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疯帽

344、如此狠心

　　庆宣帝撑着最后一口气，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道旨意：“等朕死了以后，你马上去瑶光殿把马氏给朕除掉。只要他死了，燕王就会更加愤怒慌乱，她就一定不可能赢到这个皇位。而且、而且马氏也必须给朕殉葬……他是朕的皇贵君，他逃不掉！”

　　靖王不迭地点头：“臣女明白，臣女明白……母皇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我知道！”

　　庆宣帝看了跪伏了一地的朝中众臣，还有在场唯一站候的戚如，对靖王道：“让她们都下去吧，朕累了，你陪朕再说一会儿话。”

　　闻言，戚如便领着众臣都下去了。内室里，只剩下庆宣帝和靖王两个人。

　　庆宣帝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靖王，眼眸里少见的带了一丝温柔，慈祥道：“快起来，坐到朕身边来。”

　　靖王依言坐到了榻上，双手握住她的手：“母皇。”

　　庆宣帝看着她，笑道：“你怪朕吧？这么多年朕待你不好，可是恨毒了朕？”

　　靖王摇了摇头，音色里终究是带了一丝颤抖和哭音：“不恨了，母皇，臣女不恨了……不恨了……”

　　闻言，庆宣帝笑道：“不恨了就好，当年若不是朕无意中看上了你父君，把他带回王府做了侍君，他便不会独守空闺这么多年。他心里是怨恨朕的，朕知道。朕也知道他从来不想嫁入帝王家，是朕自私，才会让他最后落得那般一个下场……”

　　靖王急忙摇了摇头，安慰道：“母皇，父君不会的，他不会怨恨你的。”

　　庆宣帝笑着继续道：“是啊，他不会怨朕恨朕，所以朕这么多年都不曾刻意想起他。也就是因为他人太好了，朕才会这么不会珍惜他。”她垂下了眼睑。

　　见状，靖王急切地唤道：“母皇……”

　　庆宣帝用最后一丝精力，抬起眼睑来，吃力地看着她道：“靖王，答应朕，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好皇帝。像你皇祖母大成皇帝年轻时，那样的一个好皇帝，别像朕……”

　　靖王忍不住痛哭道：“母皇也是一个好皇帝，母皇一直都是臣女心目中的榜样……不管是当初上位，还是现在母皇对于皇位的冷静抉择，都是臣女心目中，最最值得倾慕学习的榜样。”

　　听到这话，躺在御榻之上的庆宣帝，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但愿在后世史官的眼里，在大凤史书的记载上，她做了一个好母亲，也做了一个好皇帝。

　　她笑着，在满足的笑容中，看到了前来接她的凤后金氏和她的太女箫儿，还有许许多多她的其她君傧皇女们，蔚君也在其中。接着，她又看到了她愧疚了半生的母皇和大皇姐。大成皇帝对于她的作为，似乎已经不计较了，大皇姐也没有再生她的气，一切都是和和美美的。

　　庆宣帝笑得很幸福，她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地笑过了，她扑向了众人的怀抱。手臂从靖王握着的掌心里垂然落下，她幸福满足地合上了双眼，唇边还含着一丝轻松满意的笑容。

　　“母皇……母皇……”靖王在这一刻，终于释放出了自己压抑多时的悲声。她泣不成声地扑在庆宣帝的遗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跪在外面，跪了一地的朝中大员们。她们立即明白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也都被这个消息感染痛哭了起来：“陛下——陛下啊——”

　　戚如此刻也跪在了地上，和众人一起哭了起来。她终究还是去了，她才四十五岁啊，竟然这么早就去了：“陛下……”

　　与崇德殿内殿悲伤气息不同的是皇宫正门，此刻一片肃杀之气。颍王亲自坐镇宫门，禁军统领率领宫中的六千禁军，层层把守宫门。其余分布到各坊，禁止此时的设宴歌舞。由于大凤朝本来就执行宵禁，东京城中也鲜少有人出入走动。负责执行宵禁的金吾卫和武侯等，依旧按照惯例执行公务，而外郭城的出入直接是被禁止了，大凤朝的帝都自此开始戒严。

　　颍王和燕王在宫门口对峙着，而燕王不得进宫，不代表凌阳帝卿不可以回宫，所以凌阳帝卿被放行回到瑶光殿中。而此时，靖王从巨大的悲哀里猛然回神，已然向瑶光殿的马皇贵君发动了攻击！

　　马氏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这个他心爱女儿的政敌：“靖王，你想做什么，深夜来本后宫里是想要造反吗？”

　　闻言，靖王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瞧皇贵君君上这话说的，母皇现在已然驾崩了。驾崩之前，宣召了朝中十多位五品以上的大员，到崇德殿里聆听遗旨。母皇是亲口对诸位臣工们说明，她的皇位由本王来接任。现在母皇驾崩了，本王已经就是名副其实的新帝。那么请问皇贵君，本王是想要造谁的反，难道自己造自己的反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马皇贵君此刻，明显预感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他目前的处境很危险！

　　听了这话，靖王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本王在这个时候，来皇贵君君上的宫里，当然是不合礼数的。但这件事是母皇临终前，刻意交代本王，必须要马上替她完成的。所以本王就只能在万般纠结的无奈之下，只好亲自来皇贵君君上的宫里，走一趟了。”

　　闻言，马皇贵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靖王并没有说明此事是什么，但是他已经预感到了。但是他不相信，陛下不可能如此狠心的！

　　见状，靖王笑道：“看来皇贵君君上，已经明白母皇的旨意是什么了。那就必须要本王再多费唇舌了，请吧。”

　　这个时候，马氏终于明白了，他在庆宣帝心目中的地位，真的是一文不值的。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自己，利用他的熙儿，甚至她还利用了朦儿！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她会这样对待他：“不，本后不相信，陛下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你假传圣旨，撒谎！”

　　靖王毫不客气地扔了一道敕旨给他：“那就请皇贵君君上接旨吧！”

　　黄色的绸缎晃得他眼睛疼，他一把抓起那道敕旨，立即翻开查看里面的字迹。他真的很希望不是她的笔迹，他是替她打理了二十多年后宫的皇贵君呀——可是，可是里面熟悉的字迹，生生打破了他的最后半分希望，这是她的亲笔记录！她居然真的如此狠心，她居然真的如此无情——

　　马氏看着那道黄绸敕旨，愣愣的发着呆，然后他发出了一连串疯夫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凤沛瑛，凤沛瑛你也算是对得起我——”他疯了似的，用力撕毁着那道黄绸敕旨，“本后是瞎了眼，对你真心真意了这么多年，你也算是对得起我吗——”

　　此举已然是大逆不道，也彻底激怒了奉旨前来，监督刑罚的靖王：“皇贵君君上好生大胆，竟然敢如此藐视母皇的旨意！既然皇贵君君上，不愿意服从母皇的旨意就死，那便由本王代劳了。来人哪，送马皇贵君上路！”

　　“唯！”侍卫们听到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发话，立即过来束缚住马氏。

　　马氏拼命地挣扎：“凤奚暮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等着吧，本后的熙儿会联合漠离王储，踏平大凤朝的土地！凤沛瑛临死前最担心的，是不是她的江山社稷啊？本后不会让她死得安宁的！本后要让她在天上看着，她心爱的大凤江山是怎么一点点被毁去的，本后要让——呃呃——”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便被人用白绫缠住了。

　　靖王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未动。

　　就在这时，凌阳帝卿冲了进来，他哭着道：“靖王你放了我父君，你放了他——”说着便上前拉扯几个行刑的侍卫，想让她们放了他的父君，“你们松手啊，快点松手放开我父君啊——父君！父君啊——你们放开他——”却被人束缚着，不让他再靠近马氏。

　　靖王立在那里依旧面无表情。

　　昔日尊贵无比的凌阳帝卿，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倒在了他曾经最最看不起的一个庶王脚下：“六皇姐，六皇姐我求你了，你放了我父君好不好？你放了他杀了我好不好——”

　　靖王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看着眼前的刑罚。昔日父君死时是怎么的凄凉？当年郦君之乱选在庆宣帝出巡的时候，她带着马氏父女出巡游玩，而自己的父君却被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百般糟蹋，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恨了庆宣帝这么多年，恨了马氏父女这么多年。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她竟然也看到了燕王父女姐弟，有这般凄惨悲凉的一天。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吧。

　　燕王和颍王以及禁军统领一番拼死厮杀，最终还是冲破了层层防线，杀到了其父马皇贵君所居住的瑶光殿里。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她永生难忘：“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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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去年10月20日那天凌晨，把大结局赶完。之后学车离开家，路上因为瑛瑛的死，整整难过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