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翞矜

59、小黄花

　　凌程走上台先是一鞠躬，谢谢大家前来捧场，然后话锋一转，说换个人来给你们介绍这部电影。

　　“阿骁！”此人笑得像只大尾巴狼。

　　闻声，第一排站起一个穿黑卫衣的人，摄像机全部举起，对准他的背影一阵猛拍。

　　没想到转过来后还是兜帽口罩武装齐全，只能见到一双炯炯有神的深邃眼眸。

　　“各位好，我是骁野。”

　　小叶同志为了降低曝光度也是煞费苦心，江燃在后面看他这副样子听见刻意压过得声音不由得跟着笑。

　　有的人不管再怎么精细打扮气场也撑不起显得装腔作势，有的人简简单单往舞台上一站便因着自带星光，格外引人注目。

　　叶骁自然是后者，即使不露真容，也让人觉得其就算不帅得特别突出，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在凌程身边都不显弱势，实在是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

　　“为什么由我来说”

　　凌程摆出一副“你在明知故问”的表情耐着性子打圆场，“你更合适。”

　　“那就我来。”叶骁大大方方，一点也不拘束，“《光影之外》，名字听着俗气内容也很普通，你们也就当一部再平凡不过的新手作，不要赋予太高期待值。”

　　“虽然说参与了制作，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过，但程哥说我有发言权我其实是不认可的。什么人干什么活，我就是一搞音乐的，艺术共通不错，可我没有本事在专业的面前班门弄斧。”

　　“我个人当然是喜欢乐队题材的影片的，也看过许多。这一部的主题更多还是往青春励志上靠得吧，我的青春大部分时间都很低迷，所以跟他们共不了情。可对音乐的热爱，我同他们一样。”叶骁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场内的每一个角落，不管在这之前你是否对这个人心存偏见，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听他娓娓道来。

　　这人每说一个字听着都是一种享受，如果让人什么都不干就在这里听他一直叨叨，怕是很多人也愿意留下的吧。

　　“姜烨也好，Theme也罢。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女孩也永远是花一样的年纪。我们想要传达的理念很清晰，就是有梦想就去干。话语挺糙，但简简单单就是真的。”

　　叶骁弯了弯好看的眼睛，“还是要说，关注影片本身，不要理会我。谢谢。”

　　他就这样撂下场子，颇为闲适地走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另一边是夏曦然后是同样年轻的主演们，这些人刚刚都有认真听他讲，还没回过神来居然就已经结束了，很仓促难以理解，却也符合骁野的一贯作风。

　　还真是始终如一呐。

　　“对，我相信《光影之外》有足够的内容供人挖掘，没有必要再扯上片子以外的东西。”凌程无奈笑笑，今天他有些兴奋，不住地翘起唇角，给媒体人提供了挺多拍摄素材，补上了骁野仍旧不曾露面的遗憾。

　　其实他挺想让叶骁谈一些关于音乐创作的部分，但这人很显然不按他的意向来。细心如叶骁怎么可能不懂凌程叫他去发言是何用意，他就是故意不满足。

　　同是叶骁全程参与音乐制作，《光影之外》却没有同《Fingertip》一样大爆，这两个影片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黑马横空出世，一个则饱受期待。

　　观众对于凌程有着很高的包容度，这两个字就是吸金招牌。票房挺不错的，但还是远远比不上他作为影片主演的那些作品。

　　他站的是高，因此有很多很多人盼着他早日跌落神坛。《光影之外》让他们觉得，机会来了。

　　何况骁野自带黑料包，凌程此举无疑是在跟宋泽寒撇清关系的基础上再添一把火。歌王的粉丝即使有流失，但剩下的则无比坚定，近乎于军事化管理，由着所谓的大粉指哪打哪。

　　橙汁没怎么与人争执过，更别说这种泼妇骂街一般没有风度的撕扯。主要是凌程将他们带飞了，不需要粉丝有很高的战斗力。

　　他们不是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信心，只是这一次实在是力不从心，竟然被一群有备而来的家伙按在地上摩擦了。

　　[呦浣:话说这些新人的质量都不错啊，没人夸夸我们男主演吗？]

　　[怜惜兮:你说的是姜烨大神还是鲜肉主唱双男主都各具魅力，但姜哥这个人物塑造的更绝一些。]

　　[胥渎:楼上颜控吧，明明Theme的成长历程才是故事的中心，不要洗脑双男主。]

　　[宋宋爱吃鱼:可是小姜就是帅啊，靖西作为京影18级的级草站他边上一点优势都没有。]

　　[微微μμ:所以……有人知道姜烨的演员叫什么吗？演员表上没有他。还有一个问题，骁野和夏曦是特别出演，夏姐演经纪人我们都能认出来，可这位究竟是扮了个谁呢？]

　　参与讨论的全部都是粉丝，在各大板块根本掀起不了什么水花。

　　“如你所料吗？”

　　“但未如我愿。”就此甘心肯定是不可能的，凌程语气平淡，眼神里却有波澜暗涌。

　　他俩在制作过程中就知道这是一部在主流市场不讨好的片子，但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个本子进行拍摄。

　　剧本是凌程自己写的，但他不止写了这一个。符合观众口味的不是没有，只是他派了《光影之外》来打头阵，不是对这个有信心，也不是不服输的心里作祟。凌程骄傲但不自负，团队策划也不是拿钱吃白饭不帮忙把关的。

　　在一片反对声中，只有叶骁淡淡丢下一句，“你拍什么，我做什么歌。”

　　这话似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影帝将预留的三千万资金都给了这部试水的作品，一点都没留。

　　胶片很烧钱，新人NG次数也多，他们实在没有闲钱去宣传，只能另辟蹊径。

　　骁野是其中一招，但要发挥出更多招的作用把他整个计划连起来，所以，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

　　如两人所料，姜烨演员的真实身份被所谓的叶骁同学给抖了出来。

　　[ HF叶帅粉丝后援会:吹牛大家都会，感兴趣的搜（叶骁）你能够发现这是一个有百度百科的男人。官博在此不再赘述。谢谢凌导慧眼识珠让我们哥哥演姜烨，让小会有了在男神毕业之后继续给他打call的机会。叶骁勇敢飞，宵夜永相随！欧耶！]

　　就很沸腾，咱学校不仅有高颜值学霸，且学霸还是个会唱歌能演戏的，真是出息大发。

　　叶骁的一帮小同学自然也是其忠实粉丝，原本没看过《光影之外》的也都去了。老梁他们甚至给新高一的小朋友们组织了一场观影活动，方槿同学也在其中，还乐呵呵的在空间分享了票根。

　　Theme酒吧照理说叶骁现在还是占着股份大头的，宋泽寒不常去却也没因为心里膈应而主动退出。更何况里面的人都是和叶骁真正玩到一块去的，有些甚至至今不知他是boss之一。这些人也都自发去看了影片，还带动了这一片的livehouse乐队、地下音乐人们为其宣传。费安还搞了消费满五百赠电影票的活动，热场音乐也换成了电影推广曲。演唱的还是陈羽柠，这人虽对叶骁不声不响干了票大的颇有怨言，却也能够理解他的决定。

　　总之这群朋友们都毫不含糊，排场也是搞得一个比一个大。

　　G市这波突然应援搞得声势浩大，好像凌程不安排一场路演都对不起他们这么热情。

　　“小子人格魅力是真的强，接触过你的一般没有不喜欢的。”

　　叶骁不认可他这番言论，“看来王玄还有薛锐铭是意外咯。”

　　江燃在边上打岔:“所以现在这波走势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讨论度都这么高了也不见上个热搜。”

　　圈内人对此更有发言权，凌程是这么解释的:“上热搜靠的不是讨论度而是money，小朋友不要这么天真。以后跟着阿骁在一起，你也该了解了解这个圈子的规则。他是想当圈外人不错，但这个圈子早已认定他为内人了。”

　　“滚犊子”一词差点从嘴边溜出，叶骁是真的被东北混欧美血统的室友给传染得不轻。

　　但他不得不承认凌程此言有理，毕竟他不露面还要出风头，难免被人当成靶子。讨论度再高也还是被打压的份，他的粉丝体量在那些大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的打算是先跑着，等这三天周末过去再开戏。先让小丑蹦跶起来，才好在他们气焰最高的时候完成碾压不是吗？”

　　凌程说得好轻松，只是现在隐隐约约颓势已经开始显露，他们真的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吗？别到时候，是被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Fingertip》的导演以及各位演员都在社交媒体po出了自己在影院看《光影之外》的截图或者贴上宣传海报。

　　总而言之一句话，演姜烨的小哥哥是我们音乐制作人，他刚刚提名了格莱美，希望大家也去支持一下他的新电影，了解创作人和一群少年的故事。

　　“这一次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Fingertip》的热度因为颁奖季即将到来又掀起了议论，音乐和剧情这两个方面的奖项几乎是十拿九稳。没人怀疑YX作为新人有没有拿大奖的资本，国外认可实力和资本公关，大赚一笔的西洋镜影业与其他公司对比无疑有着巨大优势。甚至有猜测，最佳导演和最佳女主角于他们来说也如同探囊取物。

　　凌程最初决定全球同步上映有这个的因素不假，但其实他是准备走爆料这条路的，哪里想得到《Fingertip》全剧组都会帮着叶骁。

　　这还是上映第二天，就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

　　不得不感叹一声，叶老师牛逼。

　　首映的时候没看够，叶骁和江燃又买了离家最近影院的票二刷。

　　谁知道他只戴了口罩出现在大街上，便被一群人围住了。

　　有喊姜烨的，也有喊叶骁哥哥的。

　　“你们认错人了。”

　　真是不幸，他就不应该答应凌程出镜的。现在这种程度就寸步难行，再来一出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叶骁微笑着跟人们打招呼，内心只想要落荒而逃。

　　人群散去，两个人挤入影院里头，买了爆米花和奶茶，进去以后没想到居然满场。

　　“刚刚那些，都是……嗯？”

　　江燃笑笑，压住惊讶，“可能是你的影迷朋友。”

　　看着自己演得电影在下面弄小动作的经历叶骁还是头一次，悄咪咪拉着江燃的手不肯松，还在他掌心挠痒痒。

　　“你安分一些。”江燃盯着屏幕，看得目不转睛。

　　后来叶骁还是没憋住在一次兴奋过后吐露了自己拍摄时的全部心路历程。江燃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自我带入，难以出戏。因为姜烨这个角色真的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叶骁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在演戏上也不见得有多大天赋，但这个人物就是被他拿捏的非常好。

　　即使凌程那边不做宣传，也不能否认这是一部值得看的片子。

　　散场以后两人并肩在商场里溜达，还没有到饭点，就只能先这么消磨时光。

　　叶骁买了顶绒线帽戴着，嫩黄的颜色显得他年龄更小。一张小脸上还泛着也不晓得是不是惹出来的红晕，反正看着是挺惹人疼得。不说别人，就是边上的江燃小哥哥就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

　　“这次该我说了，”叶骁笑道，“安分一点行不行？”

　　“不行，我想找个地方摘你这朵小黄花。”

　　凌程给叶骁打电话许久没人接，终于等到回应他便忍不住开问了，“又哪里腻歪呢？”

　　“何事？”

　　“打开微博，看！”

　　江燃按亮床头灯，陪着叶骁两脸疑惑。

　　万万没想到，最大的变数就这么出现了。宋泽寒上大号转了凌程的微博，然后说骁野卖弄，质问他为什么现在要露面。

　　网友也是一头雾水，追着问东问西。宋泽寒表现得挺不耐烦，在底下回复了个“叶骁和骁野，谁是谁不明摆着呢吗。”

　　哪里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出，所有人想得都是对方心里该是觉得我挖不出来的东西你们也别想利用，不然也不会放跑叶骁解约而不是曝光他。

　　王玄还是有底线的，知道什么事不能干。但宋泽寒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疯子，可他还算能听得懂话，现在这样，怕是被什么事给刺激到了。

　　轩然大波是掀了出来，叶骁整个人被推上风口浪尖。本名和艺名连番上热搜，连从业之前的事都被扒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涉及家人的还是有所保留，估计是要么不敢再深入往下查，要么不敢爆。叶家的势力，不是什么人都得罪的起的。显然宋泽寒和他身后的人，没有这个本事。

　　但这些操作已经够叶骁喝好几壶的了。宋泽寒真不是个东西，知道什么是打击他最有效的手段。

　　凌程是不想用骁野来炒作的，就算票房挂零他也不会这样去做。因此让叶骁参演风险很大，但这个风险只是针对于叶骁个人，于电影本身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绝佳选择。叶骁肯答应已是看在二人是朋友的面上，现在多了这么一段波折，他凌程要是无法摆平，可能离恩断义绝也不远了。叶骁倒是不会说怪他，可凌影帝自己心理上这一关过不去啊。

　　“我看到了，所以呢。”

　　叶骁到底有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江燃光看其脸色也无法猜量。

　　凌程已经吩咐工作室的人去监测舆论风向了。宋泽寒此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换个不在乎的人反而会感激他给了知名度，那样宋天王所得便只有骂名。可惜是叶骁，他的理念让他被抓住了软肋。

　　网上是对此吃惊过大的，之前说骁野相貌丑陋不敢见人的言论自然是被事实打脸。说这是个好的热搜也不过分，毕竟连那空有虚名被本尊抛弃了的账号都涨粉涨得飞快，也不明白他们关注的什么劲。

　　现在所有东西都连成了一条线，叶骁要是再不出面回应倒显得小气了。可他实在是头疼不已，满脑子糊涂酱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你还是要坚持吗？”

　　电话是宋泽寒打来的，他打了五遍，最后还是江燃一狠心给按了接听。

　　当年的事过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人都心照不宣。但确实也欠了彼此一个解释，没有好好聊一聊便不欢而散。

　　现在物是人非，这个电话打得，也不知到底是在嘲讽谁。

　　“我的楼还没有塌，所以你不必现在就抱上看好戏的心态。”宋泽寒也不管那端有没有人在听，反正就是自顾自得说道。

　　“我不看你的戏，你也不是戏子。”

　　宋泽寒嗤笑道:“凌程是，所以你选了他。”

　　“从来没由过我选。”叶骁长大了，沉淀不少，换做以前听到这么说，可能早跟他急了。

　　“我在你家门口。”宋泽寒轻声道，然后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重音像是落在叶骁心尖尖上，刺得他生疼。

　　江燃去开门，果然见一装扮奇异之人。

　　“这是你对象吧。”宋泽寒坦然接受叶骁闻这话后含着愤怒的目光，“放心，这点道德我还有，替你保密。”

　　“我不觉得这见不得人，你要想说昭告天下我也不会生气。我只是难受，你怎么堕落成这副模样。”

　　宋泽寒继续笑:“你没有立场批评我，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跟他说不明白，叶骁想要关门送客了。他疲惫得坐在沙发上，腿上狗哥表现得异常安静。惨白的灯光照在人脸上，还挺瘆得慌。

　　“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迈进来一点点，想出去就只能是个愿望。无论是谁，都做不到的。有的时候，你就只能遵守着规则，而不是你不变，就可以。”

　　“滚。”叶骁再也忍不住，吐出这个字就用了他莫大的勇气。

　　宋泽寒冲他摆摆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