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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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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而如今这个庶女死了,高昂的聘礼是没了,宴侍郎和李氏还很焦心。
总算等到机会,宴侍郎赶紧向师太询问:“师太,小女这封绝笔信上的内容,可否还有其他人看过?”
师太悲伤道:“明华寺中不少人都看过。”
宴侍郎心想那还好,明华寺里都是尼姑,一般也不会离开寺庙,更别说和旁人传播闲话了。
但紧接着,师太又说:“但是,明华寺中有不少留宿的施主。贫尼带人去寻蘅姑娘,后又让人去崖下寻她尸身……动静惊动了部分施主。寺中人多口杂,那些施主虽未曾亲眼看见绝笔信,但只怕也听闻了不少……”
宴侍郎和李氏都心中一咯噔。
李氏不尴不尬的说:“阿蘅也是冲动,她若是不想嫁,回家来说便是,家里还能逼着她嫁不成,怎么就寻死了呢……其实嫁给李家也不差,阿宝是傻了点,但他听话啊,阿蘅嫁过去了也不会被公婆刁难,将来她大哥也会念着她的牺牲,她也就有娘家当靠山了……”
李氏这些话,让还在垂泪不止的柳姨娘骤然起身,扑过去就开始打。
李氏唉哟唉哟的叫,旁边有婆子上前帮忙,却敌不过满心丧女之痛的柳姨娘。宴侍郎见不得这么乱,想要把她们分开,柳姨娘便拿起中间的茶壶往宴侍郎头上砸。
“疯妇!”宴侍郎猝不及防被砸中,然后就想抬手打柳姨娘。
宴撷及时上前,看似劝架实则拦下了宴侍郎的动作,嘴里道:“当务之急,还是寻回阿蘅……”
柳姨娘战斗力惊人,一脚踢开伺候李氏的婆子,两巴掌轮流扇在李氏脸上,然后丢开她们,拿起茶壶茶杯、什么顺手就什么往宴侍郎身上招呼,最后狠狠咬住了宴侍郎的手。
宴侍郎又痛又怒,奈何又被宴撷拦着,手上被咬也不敢乱甩,只能气急败坏的喊:“逆子!疯妇!”
接着,柳姨娘就晕了过去。
宴撷这才松开宴侍郎,扶起倒地的柳姨娘,又对想要动手的宴侍郎说:“父亲,阿蘅死得可怜,姨娘一时失了理智,您能见谅吧?”
想到宴蘅的死因,宴侍郎很不自在的别过眼。
之后,宴撷将柳姨娘送回了她的院子。
回到房里后,柳姨娘便自然醒了过来,神情很淡然,不似之前在前厅时那么疯了。
但是刚刚疯打了一场,柳姨娘的头发有些乱了,她走到梳妆台前,慢慢给自己梳头发,静得与先前判若两人。
宴撷没有多说,打算离开。
“阿撷。”柳姨娘叫住了他。
宴撷停下脚步。
柳姨娘一边梳头发,一边缓缓道:“前几日去明华寺,阿蘅叫我告诉你,她从未怪过你,也从未后悔小时候跑进起火的屋子救你,她被送去明华寺不是你的错。”
“几年前你去明华寺,她不见你,是因为那时候她病了,正咳嗽个不停,正值冬日手上还长了冻疮,怕见了你让你觉得难过。后来你再没有去过明华寺,她猜测是那回没有见你,还是让你误会了,让你不敢再去见她。”
“可她不知该不该托我向你解释,后来便没有解释。”
“她觉得,若是解释了,你以后总会去看她,也就总会惦记着年幼时的事,心里总过不去。你不去看她,哪怕在心里偶尔想起幼时的事,也总不会太多次,总能过去的。”
宴撷认真听了,觉得遗憾。宴蘅已经死了,那个想知道妹妹心思的、原来的宴二公子也听不到这些话了。
柳姨娘又接着道:“这些年,我总不给你好脸色,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是。你当年也不过是个贪玩的孩子,你妹妹被送去明华寺是你爹听信道士的胡话,那时候我还那么得宠,都无法求得他留下阿蘅,何况是你。”
“你出生时,正好是雷雨天,一道雷劈在了府里的老树上,于是你爹便不喜欢你。他就是这么个人。”
柳姨娘的头发梳好了,就说宴撷该走了。
宴撷想了想,叫来柳姨娘的婢女,让她就在屋里寸步不离的守着柳姨娘。
闻言,柳姨娘笑了笑:“你怕我寻死?不会的。”
宴撷作了一揖,离开了柳姨娘的院子。
之后,宴撷和明华寺的师太一起出城,回到明华寺,在崖上崖下寻了一整日,没能寻到宴蘅的尸身。
除了崖上的那双布鞋,还有被挂在树上的衣服布料之外,他们只在崖下河底石缝间找到了一根素簪,那是宴蘅的。
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宴府后,宴侍郎和李氏端出慈父慈母模样,说给宴蘅好好办一场丧事吧。
不仅要办,还得是好好办。
宴蘅出事的时候,明华寺里正好有陈国公府的夫人留宿,听闻此事后,回云都城里她又正好奔赴一场赏花宴。于是随着宴会结束,宴蘅跳崖的前因后果也随之传播开来。
宴侍郎还想在云都城里混,李氏也要脸面、又惦记着怕伤了儿子宴擢的名声,所以他们想好好给宴蘅办场丧事,给外人看。
宴撷带着宴蘅的素簪布鞋、还有这些年的行李回府时,府里已经挂起了白幡。
三日后,“宴蘅”下葬,棺椁里是她的衣物和其他物品,空荡且轻。
入殓后,宴府里的白幡和灵堂便撤了。
柳姨娘来找宴侍郎和李氏,说想去明华寺住一段时间,在那里感怀女儿宴蘅。
正合了宴侍郎和李氏的意。鉴于柳姨娘前几日的发疯行径,他们如今是半点不待见她,但宴蘅刚死就处置她亲娘,又怕被外人知道了传得更难听。所以宴侍郎和李氏,他们本来是想等风声过了再说。
如今柳姨娘自请去明华寺,那再好不过了。明华寺并非悠哉之地,尤其是柳姨娘这样的身份,又不是添香油的施主,去了那儿会是枯燥的苦修。
宴撷知道后,问柳姨娘要不要他送。柳姨娘摇了头,没有多说。
这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城门也快关了,但柳姨娘还是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了。
柳姨娘走时,伺候她多年的婢女也陪同一起。但这个婢女不会在明华寺留下,她的卖身契是在宴府,她只是负责赶马车送柳姨娘去明华寺,第二日便会回府。
然而,第二日一早,几乎是城门刚开没多久,这个婢女便慌慌张张回来了。
她跪在宴侍郎和李氏面前,哭喊道:“老爷!夫人!姨娘她……她也跳崖了!”
出城后前往明华寺,途中的确会经过一片山道。山道一边靠山体,另一边看下去就是深深悬崖。
但是山道很宽阔,不出意外的话很难掉下崖底。不过,若是掉下崖底,就等于死无全尸了,那么深的山崖不可能存活,那么深的山崖也没法下去寻人。
婢女说,经过山道时,柳姨娘突然说要下马车休息一下,没成想一下马车,柳姨娘就直奔另一侧的悬崖而去,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婢女受了惊,但那时城门已关,她只能等到今早才回来。
宴撷起床后,正准备吃早膳,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一时怔住。
宴蘅死于跳崖,柳姨娘爱女心切,在宴蘅丧事结束后也跳崖而去,这个心路历程其实很合理。
但不知为何,宴撷怔愣过后,竟觉得有些古怪。
昨日柳姨娘离府前,宴撷见过她,是真没看出来她存了死志。
宴撷打算去柳姨娘跳崖的地方看看。
对此,宴侍郎和李氏疲惫又心烦的随他去了,只叫他记住别惹事。
宴撷心想,他自然是知道自己不会跳的,但这两人也是真不怕他也跟着跳崖。
要是宴二公子也跳了,那宴家作为云都城茶余饭后话题的时间,又要长一些了。
长安却很担心宴撷,一定要跟着一起出城,宴撷便带上了他。
宴撷本来还想叫柳姨娘的那个婢女一起去,她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婢女受了惊吓,不肯再去。宴撷只好追问了细节,然后和长安一块儿出了府。
宴撷虽然会骑马,但不会赶马车,长安也不会,所以两人索性步行而去。
不过,刚离开宴府没多远,宴撷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道清冽的声音喊住:“宴撷。”
宴撷循声看过去,意外了下:“王爷。”
明庭甚坐在马车上,马车停在路边,他撩着车帘在对宴撷说话:“你要去哪儿?”
宴撷想了想,如实道:“出城去看看。”
明庭甚便问:“要不要上来,我送你去。”
宴撷正有此意。
虽然他不介意走这一段,但能坐马车,为什么不省点功夫呢。
于是宴撷上了马车,坐到明庭甚旁边。长安稀里糊涂跟着踩上马车,和明庭甚那负责驾车的侍卫一起坐在外面。
车厢内,明庭甚看着宴撷,开口道:“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看一件你或许会轻松点的事。”
宴撷愣了下,说:“王爷,刚刚上车前我似有说过,我是要去……”
如果明庭甚另有目的地,还想带他去,是不是应该在上车前就先问问他?
明庭甚解释道:“街上人多眼杂,而且这件事说来复杂。你先随我去看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去了之后,兴许你原本想去的地方也就不用去了,可好?”
既然如此,宴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