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修仙门口烫头师父》酒空雪

39、秀坊

　　郁锦安抬头看向即墨绯时，正也看到了她身后那扇石门，看到了熟悉的样式与雕花。
　　一时她竟不知，是即墨绯那句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力更大，还是这扇门更让她吃惊。
　　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即墨绯低头无声地笑了下，向一旁退了一步，让出了这道石门。门上的石雕与另两条通道都截然不同，小桥流水、花繁锦簇，勾勒出一道道江南秀雅之景。
　　这景象郁锦安再熟悉不过了。哪怕来到这边已经许久，哪怕这个世界与她原本所在相去甚远，她却也仍旧将这个地方烙印在心底最深处。
　　七秀坊。
　　那石门上所浮雕的，是七秀坊的地图。
　　郁锦安忽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攫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抬手扶住石壁，看向即墨绯，一句话也不知到底是带了希冀还是悲伤：“妳……即墨道友，妳知道这是什么？妳……也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吗？”
　　即墨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前者为是，后者为否。
　　郁锦安稳住心神，再度打量起那浮雕秀坊地图的石门。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眼下究竟是欣喜更多，又或者惶恐更多，但无论如何，心下关于这方秘境、此处世界的疑问确实也愈发多了起来。
　　“妳想去门后看一眼么？”
　　郁锦安怔了一下，低声问道：“门后有什么？”
　　“有妳想知道的部分答案。当然……也许会带来更多疑问也说不定。”
　　即墨绯在对她说话时，声音总会柔和下来，郁锦安听着也会慢慢放松警惕。然而事实上，当她认真审视起这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不主动告知她。只有当她触及到一些事情、甚至在她碰壁之时，即墨绯才会将这些事情抖出一段来。
　　好烦啊这个人！
　　不过吐槽归吐槽，当她冷静下来好好思索时，竟也从这个人身上觉察出一些与自己如今的师父芜华掌门以及那位故晴师伯的相似来——他们似乎都触及了这个世界的某种根源，且各自守着与之相关的秘辛。
　　所以，郁锦安又问道：“妳难道也是……重入轮回的仙人吗？”
　　然而这一次，她却从即墨绯垂下眼眸的姿态里察觉到了一分转瞬即逝的悲伤。
　　“不。我并不是。”即墨绯温笑道：“我只是个流浪之人罢了。”
　　“流浪……？”
　　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现在的妳并不需要去知道那些——还远未到那个时候。”
　　“那，妳有打开这扇门的办法？”
　　“我没有。”即墨绯笑，却是向一侧退开，将那道石门露了出来：“能够打开这扇门的人，是妳。”
　　听到这句话，郁锦安并不意外。在看清那石门上所浮雕的图案时，她就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这秋水秘境或也是一位先行者前辈，而她能来到此方世界，也并非是完全的偶然。
　　而这一切的因由，或许就在这石门之后？
　　郁锦安屏住呼吸，走上前，这时她才察觉自己的手竟然还隐隐发着抖。她攥了攥拳，又舒展开，双手放上石门，轻轻一推。
　　浮雕一瞬似乎鲜活起来，小桥流水、落花纷飞，鲜艳的颜色渐渐染上秀坊的每一寸。而那看似岿然不动的石门，竟然就这样被慢慢推开。
　　郁锦安眼中一瞬所见，是昔年秀坊风光。落花纷纷然而落，流水淙淙自桥下流淌，秀坊各处有秀坊女儿翩然起舞、双剑凌厉，或三两成伴，穿梭其中。
　　她隐隐看到了当年自己在秀坊时候的模样——身旁有朋友、有师父，那时尚且岁月安平，江湖偌大，身旁师友相伴……她本以为可以这么度过“一生”。
　　不错，她的“一生”，也是他们的“一生”。
　　从被创建出来、赋予容貌与姓名起……到受到号主影响而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受他人操作与自行游荡间反复徘徊，最后再由于被转移到他人之手、失去与原号主的联系从而失去意识，或是作为“数据”而被删除——这就是他们的“一生”。
　　而随着那个世界的发展，原本安宁的生活被打破，他们奔赴战场、穿梭血火，本来可以“预见”的结局似乎也多了其他的分支与结果。
　　他们是会死于战火里的。
　　死于……战火……
　　她茫然抬起手抚上眼侧，却惊觉指尖沾了泪滴。身旁景物不断变换，是当年的稻香村，是昔年的七秀坊，是扬州、是洛阳、是长安，是盛世繁华，也是战火纷飞。
　　过往依稀涌上，她于似是而非的幻象之中捂着头慢慢蹲下来，而在她所看不到的幻象之外，即墨绯站在门后，拢着衣袖望着她，面色悲悯。
　　“郁锦安。”
　　她轻声唤道，轻得像仅仅只是一声叹息而已，似乎下一刻就能随风散了去。也不知道到底唤的是眼前这个人，又或者是……也曾经承载着这个名字的另一个人。
　　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同样的姓名之下，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们的来处与去处皆截然不同，所面临的命运与选择也将大相径庭。惟一相同的是，每一次她都只能站在路口处，目送着她们向着自己的路而去。
　　而她是再也无法多迈出一步的。
　　此时此刻，身坠幻影之间的郁锦安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锦安。”
　　她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却见一道娇小如稚童般的身影，身着粉衫，手提双剑，周围一瞬战火燎烧、喊杀震天，而她浑身浴血。
　　“……！”
　　一时间就连那个称呼一时都未来得及喊出来，郁锦安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那道身影，而就在她临近的前一刻，那道身影如琉璃般片片破碎，只让她来得及拢了几道光点在手，转瞬消弭。
　　她呆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周围的幻象渐渐沉寂下去，露出了墙上铭刻的文字。
　　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
　　画廊绣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1]
　　那字迹与诗句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她一眼便认了出来，刹那间前因后果连到一处，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包括那位先行者的身份，或许也正是这秋水秘境的主人——
　　她低下头，喃喃唤了声：
　　“……师父。”

作者有话说

　　[1]剑三七秀门派诗。
最近两边卡文还忙论文，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