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疯帽

248、世事无常

　　虽然朝中百官之首的右相卿戚如，素来和燕王殿下不对盘，但那是另一派人马了。这右相卿是云箫太女的旧党，拥立的是正统嫡系，自然对庶出的燕王殿下看不惯了。对，就是庶出，也不知道大凤朝历代先祖哪根筋不对，搞什么杀凤后抑外戚，让一个侍来统领后宫。

　　皇贵君再怎么尊贵，还不是一个侍？说什么半嫡出，再怎么和嫡字沾边，那不还是庶女吗？但是庶女又怎么了？当朝皇帝便是庶出的，大凤朝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庶女出身，谁敢在这种事情上说庶女不行？

　　右相大人现在好像选择拥立靖王去了，之前还有低调没站队的沂王党成员。除了靖王和沂王两个人以外，还有冀王和颍王两个藩王皇女。冀王低调得可以让人忽略不计，但是她的势力具体是怎样的，没人放在心上去调查过，谁也不能保证这不是一匹黑马。

　　而颍王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她就是一靖王亲姐的脑残粉，站她那队里和站右相党有什么区别？除了上面这些成年藩王，还有一个未曾出宫立府的十四皇女，她虽然是罪人所出，但毕竟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也保不准有自己的小算盘呢？

　　这一日的早朝气氛，因为庆宣帝给昔日尊宠无限的燕王，一连加拟了两个极为尊贵的虚衔。再次引发了朝臣心目中那看似冰封，但是从来没有停止过臆测的猜想。庆宣帝下一任的继承人，究竟是哪位皇女？

　　按道理来讲，传统规矩自然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是燕王之前对废太女一家赶尽杀绝，有没有触犯帝怒谁也不知道。庆宣帝没有当场表示出愤怒，并不表示这件事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低微。从云箫太女的丧礼皇帝竟然亲司，便能够看出来。

　　不管皇帝是真的伤心了废太女的死，还是为了打击燕王党的势力，做给别人看的，都表示出了一些信息。加上后来庆宣帝从来没有提出过立储一事，就更加让人觉得燕王已经没有指望了。

　　无嫡立长这个规矩皇帝真的要遵从吗？或许不满意燕王也可以遵从，那便是整死了燕王，让活着的藩王皇女中年龄最大的靖王当继承人。但是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即刻被自己自动打消了。庆宣帝对于靖王那可是一百个不满意，她怎么可能会选择放弃燕王，却要册立靖王为皇太女呢？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那既然燕王靖王都不行，再想立长的话，那就只剩下沂王了。对了！庆宣帝不是一直很喜欢沂王殿下吗？肯定是想立她当太女了，加上燕王被冰封无视这么久，朝臣的风向标，怎么可能没有审时度势地转向沂王？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甚至于默认，庆宣帝把沂王当成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这一日早朝上，皇帝的态度却来了一个180°的大转弯。不仅给燕王殿下加拟了两个一品的虚衔，而且众人都满怀希望，以为会成为太女的沂王殿下出事了！

　　她的生父常君赵氏，被指控贿赂了朝中所有能够帮助女儿上位的官员之夫。虽然这些后宫君傧无法和前朝官员接触，但是却没有不让她们和诰命夫郎接触的规矩，所以赵常君这一下子栽了。而之前众人都以为早就完全被庆宣帝所放弃了的燕王殿下，此刻却无故被加拟了两项荣誉虚衔！

　　如果说单独发生的倒还没什么，不会让人联想到一起。但是凑在一起发生，便让这些大臣们不禁忖度庆宣帝这么做的原因，难道陛下真的还是有意于燕王的？她们都满怀希望以为最后的赢家是沂王，没想到最终还是燕王。

　　庆宣帝在早朝上，把赵常君行贿官员的名单罗列了出来，然后一个个送到大理寺去查办，朝堂之上顿时人心惶惶！

　　难道皇帝这是要替燕王殿下扫清障碍了吗？那些平常官员看不出来，但是老狐狸们可看得出来，这些所谓的“沂王党”都是些忠实于沂王，绝不可能被别的藩王皇女所收买的大臣。

　　陛下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她要做什么，当然是开始替自己心目中那位神秘的继承人，清理障碍了！

　　这一次的朝会上沂王并没有出现，据说是提前告了病假。但有心之人猜测，估计是沂王殿下自己知道今天早朝会发生的事情，没有脸再在朝堂上露面，所以才没有参加早会，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沂王府。

　　沂王君冯氏以沂王府男主人的身份，接待了前来探望妻主的靖王。冯王君将她带至了书房门前，脸上尽是无奈：“殿下自从昨儿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也不眠不休的，贱侍劝了她好久都不肯开门。难得靖王殿下不避嫌，在这个时候还来探望妻主，贱侍真是感激不尽。”

　　靖王面色温和，对他道：“沂王君也莫要太难过了，八皇妹素来深受母皇恩宠，想必此事只是一个误会。本王相信母皇再怎么样，也不会想要八皇妹出事的。若是本王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又不被母皇所恶见的话，倒不是不能为你们说说话。只是母皇一直厌恶本王，我能做的也只是来看看你们妻夫。”

　　冯氏笑道：“靖王殿下能够做到如此，殿下和贱侍已经很感激了。靖王殿下不必愧疚，这件事是我们沂王府的命数罢了。”

　　闻言，靖王朝着他点了点头，冯氏便离开了。

　　不是他不想留在这里，但殿下明显是不想见到他的。昨天她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里之后，他便站在这里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喉咙都喊破了，殿下也没为他打开门。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烦到她了，不敢再在这里停留，害怕妻主恼羞成怒打杀了他。

　　冯氏走后，靖王犹豫了一下，然后上前敲了敲书房的门：“八皇妹，你在吗？我知道赵常君的事情给你很大的打击，甚至今早母皇也下了处置。但事情总要去解决的，你这样把自己关着也于事无补啊。你把门打开，让我进来我们好生谈谈好吗？”

　　其实不仅是沂王，连她都嗅到了其中的危险。庆宣帝免去了沂王今日参朝的资格，不知道是不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让沂王上朝了。而她呢？她从灵州办案回来以后，也被庆宣帝批了十日的假期，还有六天才可以上朝。

　　她现在不仅是为沂王担忧，更多的还是自己。沂王尚且被这般整治，更不消说她这个无权无势、无兵无卒的普通藩王。如果说沂王这次的危险不大的话，她也无法保证自己会和沂王一样有惊无险。

　　毕竟庆宣帝喜欢沂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从她一出生便如此。但是她和沂王可不一样，庆宣帝素来厌恶她。所以相比之下，她的危险更甚。若是母皇要对她们这些藩王皇女下手的话，想必过不了她上朝的那日，庆宣帝便会以楼奉芝的事情出手整治于她。

　　王君叫门可以不开，靖王这个客人都亲自过来叫了，她再不愿意也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门动了动，终于被打开了。

　　而靖王也见到了一日未眠，并且还没进食而憔悴不堪的沂王。她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面色灰败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昨天以前那位荣极一时的沂王——八皇女凤睿庭。

　　靖王的心里也震动了一下，随即喃道：“八皇妹……”

　　她也曾羡慕她、忌恨她。对于一个从小不受母亲待见的女儿来说，荣宠如燕王、如沂王，甚至如颍王，怎般不会让人羡慕嫉妒恨？

　　甚至不久前，她不还在因为颍王在愤怒之下，说出的那句“捧八皇姐上位”而对她怀恨在心吗？可是如今她也落得这般田地，她心里却没有高兴和痛快，而且充满了世事无常的感慨和同病相怜的唏嘘。

　　靖王担忧地看着此时失去了斗志的沂王，再次唤道：“八皇妹……”

　　闻言，沂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灰败的脸上是无尽的苦笑：“六皇姐，你羡慕过我吧？至少大皇姐今年谋逆之后，你对我们三个，都有不同程度的羡慕和嫉妒吧？”

　　靖王垂下眼睑，并没有说话。

　　沂王却是继续道：“我们三个……燕王、我、还有颍王，我们三个都那么深受母皇宠爱，荣极一时，可到底世事无常。燕王失宠这么久，母皇现在终于对我下手了，现在大概就只有九皇妹是安全的了。六皇姐，你到现在还能说你羡慕，甚至忌妒我吗？”

　　靖王凝视着她，淡淡地笑了笑：“或许吧，毕竟这些皇姐皇妹们都拥有过。不管结局好坏下场怎样，至少你们都被母皇所重视过，而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沂王也笑了笑，语气却是轻松：“是吗？皇姐以为母皇如此对我，是在为哪个皇女铺路？”

　　“自然是燕王。”靖王语气肯定地回答。

　　沂王笑了：“可皇妹却不这么认为。”

　　闻言，靖王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难不成八皇妹还以为，母皇是在为本王铺路吗？”

　　沂王接口道：“也未尝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