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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好梦总是带着一种老旧胶片似的滤镜,只是安室透很少做梦,他每天的睡眠平均只有四个小时,大概是因为精神状态时刻处于紧绷状态,所以很少会被拉进旋转中的瑰丽梦境之中。

      即使是偶尔坠入梦境,他也克制地不会容许自己意识混乱,而是那些过往的旧事铺天盖地的向他倾泻下来,好像突如其来的洪汛不由分说地将他淹没,重复着那过往生活的白描。

      他梦见自己变成小小一团,手掌像个鹅掌那么大,什么也抓不住,一双腿也短短的,他好像看到了光,有人站在光影之中,但是他的步子小小的,无论怎么样奋力去追赶,那道光都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不能帮你治疗了。”

      安室透懵懵懂懂地听着这句话,心底却蒸腾起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慌。

      他仿佛看到了漫天的火海,仿佛闻到了空气之中漂浮着的血的腥甜,恍惚之间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他觉得无法呼吸。

      那张脸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但是赤茶色的长发在火海之中飞舞着,湖蓝色的双眼里好像藏了一片温柔的深海。

      安室透连眼睛都不敢眨,想要朝着那个温柔的人跑去,可是漫天大火将她包裹在其中,毫不留情地倾吞着她,他伸出手去,朝着她的方向奔跑过去,却只能看到她不断地下坠。

      他发不出声,急得在原地团团转,随即手足无措崩溃地蜷缩成了一团。

      那种疼痛感是真真切切的,即使是在梦境中。

      可是他叫不出声来,那种发泄似的痛呼仿佛卡在了胸口之中不上不下,像是浸润了寒冰的风挣扎着要从骨头缝里呼啸而出,憋得他一阵尖锐却又钝刀戳肺似的疼痛。

      他就好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想要朝着那一团跳动着的火焰飞舞过去,却被透明的玻璃灯罩挡在了外面,再也感受不到曾经那种炽热却不灼人的温暖。

      那一场大火将周围的一切烧得灰飞烟灭,安室透茫然地站在无边际的梦境里,身心几近虚脱,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迈步朝前走去,又一次地回到了那家医院,又一次地被小女孩抓住了手说要带他去疗伤,又一次和景光比赛谁钓的鱼比较多。

      安室透骑着脚踏车,紧张地大喊着“你放手的话我绝对会摔倒的啊。”
      然后听到老师爽朗又温柔地笑着:“放心,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自行车越来越快,从一道缓坡之上飞驰而下,夹道两边的树木上海挂着些许残雪,他急促的呼吸化成了白雾,回过头去看,已经没有人在背后帮他扶着脚踏车了。

      终于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四月的阳光即将落入地平线之下,草地上夹杂着还未来得及消融的白雪与零星萌芽的新绿。

      在道路的尽头,伫立着唯一一株浅粉色花瓣缤纷绽放的樱花树,在其他还在冬季之中折服的树木之中惊艳地提早盛放。

      树影斑驳之下站了一个人,十八九岁的少女,酒红色的围巾被风扬起,那双漂亮而安静的眼睛里承载着细碎的阳光。

      安室透朝她走了过去,递上了一朵路边采来的小花。

      小小的花朵在夕阳的映照下,比残雪还要洁白。

      那个人转过头来,在光影疏离之中冲他微微一笑。

      悲伤,又温柔。

      安室透蓦地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从窗帘的缝隙之中透进来,照得满室清辉,他仿佛从地狱重回人世间,三魂七魄都还没有归位。

      闹钟的下一句歌词响起之前被他无情地按掉。

      过了好久,他才从床上坐起身来,脸上依然维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老师,十九年前。

      大脑近乎吃力地运转着。

      安室透整个人都仿佛静止了,明明梦境无声而静默,他却感觉到大脑剧烈的轰鸣。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眉心,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紧绷的弓弦,被人重重地拨动,羽箭随之划破了空气飞驰而出,在他的颅骨之间穿过,正中靶心。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小时候的自己,除了那场他从未见过的大火,那些远久的画面比起梦境,倒不如说是自己半梦半醒之间唤起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十九年前他就曾经见过少女时代的藤原真央,并且在脑海中鬼使神差地坚信着这不是现实的微妙扭曲。

      最后定格的那个画面没有随着梦境潮水般的褪去,那个浅淡的笑容原本模糊的轮廓反而就此清晰起来。

      那双他昨夜才见过的眼睛,从梦境深处看了过来。

      温柔得不可思议。

      安室透觉得没由来的烦闷,拧开床头柜上放着的瓶装水猛灌了一口,朝着窗边走了过去,猛地拉开了窗帘,让天光照进屋内,驱散了那个说不清是噩梦还是别的什么带来的余温。

      安室透抬起手来揉了揉头发,缓缓吐出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浊气,后脑勺的头发高高翘起,像是一只打了败仗的喜鹊。

      这个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是榎本梓。

      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当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已经纯净得像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学男生,好像隔着电话都能够想象出他灿烂的笑容:“梓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的排班表并不需要他去波洛上班,榎本梓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一般是需要换班。

      欢快活泼的女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啊,安室先生,是好事情哦。”

      “嗯?”安室透的脑袋还有些沉,他捏了捏眉心,问道:“什么好事?”

      榎本梓:“新米花酒店顶楼的人气餐厅不是最近超级火爆吗?店长给我们准备了餐饮卷,说是让我们去大餐一顿,可以寻找开发波洛咖啡厅新菜单的灵感哦。”

      安室透朝着窗外看去,莫名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嗯,那真是太好了。”

      他毫无诚意地赞赏着,随即听到榎本梓的笑声,她似乎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说道:“不要太紧张哦,就算开发不出新菜单也没有关系,毕竟安室先生在女子高中生里人气超级火爆呢。”

      “别这么说啊。”安室透的语气有点无奈。

      “那么我们就一个小时之后在新米花酒店见咯。”

      安室透挂断了电话,斜靠在窗边有些愣神,一只小小的鸟飞到了窗沿边上,羽毛鲜亮,迈着短小的腿蹦蹦跳跳了两步,随后“唧”的一声展开翅膀扶摇而上,不一会儿便不见了。

      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刚才那个颠倒的梦。

      她那个时候,好像穿着高中生制服吧。

      不知怎么地,安室透已经默认了梦中出现的那个女人是藤原真央,尽管理智上来说这太过荒唐。

      不似现在的高挑和气势逼人,尽管无法拿捏“纤弱”“清纯可人”之类的词汇的具体形象为何,此刻的安室透却觉得这些完全可以用来形容她,黑色的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细腻的气质让她非常适合穿水手服,那双和整体形象不符狭长又狡黠的眼睛倒是一如既往。

      水手服?是关西地区吗?

      他折返回了窗边,微微闭上眼,回想着她身上那套衣服衣服的细节,白色和海军蓝搭配,领子开口很长在胸线以下,是直线型没有弧度,胸前有遮挡,应该是关西襟或者名古屋襟。领口前系着绀色三角领巾。下身搭配的半裙是……轮褶裙啊,最普遍的样式。

      安室透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用这些信息去对比十九年前的校服式样,应该会得出很多结论吧,毕竟水手服作为传统校服,可供变通的地方并不会那么多。

      分针在表盘上走过了大半圈,安室透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脑勺翘起的一缕头发怎么都压不下去,最终只能妥协,然后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当年的那间医院也已经不复存在,要找起信息来也实在是不容易。

      绿灯亮起,车流缓缓前移,车厢内一片安静,安室透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到了新米花酒店。

      顶楼的花园餐厅装着大片的落地玻璃营造出了空中楼阁的景观,餐桌上盛放着占有露水的鲜花,服务员们都受过良好的体态和礼仪培训。一走进去,过盛的冷气和食物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早在排队的榎本梓看到了安室透,立刻朝他招了招手,语气爽朗地说道:“安室先生,这边!”

      一道视线伴随着榎本梓的声音看了过来,黑白搭配的丝绸衬衫,闪闪发光的行星型配饰,酒红色的飘带,简洁又大气,桃花眼里未语先带三分笑,气场强大而神秘。

      眼前的人和梦境之中那个“小可怜”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视线与安室透短暂对接,随即目光转向了他身旁正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的榎本梓,脸上是一如既往从容镇定的表情,大约是出于礼貌,朝他笑了一下。

      但是安室透清楚地看到她眼角微微翘了一下,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坐在她对面的人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来。

      昨天在藤原真央的电脑屏幕上,透过监视看到的那个男人,此刻正拧着眉心,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大家知道安室透的初恋是宫野艾莲娜,并且和明美是青梅竹马吧(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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