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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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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翃作为时默舞蹈工作室的合伙人,看见这么个跳不好舞的突兀的人存在,不太能管住自己的嘴。
跳舞的众人没有哪个没有挨过她的训,本就怕她。见她想劝退他们万分欢迎的人,他们几个都窃窃私语起来,看凌翃的表情也变了。
凌翃脾气还没发完,看这群小屁孩的脸色,顿时觉得更气,可对着这群平均年龄16岁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把眼刀飕飕地往时默那边放,责怪她这是哪里找来的人。
她往门口走去,时默也正有此意,跟着一起出去了。
二人到了教室外面,门一关,凌翃就把话摊开来说道:“我可是跟着你投资的,跳舞的事我虽然是外行,可看了那么久,她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你别什么人都招啊?”
时默隔着窗户望去,乔衣的嘴唇微动,正数着节拍练习动作。
乔衣的身体十分柔软,压腿和下腰时虽然不像学舞的人那么不费吹灰之力,但也算游刃有余,劈叉踮脚时顺滑的墨色长发垂在腰侧,像是小美人鱼刚上了岸,尾巴变成那两条匀称白皙的腿,练习如何起舞。
美如画,光看着就能下一大碗白米饭。
时默回过头,对凌翃说道:“我可没什么人都招。她的身形就是为舞蹈生的,至于能不能跳,是另一回事。”
凌翃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你这舞痴怪咖会这么想。”
时默将微卷的碎发绕到耳后,侧过身把门玻璃的位置让给凌翃,斟酌道:“最好不要再批评她了,毕竟只是我强拉来的小孩儿,你太凶她会哭的。”
凌翃没仔细看乔衣练习,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不靠谱的时默身上:“我今天冒着雪过来看你们的进度,你不是要带着那群半大小子取得第一名,之后推他们出道完成他们的心愿吗?不走心就是不走心,跳成这样浪费我们谁的时间,你自己也是,算算比赛还有多久?”
时默蹙眉:“她不是不走心,我保证她在好好跳舞。”
保证,又是保证。
其实凌翃有时很心疼自己这个朋友。
时默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她拿着微薄的救济补贴,边上学边给人做“舞替”讨生活,因年纪尚小,不能露脸,只能虚报年龄。
十三岁被星探发掘,十五岁正式入圈演戏,直到两年前加冕影后,背后付出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和努力。
而这些光环时默本人都放弃了,即使她向凌翃保证过有朝一日她会回去,无论凌翃追问有一天是哪一天,都被时默轻描淡写地带过。
所以凌翃时常替时默着急。
时默又要说话,凌翃打断她,压着声音懊恼道:“你又保证了,你回回料事如神,怎么管不好自己,你——”
时默的手按住凌翃的肩膀,将她的一股子气也一并压了下来:“阿凌。”
凌翃自觉失言,打住了话头,啧了一声,扭过脸半天才说:“听你说保证两个字我就气。”
就差在脸上写“我好气啊”四个大字。
时默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又没什么的。”
凌翃张了张嘴,还是把心里的疑问咽进了肚子里,不想再说让时默为难的话,转而换回刚才的话题。
她也只有在时默挑人这种问题上发发牢骚:“那个女孩真的没问题吗?你可别看着人家好看就袒护她啊。”
时默点头:“她只来了两天,我也没让她比赛,本来想让她做助教的,顺便教下跳舞。”
凌翃的目光顺着时默看过去,与乔衣对了个正着。她看着乔衣,乔衣也看着她,目光中没有愤怒或胆怯,宝石色的双眼中只有满满的不服输,像只倔强的小鹿。
凌翃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带了个女儿过来。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毛一样。”
时默摸摸眼角不存在的皱纹:“我现在也不老啊。”
凌翃白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嘲她:“不是女儿,那是对象?喜欢和自己差不多的类型,真够自恋的。”
时默只是笑,不说话。
凌翃推门回去,脸上还挂着那副“老娘想diss你们全部”的表情,成功让一群小孩停止了呼吸。空气变得异常安静——鬼知道温柔时老师的魔鬼合伙人今天又要吃哪个倒霉蛋儿。
她却只是对乔衣说:“我看你跳。”
乔衣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她总觉得被劝退的感觉非常不好,不是丢脸,而是对不起时默和自己下决心做好的第一份工作。
这回她好好跳,一定不能摔跤。
时默也走进来,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在名为“はつ雪”的参赛曲目中,乔衣缓缓地放轻了呼吸,按照时默教她的每个动作,不着急,也不拖沓,跳前两分钟的几组舞蹈动作。
她跳舞时的呼吸很浅,每一次上跳和下落都如同蜻蜓点水,四肢平稳没有多余的晃动,侧重点不在爆发力,反倒趋向灵巧的方面。因些许的紧张,眼神显得冷冰冰的,倒也带了特别的迷人韵味。
每一个舞步,每一个动作,都提醒着在场者,这是个新手,而这个新手正在以比之前更专业更标准的姿势成长着,她说的好好跳绝不只是口头上的话。
直到乔衣跳完了时默教她的全部,又加了两组她从参赛小分队那里看了摸索吃透的动作,她才停下来。
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在地板上,乔衣深深地喘着气,平复呼吸,累得几乎无法思考。
她只知道自己没有摔,都做的都做到了,像时默那样跳完也不露疲色,乔衣做不到,但她也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拿出了所能拿出的最优解。
她被在场的大家的掌声拉回现实,要参赛的八人组看完这半曲,眼神发亮,把乔衣围成圈,给她疯狂打call吹彩虹屁,就好像要去参加舞蹈比赛的不是他们而是乔衣。
参赛小分队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舞蹈的表现形式并不单一,乔衣可以说用全新的方式诠释了这首曲子,虽然没有他们的爵士舞来得热情奔放,但能让人心潮澎湃的舞蹈,没有人能够不欢迎。
黄梓星忍不住上前两步吹口哨,被单一枫踩了脚,嗷一声地跳回了原位。
乔衣跳舞时异常认真,像赌上自己的决心在比赛。
时默也看得更为仔细,发现了问题所在。
几天前第一次见到乔衣的时候,对方走路的姿势像极了旅途跋涉后的疲惫。而经过时默刚才的观察,事实却并非如此。
乔衣的腿有些特殊,无论是走路或是起舞都没办法做到标准的拉伸,膝盖那块儿比常人凸出一些。
倒也不像膝关节的病症,至少在乔衣脸上,时默没有发现忍受病痛的神情。
她再次感叹,乔衣身上的秘密恐怕远超出她的想象。
不过,谁的身上没有点小秘密呢。
时默看向好友,对方正蹙着那双新纹好的漂亮眉毛,打量着乔衣的双腿。凌翃作为外科医生,恐怕也发现了什么。
凌翃看了乔衣的舞,全程抿唇,不发一言。
这次跳舞的确比前面的练习有进步,动作都对上了,节奏也踩在点上,只是四肢没有老手那么协调,发力方式显得有点怪异,特别是腿部用力,硬要说的话也就是中规中矩。
她清清嗓子,扬起下巴,对乔衣说:“你不用跳了。”
乔衣还没来得及沮丧,凌翃的轻触落在了她的左肩上。
凌翃拍了拍乔衣的肩膀,食指挠着脸,唇角带了点先前没有过的笑:“你……你很不错,留下来也行,我准了。”
乔衣垂眸,脸开始发烫。
被肯定了,她被刚才这个几乎想要劝退她的人肯定了。
乔衣的心房卸下,又变得柔软,低低说了声“谢谢”。
凌翃轻哼了声,就好像乔衣不是在谢她而是在骂她,而她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舞蹈室里窃窃私语:“不是吧,夸人了?”
“她有夸过别人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时跟老凌说什么了……”
“不过小姐姐的舞确实很美鸭!”
凌翃怒瞪了这群小声八卦的小孩儿们一眼,顿时鸦雀无声。她便抱着手臂,蹬蹬蹬地踩着细
高跟鞋走了,余音在门外的走廊回荡。
黄梓星挠头:“凌老板来干嘛的?”
单一枫瘫着脸严肃道:“来巩固正宫地位,这下马威可以。”
“可以个桃子。”时默一手一个轻拍他俩小脑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少看脑残小说,好好练舞,快比赛了。”
乔衣听了,脑子里冒出问号,正宫是什么?
过了整个白天,肆虐的大雪似乎迎来了终点。
勤劳的扫雪员们为市民开辟出道路,巫市的公交和出租车也总算恢复了正常运行。
时默送走学生们,给工作室大门上了锁,牵着乔衣的手带她缓步走向车站。
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二人随意吃了点热腾腾的挂面,时默靠在沙发上,翻着影片列表找好看的电影,心里却想着乔衣那不同寻常人的腿。
列表里都是合作过的熟悉的脸,没有什么新面孔,时默兴味阑珊,索性扬手关了电视,十指纤纤举过头顶熟练地翻了几个花,冲在茶几旁写写画画的乔衣挑眉道:“小乔,过来跳舞。”
乔衣的谱子才写了个开头就卡住了,也想着做些别的。
但听时默这么说,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置可否道:“跳了一天,肌肉不疼么?”
居然还想跳。
真·跳舞狂魔。
壁挂的灯光昏黄,打在乔衣的半边脸上,勾勒出唇角上扬的弧度,让她的侧脸显得安逸而柔和,就连那双碧色的眼眸也泛起点点狡黠的星光。
如果说初见时是警惕的小猫咪,那么现在的乔衣像极了被小王子驯养的小狐狸,信赖之中带着自己的小骄傲。
但时默觉得乔衣不需要被驯养。乔衣有着出色的琴艺和美丽的容颜,更重要的是她有着很多人没有的韧劲,凭着这股不服输的劲头,这样的孩子早晚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时默看着乔衣,不禁莞尔:“白天是爵士舞,晚上我们来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