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25、第 25 章

　　“……２０７２年３月２４日，地球。
　　我们回家了，终于。地下城前来迎接的人多得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几乎是艰难地在人海里开道前行。我们有几次差点被挤散，幸好我们一直紧紧地拉着手。我看见闪光灯，听见欢呼尖叫，手被她攥的发痛。我像是回到了十六岁——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仰头看那幅大得惊人的动态招生海报。海报上的闪光灯、尖叫的人群，还有她因激动而握紧的手掌温度。我无法忘记，那是我发觉自己沦陷了的开始。”
　　“……我必须提前澄清，我不是个容易受到惊吓的人——
　　但这人也太多了吧？！那对儿甜蜜爱情鸟周围简直是重灾区，我还好点，但Ｖ这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混球非得把我拽到他那边——那边也是重灾区，我现在眼睛都要被闪光灯闪瞎了。天呐，那些名人真是厉害，他们是怎么做到在这种噼里啪啦的闪光灯攻击中做到完美得像个假人的？我不用看今日的新闻都知道我会丑出一个新高度。
　　我真该练练表情管理的，或者起码训练自己不要再强光照射下愁眉苦脸。
　　现在练还来得及吗？”
　　生活区关闭了全日光模式，为了节约能量，只有昏暗的“路灯”投影还在尽职地照明。街道两侧的建筑物还保持着百年前的模样，电子屏橱窗没了电力支持，只单单变成一块玻璃，反射出一行人的身影。
　　当初这里曾被人群挤满，只为目睹久违归家的旧星际年轻英雄们。鲜花、尖叫还有歌唱，礼花不断在电子屏上绽放，盛况空前。
　　炙热的心在胸腔跳动。他们是如何激动的？他们是如何微笑的？他们是如何热泪盈眶的？
　　云星一脚踏在石板街路上，抬眼前望，似乎看见了参宿号四个成员的背影，他们正从人群中穿行。她往前走，踏在打头那个女人走出的脚印上，一步一步，慢慢地前行。她看见人群，看见鲜花，看见烟火……
　　她看见希望，看见梦想。
　　灯被一瞬点亮，像是从深夜一下到了白昼。云星恍惚停驻，街边巨大的橱窗里跳出了“一路顺风”的字样，字样外是全息投影的巨型箭头，指向一个方向。
　　云星从怔愣中回神，回头看尼诺：“你弄的？”
　　尼诺还没收起电子屏：“……嗯，我刚才问了徐旭哥能不能把这片的电连上，他说可以，但最多只能开半个小时。”
　　楚天狼收起录像装置，拍拍尼诺的肩：“棒！”
　　“确实棒。”瓦莉安淡淡地给予肯定。
　　“聪明！”童江曼也顺口夸了一句，云一尘在旁边点点头。
　　尼诺简直要受宠若惊了：“你，你们，我，我，谢谢？”
　　“不客气，”云星接得飞快，她往前又跑了几步，全方位地观察了一遍周围，“那边儿那个咖啡厅我认识！《文杉个人相关合辑》里有记录，这是她最爱去的咖啡厅，从大学就一直光顾。而且那本日记里也有写到。”
　　她转过身，肉眼可见地兴奋：“我们去看看吧！”
　　“……我们趁机溜进了咖啡厅，这里人不少，但我们是从后门进的，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走到角落，这里是我和她以前最爱的座位。我看见旁边的墙上多了好多照片和话，有些怀念，我看得出，她也一样。我复制了一份她给我的日落照片，传到了墙上，在那个角落，有我们五年前传上去的两张紧挨着的照片——鲸鱼和蓝知更鸟，那是我们小学时去郊游时拍摄的。仔细想想，我们居然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了。最初还能看见蓝天碧海，现在只能在照片或记录里看了。如果我们找到了新家园，如果我们一起生活，我会把墙上我们传的这些照片都转移到家里客厅墙上，或是卧室墙上。”
　　云一尘最后推开咖啡厅的门，和童江曼一起走进去。前面走进去的那四个人都各自兴致勃勃地观看着通电后的咖啡厅内部，墙上放满了照片，点击可以放大观看，还有很多留下的故事，很是吸引人。
　　云星半蹲在角落，看着电子墙，找寻褚落南日记里写到的照片。楚天狼躬身帮她一起找，眼尖地早些找到，他指着那几张挨在一起的照片：“是这几张吗？”
　　云星只粗略一扫，就知道是。她点击那几张照片，仔细查看。
　　那张日落和两张不同的天空连在一起，鲸鱼和蓝知更鸟的那两张连在一起，两组照片紧紧挨着，跨越了无数岁月，展现在云星面前。
　　天空大约是在Ｂ星和Ｃ星拍摄的。一张清晰的展现了繁星烁烁的夜空，还能看见淡淡的极光；另一张角落依稀能看见死火山口壁，天空也因为厚重的大气而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见恒星的光点。
　　鲸鱼和蓝知更鸟则显得稚嫩很多，不同于成年人拍摄出的照片，小孩子拍的更天马行空一些。或许文杉和褚落南真的在这方面有些天赋，这两张照片意外的更让云星喜爱。鲸鱼从深蓝海水中悠悠游过，定格在光隐约洒下的瞬间；蓝知更鸟仰头看太阳，羽翼比蓝天蓝得更浓郁，腹部的羽毛像是白云从黑白默片延伸到彩色动漫，白橘色切换得突兀却精美。
　　两张照片连在一起，像是鲸鱼和蓝知更鸟遥遥对望。
　　它们在想什么呢？
　　云星屏住了呼吸，将照片复制到自己的终端，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太漂亮了。”
　　童江曼被门口的立体涂鸦所吸引，凑过去细细观看，云一尘于是独自从专注对着墙面录像的瓦莉安和尼诺中走过，正巧看见那两张照片的大概：“嗯？”
　　楚天狼耳尖，听见他疑问的声音，转过头来：“一尘哥？”
　　云一尘往前走了几步，阻止了云星缩小照片送回去的动作，上前仔细确认一遍：“我之前看到过这两张照片。”
　　云星震惊地一下子扭过头来：“啊？在哪儿？啥时候？”
　　“在我们学校旁边的一家小咖啡厅，看到过好几次，我还拍照分享过，因为很好看，就是可惜那面墙里的照片不让复制到个人终端，”云一尘环顾四周打量着咖啡厅，“这么一看，那个咖啡厅的装修和这里也挺像的。”
　　“可能是……这里的老板娘在新星际又开了一个咖啡厅吧。”楚天狼猜测道。
　　云星抬起眼看着云一尘：“那个咖啡厅在哪儿？我想去。”
　　“就在我们学校门口，很近，”云一尘把她拉起来，“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去。”
　　云星的头还未点下去，电就带着光与故事离去，咖啡厅又变成了灰扑扑不起眼的旧星际遗址。所有人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了尼诺，把也不知所措的尼诺看得更加不知所措。他疯狂摆手，着急忙慌地低头查看终端：“这才十五分钟就灭了，可能是因为徐旭哥那儿出了什么问题？我去问问，等下啊，别急，别催！”
　　没人催，或者说，没法催，尼诺的语速飞快，歇气的时间也是少有，想插话也没法插。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地等着尼诺问出个答案——或者说是安静下来。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尼诺还在絮絮不止，云星眼疾嘴快地截停了他的嘴碎：“行了！不用开电，就这样也可以，咱去外面转转吧，别瞎等了，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呢。”
　　感谢云星的机智，不然他们可能要浪费不止五分钟。即使是这样，他们最后必须要回去进行充分睡眠的补充时也还是依依不舍的，尤其是云星，她躺在床上把录的那些视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有了睡意。
　　她把终端摘下，搁在床边收拾好的个人行李上，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２０７２年３月２５日，航空基地地下城。
　　我们这两天见了很多旧友，也吃了丰盛的接风宴，但直到我从她家卧室醒来，看见窗台上挂着的风铃，我才有了真的回家了的实感。
　　我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还没经历那么多，只怀揣着一腔热血为梦想义无反顾的时候。像是现在一样，我们那时也一起躺在一张床上。我听她说她白天看见的招生海报，内心被激起万重浪，我深深地被她的描述和她亮如星辰的双眸所打动，我向往的那些，我相信她会带我一同前去。上午去买菜的过程中，我们又意外发现那张海报，同那时一样，我们驻足。她果真带我一同到了未来现在。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那时连坐过山车都会吐，如果我们就那样去参加审核考试，我是百分百会被淘汰的。不知道是为了梦想还是为了她多一点，我瞒着家里还有她，一个人跑到游乐园，把过山车坐了几十遍，几乎一整天，直到不会晕也不会吐为止。
　　这是我唯二一个瞒着她没说的小秘密，另一个是她跟我告白后的那个晚上我一晚没睡，就傻笑着看她来着。
　　说起以前，我又想起了我们高中时在她的卧室接的初吻。柠檬糖味的、柔软温暖的、风铃声伴奏的，来自她的、来自我的，我们的青涩和爱意。
　　过去的好时光啊。
　　我先写到这儿，粥好了，我去看看，待会儿我们还会一起做些好吃的。真是久违，我太怀念自己做饭的日子了，我想念她的手艺了。我听见锅铲碰撞的声音了，可能是她先开始炒菜了。
　　走之前最后写一句——这是现在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