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疯帽

364、死在路上

　　晕厥之时，似乎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自己，低声唤道：“臻儿……”

　　柳氏本来已经死去的心，突然又恢复了一丝生机。殿下竟然会唤自己的名，她还会要他的么……来不及思考，他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混沌的意识里，一个女声时断时续地唤着他的名。他以为那是殿下，努力睁开眼来才发现，印入自己眼帘的竟然是长姐。

　　柳斐见他苏醒过来，欣慰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臻儿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一看到亲人在身边，柳氏不由得有些委屈地唤道：“长姐……”他数月小心翼翼的侍奉妻主，本以为可以博得妻主宠爱，在靖王府里站稳脚跟，没想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为了蓝儿，一辈子都不会再入殿下的眼。

　　见状，柳斐坐在榻前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和道：“臻儿，嫁到靖王府来，让你受委屈了。”

　　他摇了摇头：“长姐，我说过我认命的。可是弟弟好没用，努力了几个月才换来的结果，一朝之间什么都没有了。陛下要殿下去羁縻州，那么乱的地方，臻儿作为王君怎么能不做相陪，让妻主单独一人前往？我想与殿下生死一道，可是殿下她……”言罢，终究还是忍不住委屈的眼泪簌簌流下。

　　见状，柳斐掏出绢帕来替他擦了擦泪水，温声道：“靖王是为了你好，边境乱象丛生，不仅瘟疫流行，还有各种异族贼人互相攻击。臻儿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吃得下这种苦头呢？靖王不让你去是心疼你。”

　　柳氏不听，却问道：“长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柳斐慈爱地看着他：“是靖王通知我说，你得知她要前往边境平乱的事情，想跟着她去羁縻州。但是她不同意，结果两人大吵一架，结果最后导致你气晕了过去。我得知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靖王一直在不停对我道歉，并让我在你醒来以后好生劝劝你，让你莫要跟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一听这话，柳氏有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低声道：“长姐，对不起，臻儿没用。我原本以为，好生打理靖王府里的事务，对殿下千依百顺，让她如愿以偿，她就能够看到我的好，我们就能够像普通夫妻一样好生过日子。可是臻儿好没用，把事情搞成这样……”

　　柳斐心疼地拍拍弟弟的手，安慰道：“靖王今天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迁怒，才会对你发那么大火，你的作为她心里是有感觉的。她对我道歉，不是因为惧怕江宁柳氏的缘故，而是真的不希望你跟着她去羁縻州受苦。”

　　柳氏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来看着她：“长姐，我不怕。”

　　“臻儿……”

　　柳氏继续道：“我只怕失去殿下，失去这个家。”

　　书房。

　　靖王在阅览边境的文书，忽然看见柳斐走进来，便放下手里的公文，问道：“你弟弟没事吧？”

　　闻言，柳斐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没劝动他，臻儿这孩子太固执了。不过小臣看得出来，臻儿他是一心想和殿下过日子的。无论贵贱，他都希望与殿下生死与共。”

　　靖王垂下头道：“本王有公务在身，实在不方便带上他。男子本来便会事多一些，本王想快刀斩乱麻，把羁縻州的动乱快速平定、血腥肃清。带一个王君过去，让人家怎么看待本王？”

　　柳斐看向她，直言问道：“恕柳斐冒昧问一句，在殿下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臻儿的地位？”

　　“柳氏是靖王府的王君正夫，本王心里自然有他的存在。”

　　“只是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呢？”靖王挑起眉来看着她。

　　柳斐顿时无言。

　　傍晚，在柳斐离开以后，靖王去了一趟王君所在的东苑。

　　看到妻主到来，柳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下床给妻主见礼，被靖王伸手阻止了：“身子不适就不必勉强了。”

　　见她如今竟然还愿意跟他说话，柳氏两眼一热就要淌下泪来，哽咽道：“谢殿下。”

　　靖王也没有时间和心情跟他多言，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执意要与本王一起前去羁縻州平乱？”

　　闻言，柳氏顿时一愣。他实在完全没有想到，妻主竟然会主动过来，而且一过来就开门见山地询问他的意见，她竟然主动问他，是不是决定好一起去羁縻州……

　　反应过来以后，柳氏急忙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他当然愿意跟着妻主一起去了。他是靖王的王君，妻主出行，她怎么会不跟妻主一起？

　　看到他的反应，靖王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留下一句话：“好，那你便准备些衣物，明早随本王出发。”言罢，转身离开。

　　柳氏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殿下竟然对他这么温柔，竟然同意他的要求，要带他一起去羁縻州……其实他想过，靖王会不会思想拐了一个弯，想把他害死在半路上。不过他也相信，以靖王的为人，亦不屑于干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西苑，怡芳苑。

　　在听说了靖王明早便走，还要带上王君以后，刚苏醒过来的沐侧君，整个人以泪洗面。他才是王殿最宠爱的人，王殿为什么不带上他，却非要带柳氏那个贱人……

　　靖王哄着他道：“羁縻州的情况太严重了，澹儿你也应该知道，那边弥漫的是瘟疫，不是普通的战乱。瘟疫加战乱，本王连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平安回来，怎么还会牵连你呢？柳氏非要去，还以绝食相抗。本王实在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操这份闲心了，所以才允了他的请求。你乖，不哭了好不好？”

　　沐侧君泣道：“王殿不疼澹儿了，才找这些借口的。为什么王君可以，澹儿想跟着王殿就不行？王殿就是不疼我了，才这样忽视我的感受，呜呜呜……”

　　见他哭了起来，靖王急忙抱紧了他哄着：“澹儿，本王怎么会不疼你呢？就是因为疼你，才更加不能看着你跟我去危险的地方啊。那柳氏要去寻死，本王干嘛要拦着他？可澹儿是我的心肝肉，本王怎么舍得？”

　　在听到妻主说“那柳氏要去寻死，本王干嘛要拦着他”的时候，沐侧君本来哭泣不依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丝窃喜。他急忙止住哭声，拿下拭泪的帕子，一脸期待地看着靖王：“王殿是说，会让王君死在半道上，然后立澹儿当王君是不是？”

　　闻言，靖王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轻声斥道：“不许胡说，王君是靖王府的男主人，不可对他不敬。”

　　沐侧君却破涕为笑道：“王殿答应了澹儿，一定会让柳氏这个贱人死在路上，对不对？”

　　靖王没有答话，而是刮了刮他的鼻头，表情宠溺。

　　沐侧君更加兴奋起来，他都这么说了，王殿也没有生气。那就是说，他所做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王殿一定会让柳氏那贱人死在路上，他才应该是这靖王府的男主人才对！

　　被靖王请过来的柳氏，站在门窗外，耳边响着沐侧君银铃般的笑声，感觉自己手足甚至浑身冰冷。他就是这样不招她待见么？都已经说好要一起面对了，为什么还要趁机这般羞辱于他？王君在王府里没有脸面，她这个做妻主的女主人，脸上便很有光么？

　　柳氏接受不了这样一遍遍的遍地鳞伤，转身飞奔出了怡芳苑。

　　身边的下人见状，急切唤道：“王君！”

　　屋里的二人听到外面的情况，都眉目传情，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晚，靖王府便传出消息，王君柳氏病倒了。

　　当消息传到沐侧君的怡芳苑时，本来哭天抹泪的沐侧君，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开心无比地笑道：“病得好，柳氏死了才好呢，他死了我可就是王君了！”

　　谁叫柳氏抢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王君位置？明明当初王殿都答应娶他，要他做靖王府的正王君了。就是这个该死的柳氏出现，让本来应该属于他的王君之位，与他失之交臂。他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才冒着生命危险以假孕的方式，得到了这个侧君之位。柳氏欠他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的！

　　下人见沐侧君如此说，不敢多言，偷偷抬起头来望向靖王，希望她出面制止沐侧君对柳氏的无状。

　　靖王笑道：“不知道王君现在病成这样，会不会影响了明日的出行时间。这样吧，如果王君起不来，本王就先走一步了。之后若是王君病好了，能赶紧追上来，本王就与他一起去羁縻州，如果他追不上来，那本王就只能一个人前去往边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