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边牧》银弋

36、第36章

　　林茂和娴熟地左右避让，仿佛这样的攻击他已经见识了无数次——不觉间，他竟已被少女逼至墙角，往四周打量一番，他发觉自己已是无处可去了。

　　“游戏结束了。”少女得意地笑，“可有什么遗言？我一定帮你带到。”

　　“有。”林茂和淡淡地一挑嘴角，“想要干掉我，就务必请你们那位了不起的老大亲自现身。我林茂和最看不起只知躲在背后畏畏缩缩、搬弄是非的家伙。还有，妹妹，你生得真的很美，只可惜走错了路。若有下辈子，希望你能跟随一个正派一点儿的主人。”

　　“你！”

　　少女正欲出招，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那是一支笔。

　　林茂和挥舞着那支笔，写了一个“定”字。

　　仿佛刹那间被百余来斤的铁链铐住，少女动弹不得，只能向林茂和示以憎恶的眼色。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林茂和可惜地说，“人生中最不应当做的错事，就是被人利用。”

　　他缓缓提笔，不疾不徐地写了个“散”字。

　　只听得那少女尖叫一声，一道金光便自她的小腹处蔓延开来，伴随着一声巨响，她在一瞬之间失了形状，散作了一团浅浅的灰雾。

　　林茂和收了紫微笔，似是在恍惚间望见了那晚在《乾坤如意经》上读到的文字。

　　“师父真的给我留了一卷好秘籍。”他喃喃自语道，转过身复又朝着超市的方向出发了。

　　天色由白转黑，夜空仿佛被墨水泅染，再度披上了闪烁着星光的暗色晚礼服。

　　*

　　断壁残垣。

　　凄冷的夜色。

　　废墟之上垒起的阴森宫殿。

　　黑色的蝙蝠振翅乱飞，血红色的月轮映照着宫殿，将它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仿佛在书写一段血腥的神话。

　　一个黑影降落在宫殿门口，把守的卫兵先是起了警觉，但当他们看见来人手中亮出的金色令牌之后，便立时换了态度，恭敬地为来人让出了位置。

　　黑影收了斗篷，昂首阔步地向着宫殿里头走去了。

　　望着黑影渐渐消隐在宫殿的暗角，把守的卫兵甲低声道：“麾使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啊。”

　　他对面的卫兵乙把食指竖上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隔墙有耳，还是莫论他人是非。你不记得了吗？上回，有个弟兄就是这样没了命的。”

　　卫兵甲赶紧点点头，似乎认同伙伴的说法，恨不得立时拿根胶带把自己的嘴给封上。

　　一只黑鸦掠过漆黑的夜空，落在宫殿顶端，发出难听的啼叫——但是，这啼叫却为这片阴森的土地增添了一丝难得的生机。

　　*

　　先前的黑影便是连莺。

　　这会儿，她穿过长廊，走上台阶，很快便来到了宫殿的第七层。

　　刚进门，她便瞅见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正对着幽暗的窗户发呆，顶戴的冠迎着月色漾起冷冽的光。

　　“连莺，我猜你今天为我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男人说，语气很是从容。

　　连莺低头——她的确对鴸王很是服气，不管是谁进来，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猜出来人的身份，甚至用意。

　　如此，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连莺抬头说道：“那家伙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简单地说，就是不论我们再派多少弟兄去都没用了——不过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丹朱点点头，沉思片刻后悠悠地说：“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向对方发出邀请函吧。”

　　连莺有些惊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大王，您说什么？”

　　丹朱终于转过身来，一半的面庞隐在夜的阴影之中，衬得他脸上的表情更深：“我说，向那小子发送邀请函。”

　　“大王是要将他收入麾下？但我看，对方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倒戈的人。”

　　“不。”丹朱说，嘴角缓缓地向上一牵，“我只是想跟他有一个当面对话的机会。仅此而已。”

　　“属下明白了。”连莺略施一礼，算作告退之意。

　　不过嘴上虽是这么说，她的心里却依旧疑惑，实在不明白鴸王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自打她成为他的手下之后，还从未见他失算过。

　　鴸王既然这样下令了，想必自有他的道理吧。

　　作为手下，只要去执行就好了，不必过问背后的目的。

　　连莺出了宫殿，在门口打了个呼哨，那只黑色的大鸟立时应声而至。

　　不一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扬上夜空，在血红色的月盘之上悄然消隐，就好像一段渐渐淡去的回忆。

　　*

　　临近圣诞，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息，服装店的橱窗内也摆上了精心装饰的圣诞树，水果店的门口亦陈列着各色包装精美的礼物，似乎再添上几片雪花，流堰镇便能摇身一变，转为一个梦境中的童话世界。

　　或许是冷空气过去了，今天走在街上并不像前几天那么冷，林茂和把手插在兜里悠闲地走着，嘴里哼着愉快的小调。

　　他完美地错过了公务员考试的报名时间，又拒绝了爸妈强塞给他的相亲，经历岁月洗礼变得皮厚的他，对于爸妈的念叨已经可以慢慢做到充耳不闻——毕竟人生是为自己而活，就算是爸妈，也不可能为他给出“幸福”的完美定义。

　　为单位拼死拼活也有好一阵子了，虽说上回才刚挨了主任的批，可算起来，他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请过假了。

　　所以今天，他就顺理成章地请了个假在街上闲逛，好放松一下那压抑多时的心情。

　　这种偷来的幸福是最爽的，就好像在春光晴好的日子里翘课一样。

　　不用上班，早上又补了个懒觉，林茂和的心情简直好到不能再好，哼歌的嗓音也跟着愈来愈响——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已是来到了超市的门口。

　　这家超市距小镇的中心很近，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望着商场琳琅满目的装饰，林茂和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又要过圣诞节了啊。”

　　想起去年的圣诞，他是和程妙一起过的，她不停地嫌弃他烧的菜难吃，最后向他要了八千块钱和小姐妹外头潇洒去了。

　　近三个月的工资就这么飞了。

　　林茂和抬头望天，忽然就觉得离婚似乎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儿。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在忽然间被不远处的那家水果店吸引了视线——摆在店门口的那一个个装饰精美的礼盒，简直比年轻女孩儿脸上的巧笑还要来得勾人。

　　不知怎的，林茂和一下子就想到了谷悦心。

　　她似乎总是对人间的东西充满好奇，想想上回去枫霞街给她高兴的，那么这种精致可爱的小礼物，她也一定会很喜欢吧。

　　或许是因为他在店门口逗留的时间有点儿久，热情的老板娘很快便凑了上来：“帅哥，要买一个送给女朋友吗？”

　　林茂和看着老板娘，有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帅哥？女朋友？”

　　“是呀，”老板娘笑意盈盈的，“你应该还在上学吧？”

　　林茂和感动得咬住了下嘴唇，在心里激动地思量：“放假真是好，不仅发量增多了，就连脸也一下年轻了三岁呢……”

　　“Hello帅哥，要买一个送给女朋友吗？”

　　“买买买！”林茂和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麻烦美女老板娘给我一个袋子装起来！”

　　“好嘞！”

　　*

　　不用上班，又被卖水果的老板娘这么夸了一通，林茂和的心情简直好到不能再好，连走路的脚步都在不觉间变得轻快了。

　　一下就到了晚上。

　　如果不是因为附近有行人，他真的好想放开嗓子高歌一曲。

　　不过说起来，最近这空气质量可是有够差的，就连走在大街上，都能看见绿色的烟雾……

　　呵，这绿色的烟雾……

　　思绪才刚走到这儿，林茂和忽然感觉似是哪儿有些不对劲，神经一时紧绷起来。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发现街上的行人果然都像木偶般定住不动了。

　　这也就是说……

　　反应快过思考，林茂和伸手向上一接，果然捉到了一支银色的飞镖。

　　林茂和紧张地抬头，果然见了不远处的树枝上正坐着个人影——借着昏黄的晚灯，他认出那正是连莺。

　　她依旧一头有范的卷发，长长的睫毛慵懒地低垂，眼神间一股不失优雅的妩媚，使人禁不住觉得要是在她的指间点上一根女式细烟，或许会来得意外地应景。

　　“我真的很不想把这东西给你。”连莺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林茂和，懒懒的眼神显得有些勾人，“但这是我们大王的命令，我不好违抗。”

　　“又是你说的那个‘鴸王’？”林茂和的脸上现出了憎恶的表情，“所以这次是指定你来要我的命，是吗？”

　　“可以的话，我真的很乐意这么做。”连莺笑道，“可是现在，你似乎成了我们大王赏识的人。我只负责把话带到，至于之后要怎么选择，你就自己决定吧。”

　　说罢，她利落地打了一个响指，那只黑色的大鸟便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潇洒地跨上鸟背，不一时便升上了高空。

　　“你大概会觉得这是个陷阱吧。”连莺冲林茂和喊话道，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会很高兴——因为，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来。你对于累渊谷来说，可是不祥之兆。纯粹的恶有它独有的美，可若是掺了你那半调子的正义，就未免显得可笑了。”

　　说罢，连莺控制大鸟调转了方向，向着更高的夜空升去，不一时便消隐在了那轮亮得冰冷的圆月之中。

　　林茂和带着些疑惑望向手中的飞镖，这才发现那上头系着一张贺卡样的东西。

　　他取了那张卡片展开，却意外地发现，那是一张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