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抑制剂》乘舟无涯

2、第 2 章

　　送走了柯子航，我爸拿着化验单进来了，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贼心不死，“那小伙子叫啥？长得真精致，小小的白白嫩嫩的，有意向发展成小男朋友吗？我看小孩儿没对你是alpha表现的太震惊啊？走的时候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爸……他那是掉钱眼儿里了……你别瞎想。”

　　“他敲诈你？！”

　　我真的不想理他了，想我这么聪明机智，咋有一个关注点这么奇怪的爸。

　　“我们班同学，赌我第二性别是什么，alpha一赔三十，刚刚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我爸竟然对于omega班开赌局这事儿不是很生气：“开挂啊！一点赌场精神都没有，心眼儿这么多的媳妇儿可不能进咱家。”

　　这不符合常理。

　　我爸竟然没有想扣我们班的素质分？

　　太蹊跷了。

　　“爸？你有什么瞒着我？”

　　“啊？”爸抬起头来，眉眼间好像有看不见的低沉忧愁，可我能感觉得到。

　　我想让他主动告诉我，就得当做看不出来，“我已经不是女生了，别告诉我你对我是omega这事儿抱有太多幻想，愁眉苦脸也没用了。”

　　“而且要难受也是我难受吧，好不容易刚刚把班里同学认全还有了个好朋友，就得转班，我心里阴影面积也很大啊。”

　　“那倒是好了。”我爸拿起了一直被他放在桌子上没动过的档案袋。

　　上面“基因气味鉴定结果”几个字鲜红地刺眼。

　　但他还是没拿给我。

　　直觉告诉我他想瞒着我的事情和这个鉴定结果有关。

　　怎么，我是有什么基因缺陷还是什么隐性疾病么？

　　所幸我爸还是开口了：“儿子啊，你知道自己是alpha后……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说你以后想去当个什么或者说其他什么的？”

　　这是什么问法？

　　“没别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呗，反正现在alpha和omega也平权了，干什么都无所谓吧。”

　　“你想找个男生还是女生呢？有想法吗？”

　　“没，先喜欢上女生就找个女生，先喜欢上男生就找个男生。”

　　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我爸脸色好像又愁云惨淡了几分。

　　我赶忙补上一句：“你不是一直想要个omega女儿么，我还是找个女生吧，算你半个女儿。”

　　“不儿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男生女生都不行……”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爸，你这话就真的很讨人厌。”

　　我爸没理我，低头把档案袋里的一沓纸拿出来，抽出一张递给我：“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接过来，手心黏糊糊的。

　　“怎么，我是有什么倾家荡产也治不起的病么？那我以后当个医生好了。”

　　“你身体很健康。”

　　我暗暗松了口气，那有什么好愁的呢？

　　我爸没有把化验单每一项具体的数值递给我，直接给了我鉴定结果。

　　姓名：任佑
　　年龄：12
　　第一性别：男
　　第二性别：Alpha
　　荷尔蒙气味鉴定：抑制剂味

　　抑制剂味？

　　我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敲着凳子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什么抑制剂味？哪个性别的抑制剂味？”

　　我尽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可是从我爸的反应来看，我应该失败了。

　　“难道alpha还能进化出违背自身基因的气味吗？”

　　砰——！

　　我最后那一个希望的气球也破掉了。

　　这下连我自己都能听出来我声音在抖了：“进化出omega抑制剂味的荷尔蒙……这难道不算违背大自然繁衍的基因吗……”

　　“这……”

　　看来我爸也觉得我说的没错。

　　我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一瞬间我都感觉到自己超脱俗世了，甚至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这算什么？以后碰上的所有omega对着我不但不会发|情，还会性冷淡到吃斋念佛？

　　当代社会的一只奇葩？

　　不是化学阉割胜似化学阉割？

　　文明社会的封建遗留——太监？

　　这他妈算什么？

　　总之，别让我面对现实就行。

　　就让我这么脑补自己以后的日子就行。

　　“儿子，你先别多想，咱们去问问医生，现代医学也发达了，那什么池什么的院士吧？他不都研究出来气体抑制剂了吗？说不定这两年就有荷尔蒙抑制剂了，咱问问医生，临床试验也行。”

　　我听到这个池什么的院士脑袋就疼。

　　那什么气体抑制剂就是他搞的，虽然我搞不清原理，但是！我敢肯定！如果现在omega们还在使用针剂，我就不会注孤生了。

　　在那个年代，气味只是分个人喜好啊，我还不至于让omega一靠近我就软掉！

　　我真是感谢那个姓池的八辈祖宗。

　　我一路咒骂着那个院士，一边不抱希望地坐在了医生对面。

　　像我这种刚性别分化完成就立马来诊治性别分化上的问题的，估计也就我一个。

　　医生是个看起来就很寡淡的beta，看着我的眼睛乌黑而毫无光泽，这让我觉得我还是个普通人。

　　这个时候我还是蛮喜欢他不带感情地平板叙述：“你这个其实不算一个病症，因为此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例子。”

　　我点点头。

　　他木然地盯着我，平板地讲他专业的分析：“你初三了是吧，生理卫生课应该已经教了，就是从差不多十年前开始，池龙的理论说明了alpha的基因确定了他们的荷尔蒙气味。”

　　原来那个完蛋玩意儿叫池龙。

　　好他妈中二。

　　“其实他这个理论超前到不符合人类发展进程，你可能已经发现了就是因为池龙十几年前制造出了气体抑制剂并且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代产品上市供给omega使用，这就直接导致了现在omega们的基因链中对气体敏感的那一部分已经被这类药品激活，所以现在三种性别就可以依照气味来分析基因链。而随着人类人口的增多，各类基因拼合，人类基因库完善，注定会出现你这样的怪胎——完全有悖繁殖基因的气味。我不知道你体内有悖繁殖的基因和你气味的基因是怎么同时激活的，但物种存活的发展进程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除非人类要灭绝了。所以问题应该就出现在池龙身上。”

　　对没错就是他的锅。

　　“你完全有悖繁殖基因的气味之所以成为完全有悖繁殖基因是因为现在omega对气体抑制剂能产生反应了，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个称呼，否则这个基因本来是还没被发现的，也就不会造成任何麻烦。但池龙他制造气体抑制剂的时间早了太多年，这样的发明如果出现在五十年后，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即便是你这样的荷尔蒙气味，也不会对omega造成什么影响，但池龙让omega们对气体的感知的基因激活了的太早了，和人类自主激活抑制剂味荷尔蒙基因的时间冲撞了，就出现了你这样尴尬的例子。”

　　医生喝了口水，继续道：“但是现在科技还不够发达，你可以把池龙理解成六百多年前的达芬奇，池龙的知识量超脱于这个时代，现在没有哪个科学家能跟上他的步伐，所以没有辅助实验帮助解决你这个问题。这大概算是一个学术界的理论断层，你就是那个倒霉的时代交接品，或者说是池龙拥有太高智商的悲催产物。想解决的话，还得看池龙能不能厉害到解决一下他理论成果副作用带来的麻烦。”

　　“所以呢？”我爸站在一边扶着我肩膀，快站不住了。

　　我不信他没听懂，他就是不想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本来我进化出抑制剂味
　　的荷尔蒙是没错的，omega们在进化
　　到此时此刻，本不应该对气体抑制剂有反应的。就是因为池龙过早地激活了这个omega们这个基因研究出了气体抑制剂，我他妈才做了他诺贝尔奖的牺牲品。

　　日!

　　我都听懂了！

　　“所以就是，您儿子这个情况，若非现在再有什么科学家可以研究出来alpha荷尔蒙抑制剂或者能控制omega本能的药剂，估计是一辈子难拥有自己的omega。他要是强行标记某个omega，注入的荷尔蒙中含有的抑制剂量可能会直接造成omega死亡。”

　　这他妈叫什么，真·爱他就要杀死他？真·相爱相杀？真·爱就要放手？

　　我感觉我现在大脑真是转的飞快：“那alpha荷尔蒙抑制剂如果制造出来，那岂不是alpha也失去了对omega的吸引？那不也算一种完全有悖繁殖的东西吗？”

　　“是啊，所以这就是个恶性循环，你没听近几年社会学家都嚷嚷着未来社会会取消第二性别，只剩下男女吗？但那就不是你能操心的了，万一未来百年也没人能研究出来，你不是还是要注孤生一辈子？”

　　这么糟糕的事情你就别一遍一遍提了！

　　我承认这个医生专业能力很好，但是爱往病人心上捅刀子这点实在想让人退避三舍：“现在年轻人别说生育欲望了，生存欲望都很低。你还是不是22世纪的00后了？终极梦想难道不是有钱有猫吗？结什么婚，是cp不好嗑还是电子游戏不好玩？”

　　我一瞬间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但我还是想让他滚蛋。

　　“那是一种很好的选择，但是那样选择的人首先有结婚的能力才做另一种选择的，我连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选择，我根本是只能那样吧！而且重点不在这里……不结婚还行，不那啥就有点……”

　　“哪啥？”医生古井无波的语调没一点变化，还是拿那一潭死水样乌黑的眼睛盯着我。

　　“嗯……”

　　你|他妈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就是那啥啊！我在心里咆哮。

　　“我儿子指的是不结婚就那样了，但是以后不能人道就很郁闷。”

　　“爸！”

　　靠！用这种文词我更尴尬好吗！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不能人道”。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