你不怕吃苦,想要坚持,却又担心体力太差,有心无力是不是?”
凉烟咬唇,点头道:“父亲说得没错。”她深知与营里其他人相比,差距过大,女子本就比男子体弱,即便再想跨越这道鸿沟,也要懂得量力而行。
“烟儿,每个人的身体都有无限潜能,且你天赋很好,学什么不是比别人更快?万事开头难,熬过去了,你便能赶上、甚至赶超他们。”
凉烟眼里燃起希望:“当真?父亲,我真能赶上那些男儿?”
“女子的坚韧,远非男儿可比,你要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一定可以,凉烟从屋里出来时,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父亲这句话,将其拿在嘴边反复咀嚼,身体里似乎真就注入了一份坚定的力量。
翌日,号角声起,依旧是沙袋绑腿跑步,凉烟也依旧是最后一个,接受着不变的惩罚,扎马步。
就连吃食,也同昨日那般,由方安替她保管着,给了就跑,如避瘟神似得,凉烟都未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杨教头没了第一日的宽容,迟到要罚,仪容不整要罚,列队时站歪站错的也要罚,一顿猛罚下来,队里大半少年都遭了殃,一个个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很快少年们便发现,那个他们最瞧不上眼,就等着他哭爹喊娘的贵公子,竟是淌着汗,咬着牙,不吭一声地默然忍受着。
连京都里来的都这般能吃苦,那些个吃苦吃惯了的少年们又如何好意思去叫嚷?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也皆学着闷声不吭,较着劲地去忍耐。
这样的转变,杨教头自然欣喜,只不过当他发现整个队的转变,是因着个头最小,他最瞧不上眼的柏桑时,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柏桑在他眼里,只是个纨绔公子,不应是眼下这幅脸色煞白,却绝不偷懒叫苦的模样。
结束完一天训练,凉烟松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隔着老远距离便见到了横在屋门前,鬼哭狼嚎的墨莲生。
一想到总教头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凉烟觉着墨莲生能坚持住两日再嚎,已算是很不错了。
墨莲生见到凉烟,瞬时扑了过来,拿起凉烟袖子拼命拭着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呼天抢地道:“我怎就这般命苦啊,我太傻了,真的,我当初竟以为邱翰海要我入他的队伍,是慧眼识人,我大错特错矣,他分明就是个小肚鸡肠,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啊。”
凉烟累得只想泡进木桶里洗去一身汗水,被墨莲生缠得无法,也只能同情着安慰一番。
好不容易打发了墨莲生,沐浴之后躺上床,凉烟侧过身,盯着潮湿斑驳的墙面,想着往后的打算。
她有些恼,上一世,她对前线战事毫无兴趣,与父亲交流也不多,知晓的只有父亲什么时候走了,去了哪儿,又是什么时候回府的。
若她能知晓得多一些,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毫无头绪,对江泔,她虽持有怀疑,但父亲绝对是个聪明人,身边人想要捣鬼,不可能毫无防备,所以江泔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戈乌,她一定要等到父亲去戈乌征战时,想尽办法随着上前线,想上前线,就一定要有自保的实力,否则父亲绝不允许,而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努力变强。
凉烟安抚着杂乱心绪,不知不觉睡去。
到了凉云天领兵上前线的日子,教头们领着新兵列队相送。
除了凉云天的亲兵银甲军,其他将士也尽数汇合而来,统共有五万人马,皆着统一铠甲,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拔出腰间长剑呼喝,其声震震,在月煌山间荡起层层回音,激得在后方观看的少年们热血沸腾。
营里各教头也有些眼热,但与少年们的激情蓬发不同,他们想到的,是一战之下,不知又有多少兵士要倒下,再也回不来,心里虽想着悲壮,话语却还是端着激励的。
凉烟这边队伍里,杨教头将声提起:“今日让你们相送这些上战场的将士们,便是让你们知晓,差距在哪,日后想像他们一般挣军功,得荣耀,你们就得沉心静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叫苦叫累坚持不下去的,你就永远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小子,为着吃一口饱饭而劳尽心力。”
这话说到了许多少年的心坎里去了,一个个目露向往之意,精神头攀登到了顶峰,哪还有前两天没精打采的模样。
杨教头趁热打铁:“告诉我,想不想像他们一样?”
少年们扯着喉咙喊:“想!”第一次声音这般齐整洪亮。
杨教头点头:“第一个月,会着重你们的体力训练及仪队军容,月后会有一次考核,通过了,方可进行下一步的兵器训练,否则,就去后勤队。”见不少人面色一滞,又接着道,“于军队而言,后勤相当重要,粮草、物资、战马皆需大量人力,还有你们每日的饭食,皆是因为有他们在背后支撑着,才能让整个军队以更好的状态去战斗,你们莫要小瞧了后勤队。”
话虽如此,但又有哪个少年愿意在考核中经受淘汰,被发配到后勤队去?
凉云天那边已经整装待发,教头们领着新兵迎过去说祝词。
各个演练场的新兵蜂蛹而至,队形彻底被挤散了,凉烟甚至还看到了冬亦,隔着五六个人的距离,冬亦伸长了胳膊叫着公子,想要挤过来,却是被往前的人群携裹着越离越远。
凉烟还看到了卫忱仓,他过人群如入无物,轻而易举就到了最前方,对将士们眼含敬意和热切,真诚祝愿他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周围的少年们怀着激动,急着想要靠拢过去,凉烟这种身形瘦小的,登时被挤得双脚离了地,完全不受控地被动向前。
凉烟想动都难,最后索性放弃,听之任之随波逐流,骤然身子一轻,竟被人一把提了出来,随后那人伸展双臂在身前圈出一块安全地。
凉烟抬眼一看,是宴星渊,本想刺他几句,又想到这是他初上战场的日子,不应在这时斗气,冷脸别过头生硬道:“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此次你定能带着荣耀大胜归来。”
“柏桑。”声音很轻,如同羽毛在心尖轻挠。
凉烟带着疑惑抬头望过去,有凉风袭来,将宴星渊的发丝送过来轻轻搭在她脸上,她惊觉周遭的拥挤让他们离得过近,凉烟心跳没来由变得有些快,也有些沉。
“你是我见过最别扭的人。”宴星渊的眸子如秋水清润且淡漠,好似万事万物都不曾映在眼中,但在看向身前的人时,却是有了分专注,“能让我认可做兄弟的不多,以前除了莲生,再无他人,往后,便多了你。”
凉烟眼里困惑更浓:“你说过许多次,我矮小,呆头呆脑,现在又说我别扭,如我这般的,你怎会认可?”
她无法理解,如宴星渊这般卓尔不凡的人,应是眼高于顶才对,她如今在新兵里算得上是最差的一个,他竟说认可?
宴星渊轻笑:“认可为兄弟又不是认可做妻子,哪会在意这些,兄弟间最重要的是肝胆相照,是赤诚之心,莲生有,你也不赖。”
凉烟眉眼微挑,笑起来,如春色葳蕤里繁花似锦:“宴兄认可我做兄弟,却殊不知我对兄弟是有要求的,他需得是一朝之脊柱,是如凉大将军那般战功赫赫之人,宴兄现在不过是个初上战场的小兵,还未能得我认可。”
凉烟不愿与他有过多交集,故意拿话刺他,却不料宴星渊不仅不恼,反而是信心十足:“那柏兄等着叫二哥的日子,不会远。”
凉烟还欲说话,凉云天一声令下,五万大军整齐划一列队前行,纵横驰骋间,唱起了战歌,几万将士的引吭高歌直冲天际,带着热血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