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四野静到只有风声,偶有几只飞鸟掠过树梢,啼叫几声。曲行酒可以感到自己的心跳,跳得急促,大脑空白一会,思索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三句话,仅仅如此的相交程度他就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并且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个难言的秘密。
她思绪忽有片刻怔忪,回想这两天的相处,她几乎只觉得他是一个怪人,而直觉告诉她他应该有很多秘密。他说他是与蛇为伍的人,这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她经过刚才的一幕,已证实应该却有其事。她应该感到害怕吗?毕竟蛇很危险。
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白皙的皮肤在晨光中似乎微微闪着光。譬如此刻,所有萦绕入脑海的感觉全是与干净有关的词语,与蛇的阴暗狠毒完全不沾边。而他刚刚的声音那么轻,带着疏离,带着抗拒,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感。是的,她可以肯定,他在意并且为之深深苦恼。
于是她轻轻又坚定地开口:“我不在意啊,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阳光描摩着他的眉眼,漫出温柔的气息,于是她看见他轻轻地笑了,如同雪山上开出一朵小黄花,将冰冷疏离淡漠全都尽数融化了,余下的温柔叫人动容。这笑太过好看。
宋离瞧着自家师哥,他已许久未见他笑了。又生了打趣的意味。
他坏笑着开口:“酒儿妹妹,你喝了他的血哦,怕吗?”
曲行酒咂摸了下口中的腥甜,又联想到今早喝的那碗药,他的血?
她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怀疑加扯淡,便顺着宋离的话接了下去。她淡然道:“哦,是吗,还挺好喝的。”说着还咂摸了下嘴,似在回味。
“噗!”宋离没憋住,大笑起来,拍着身旁人的肩膀:“师兄,小心哦,看来某人对你虎视眈眈哦。”他扬长了尾音,还斜着眼看着曲行酒。而后又踮起脚贴在温恬的耳边说“女吸血鬼哦。”一脸坏笑。
曲行酒看见前面矮的那位一脸春花灿烂,笑的不怀好意,高的那位唇角也微微勾上。都在笑话着她,心下便有些烦躁起来。而今总算看清了宋离这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熟的时候,邻家小弟弟,害羞,腼腆……可爱?熟的时候人小鬼精,坏主意一箩筐,她看着他就一个字‘欠’!
她冷笑起来:“阿离弟弟,我的剑很痒诶。”说着便前跨几步站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直勾勾有点凶,她微微踮了踮脚,好在身高上藐视他。她取出腰间佩剑,说着就要抽出来。结果宋离一窜老远,跑得比兔子还快。曲行酒笑得很欢,唔,以后就叫他宋兔子吧。
温恬含着笑意开口:“我师弟他不会武,很怕刀剑。”他声音磁性低醇,好听极了。听得曲行酒耳朵痒痒的,她抬头看他,眸色淡淡的,褐色眼珠清亮得像含了水。啊,原来他也是这样清朗的少年,风光霁月。而她只是好像没有去关注他而已。她差点就要问出口‘那你呢?’你会武吗。
她想着,却发现他已低头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她,眼里带了点淡漠的笑意。曲行酒尴尬地笑了笑,人向后退,她才发现他们已靠的太近了,仅一个手掌的距离。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点不正常,要不然为什么她后退的姿势如此怪异,都同手同脚了都。
她掩饰性开口:“哦,好,那我以后不拿剑对着你师弟了。”
“啊!”
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那双手很有力量,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感到脚离地片刻,随又着陆。曲行酒有些惊魂未定,刚刚她是脚下踩空,他抱住了她?
她咬了咬唇角,抬头望向他。然后看见他现在是侧身对着她的,他的一双眼睛看着地面。开口是波澜不惊的声音:“刚刚冒犯了,我是看见有坑才,抱歉。”他呼吸有些急促,脸好像也红了。
说着他便大步向前走去。曲行酒看着那清瘦笔直的背影咂摸:他害羞了?还是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
曲行酒突然觉得好有趣啊。
宋离的声音传来“回家啰。”
她也跟上去。她还是走得有点慢,而后温恬又转身回来站在了她的身旁,一同走着。
她看着他,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帅。便又在心底对自己的表哥鄙视加了一分。她表哥那个自恋狂,竟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帅,呵呵。
晨光正好,这是曲行酒在山中的第一个早晨。伤口在好了,心似乎也在慢慢被治愈。
——
师兄,近来可好?已许久未曾联系,算起来约莫有五年光景了。阿沅很想你,迫切望见一面,以满足吾之私欲,师兄勿再躲避。
我心中的伤已经痊愈,那孩子也算为我解了忧。我们都要老了,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曾今的我们谁能预料到如今天各一方的局面呢。师兄勿再生吾的气,我还可以喊你一声阿渊吗?
如愿赴约,请于中元节相见于清月楼。
寥寥数字,竟看得白发苍苍的老者湿了眼眶,咽下心酸,终究是苦涩。
宋离吃饭吃得正得劲呢,结果看见师傅一副要哭的样子,不对是从今天早上某一刻起,他师傅就有点不正常了,一会笑一会又像要哭,一会又面无表情,但总透露出些许隐忧。
宋离还塞了一口饭在嘴里,嘟嚷着:“老头你思春呢”燕渊剜他一眼,继续沉入情绪。宋离不死心,还觉得有点奇怪:“喂,老头你怎么不骂我了,难道……难道我猜对了?”
“闭嘴,打山鸡去!”燕渊又剜了他一眼。
宋离也刨完了饭,想着去打只鸡也不错,便带上弹弓,独自往密林去了。曲行酒和温恬只是安静地吃着饭。曲行酒吃了一会,站起身来对着白发老者鞠了一躬。燕渊暂停思绪,抬头看着给他鞠躬的小姑娘,瞧见她清秀的眉目和小巧的唇,牙齿咬着唇角,好像要说些什么。燕渊十分温柔慈祥地开口:“姑娘有事但说无妨。”
曲行酒双手交握作了个揖,轻轻开口:“多谢燕师傅收留,只是我须得归家,爹爹现不知我的生死,必定十分担忧。今日便想辞别,恳请师傅送我一程,让我得以出这密林。”这一番话她说得诚恳真切。温恬瞧着她的背,唇角微微勾上。他知道她还走不了。书信他在昨日已替她传给了他爹,报了平安,今日劝她留下休养的信约莫一时辰后便会抵达。
果然,他师傅摸了摸胡须,摇摇头叹息道:“曲姑娘,你体内余毒未清,暂时不能离开。”
曲行酒追问:“为何我觉着我没事了啊。”
燕渊解释道:“你所中之毒,只有我徒儿能解,余毒也十分顽劣,不加以根除,日后亦会毒发。加之你已喝过我徒儿的血,毒不根除,必不能停。”
曲行酒听完咳了几声,她真喝的血啊!她喝的温恬的血么?酒儿觉得自己人情真的欠大了。她转头感激地看了温恬,对着他不出声音地说,“要不你喝我几口血补补?”
温恬分辨出她的口型,好看的眉眼随之舒展,唇角上扬,含笑说:“好啊。”。曲行酒又看见他笑了,清润温朗,突然觉得山间清风也比不过他,她又注意到他右耳间有一尾黑色的痣,清冽,苏世独立。
曲行酒突然觉得就算他答应喝几口她的血,她也不想给他喝了。这如此纤尘不染的清冷公子若是嗜了血,眼睛变红的话,她可能真的抵挡不住了。
曲行酒:呸!……我在想什么?传说中的情窦初开,还是无师自通的邪恶想法?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于是她对了口型回:“不给你喝,我还要吃你的肉,嗯哼!”说完便转过身去,弱弱向师傅提问。
温恬,又忍俊不禁了。这个人,好善变,可是也好好玩的感觉。
曲行酒:“师傅我可以借你鸽子给我父亲传个信吗?”
师傅:“我的鸽子送信去了,暂时不能。我大徒弟有一只鸽子,酒儿找他去吧。”于是曲行酒又转过了身,她半蹲下来,与坐着的他齐平。
“喂,你家的鸽子在吗”
“要吃我的肉?”
“不吃了。”
“哦。”
“温师兄,鸽子呢?”
“不在。”
我去,曲行酒现在真想拿把剑去削……削草。
这空地上好像没草,于是曲姑娘抱着她的剑和碗,一边去独自画圈圈了。
温恬回过神也惊异于自己刚刚的举动,他在逗小姑娘?这好像是第一次?偷偷瞥了眼曲姑娘,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于是他温声细语地告诉了酒儿他爹给他的信正在来的路上。然后某人就弹起来了,拍拍手上泥土,佩剑插回腰带,蹭到饭桌上吃得贼香。还不时点评哎这蘑菇是真不错。
温恬觉得自己真是小看这姑娘了。
后来曲行酒看到了她爹的亲笔信。信中她爹先是夸了一番她大战群蛇的勇敢,后又关心了一下她的伤势,说着姑娘啊,伤没好完,千万别回来啊,回来我跟你急。最后表示,姑娘你不小了记着带个公子回来我瞧瞧哦。
温恬看了酒儿他老爹的活泼夸张的用词,好像明白了某人这无与伦比精分性格是像谁了。
宋离哼着歌,拿着根吊了一串鸡的木棍回来了。
然后他家师父宣布他们要去中元节下山去参加鬼市。宋离扔了鸡说“老头,你终于良心发现了,难能可贵啊!”
然后他师父回:“你看家。”
宋离觉得自己就是被霜打的茄子,只能自己哭。
宋离腹诽他师父也忒坏了。
曲姑娘不住在长乐,自然也没去过鬼市,因此也有几分憧憬。随后几天在山上的日子如鱼得水,赛似神仙。
——
京苑。
有戏子在舞榭流水间唱和,水袖轻舞,腰肢窈窕,歌声婉转清丽。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游园惊梦里的一出戏,竟叫舞台中的弱衣女子唱得形神皆备,一时四座叫绝,鼓掌声四面皆起。
有人敲着栏杆,目光深沉。
“五皇子来了。”
眯着眼敲栏杆的人,抬起眼眸,他一身紫色烫金雪衣,发髻高束。
他淡淡说:“杀了她。”
身旁卑躬屈膝的人神色慌乱。“圣人,常来此处,此女许有用处。”
那人倚着栏杆,唇角勾上,眼角的泪痣微微上扬。
“唔,那便割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