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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边的黑暗 ...

  •   “我那时候真的很迷恋他呢!”雪儿坦率的说。
      夏洛吓了一跳,她果然没有猜错!
      就在这时,雪儿突然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动的说:“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会对初次见面的你说这些话,可是,我有一种感觉,我看到了你就好像看到了希望……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夏洛一愣,这算怎么回事?
      她们走到她的房间里,雪儿的眼神里闪烁着不安而又激动的光芒,她有些颤抖的说:“凌辉……凌辉他需要你,或许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帮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她有些糊涂了。
      凌辉不是好好的吗?
      需要什么解救?
      雪儿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我想你一定能够使他重新振作起来的!”
      振作?
      他是否振作和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她是来取他性命的,可是面前的女孩子却叫她帮助凌辉?!
      夏洛略微怔了怔,本想一笑了之,可是雪儿的神情却很严肃,她几乎有些祈求的看着她,说:“夏洛,拜托你了!只有你能把他从过去的阴影里解救出来!”
      “我想再看到以前的那个凌辉!而你,你是可以做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他很关心你,他很喜欢你,我看的出来,从他看你眼神我就知道,只有你,能够点燃他、唤醒他心里所剩不多的希望!”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她一次次的拒绝凌辉,假如他还有什么希望的话,也被她消磨的差不多了吧?
      想想自己还真是有点残忍。
      “以前的他和现在真的很不一样,以前的他那么优秀、那么自信、那么完美,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甚至连学业都放弃了!”
      “你指的是——车祸?!”
      “没错!就是四年前的车祸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毁了!他脊椎断了,一辈子都无法站起来!”雪儿说完咬紧嘴唇,像是在极力的掩饰什么。
      那一刻,夏洛真的要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她被骗了,凌辉的身体明明是好的!
      “你知道吗?他受的伤害远远不止这些,在车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哭也不笑,一句话也不说,把整个人都封闭起来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就像全世界的冷漠都集中到他身上,再也没有希望,没有快乐,所有的活力都被抽掉了!”
      “怎么会这样?”
      “因为……”
      “雪儿!”
      两人一惊,回头一看,凌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充满了震惊与怒气!
      “凌辉……你……”雪儿很意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说了!”他打断她。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让夏洛知道吗?难道你要永远把自己封闭在过去吗?”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古脑的道出来:“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的,一切都是意外!你受得苦也够多了啊!”
      “你出去!”他叫道。
      “凌辉!”
      “出去!听到没有?!”
      “我是为你好!”她委屈的辩解。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态度强硬,不容反驳。
      这是夏洛印象中他第二次发怒,上次是因为管家栽赃她偷了东西,那时的愤怒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可是这次有所不同,仍旧是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悲哀。
      他觉得难过吗?
      为什么呢?
      不是已经好了吗?
      却还假装残废坐在轮椅上,现在这样怕人家揭他的旧伤疤又算什意思?
      她完全么没了方向。
      雪儿站在原地,眼睛一下子湿了,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你这是第几次把别人的好意拒之门外了?你就这样下去了吗?!好!好……随便你!”说罢,擦了擦眼泪,走出门去。
      夏洛看着这一幕觉得异样尴尬。
      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纠结。
      可是,那场车祸中还有什么让他不堪的事?
      看样子他非常不愿意有人提及于此,那种既愤怒又悲哀的无助神情,不知为何,让她的心有种跟着被揪痛的感觉。
      凌辉的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嘴唇也跟着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抬头看夏洛,而夏洛也正看着他。
      这么近的相望,却无法知道彼此的心思。
      现在的夏洛,眼瞳漆黑异常,她背对着光,头发丝丝缕缕的垂在肩上,柔滑得好像绸缎一般,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可是没有回避,没有嘲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的怜惜,和好奇探究。
      可是这种好奇探究显然让他觉得不自在,那个迷失的、封闭在阴暗中的自己,除了黑暗,一无所有、麻木不仁的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了解到,包括——夏洛。
      “对于刚才的争执我感到抱歉,你好好休息吧。”他淡漠的说。
      说完,他收回视线,按下了轮椅上的转身按钮,准备离开她的房间。
      “等等!”她本能的叫住他。
      他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背对着她,平淡的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你……”她有种冲动,很想问他为什么隐瞒事实,可是她很紧张,心里一点也没有底,她无法想象——假如她真的问出口,结果会是怎样?
      然后他转过头,眉宇间是少有的倔强,栗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陌生的光,他嘴角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语气是说不出的自嘲:“我很好,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对你说这些话。”
      “很好么?”她轻轻的问,声音有些沙哑:“凌辉,原来你也在隐藏自己,真正的自己。”
      这时候,风轻轻吹进来,夹带着浓浓的秋意。
      好像连萧条一起吹进来了。
      原本她只是想装作无动于衷,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当什么看到,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如此颓废而忧伤的凌辉,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凌辉,与同样虚伪的自己,不正是相像的吗?
      凌辉转过身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洛。
      “你有着不想面对的事情吗?”她低低的问:“是不是——像噩梦一样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纠缠着你,有时候甚至让你觉得痛不欲生?”她的声音很柔,带着略微的沙哑,却如惊雷的般的炸响他的脑海。
      他的头脑出现片刻的空白思维随之停顿了一下,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夏洛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落寞的眼神,落寞的话语却让她感觉到彼此的距离被拉近了——原来,他们也是可以彼此沟通的……
      她在凌辉惊异的眼眸中看到自己,一样古怪的带着嘲弄的笑容,一样沦陷在黑暗中的心。
      “为什么?凌辉,告诉我,你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什么?”
      凌辉看着她,他渐渐从震惊中找回理智,他感到难以置信——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他的感受?!
      他缓缓的问:“你真的想要知道?”
      “是的,我想要知道。”她直言不讳。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原本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可是仿佛有种奇妙的、若有若无的心意相通,她竟然能一语道破他的感受——是的,一种奇异的力量透过了时间与空间,穿越了光明与黑暗,使得他们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开诚布公的说话……
      “我……在那次车祸中失去了,我,的,全,部。” 他的声音很低,很迷茫在房间里轻轻飘荡,像是陷入一个梦魇中无法自拔。
      ——她没听错吧?!
      全部?
      什么叫做全部?!
      凌辉说:“我不想回忆,可是那已经成为我的梦魇,几乎每晚我都会梦到,巨大的黑暗和痛苦将我团团围住,找不到出口,天寒地冻,世界那样吵闹,又那样宁静,好像前方就是尽头,又好像无边无尽……”他痛苦的埋下头,十指伸出发间,头发被抓得如同鸡窝般凌乱,乱得就好像他的心……
      “不要这样……”
      “夏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这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就是自己!”他又抬起头,眉头紧锁的说:“我曾经得了抑郁症,一年时间没有说过话,世界在我眼里,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色彩……”
      他话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心,苍白的世界……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看见……
      “那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他的话,带着她慢慢进入四年前……
      “那天的天气有些雾,可是我的心情很好,我刚拿到汽车驾照,带着一丝得意,开车去接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一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左杰,一个是我那时候女朋友安妮,一个是雪儿。
      出门前,妈妈还特地叮嘱我开车要小心,我笑着回答:‘没问题,你儿子的车技绝对值得放心。’
      路上,雪儿打电话来说有点事,要晚来,不用接她,于是我就接他们两个人去山庄。
      在往山庄的路上,雾变得浓郁起来,于是我开得更加小心一些,就在这时侯,我的手机响了。
      我让左杰听电话,他说了两句后把电话交给我,说:‘有急事,你听一下吧。’
      急事?
      确实是很要紧的事情……
      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事情……
      假如那时候我能够意识到,我是绝不会,绝不会接起来的!!
      可是命运啊,你无法知道知道他在和你玩什么游戏,只能像傻瓜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
      于是我接过电话,电话那头说,我母亲发生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头部着地,正在医院抢救……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怔住了,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再无一点理智,立刻调转方向往医院赶去……
      然而我的转弯太急了,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路况,等我意识到已经晚了,耳边传来急速高亢的喇叭声,咆哮着撕开了天空。
      一辆笨重的大货车来不及刹车,与我迎面相撞!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真的很响很响!
      响到好象能摧毁整个世界。
      我听见惊叫声,那是左杰?是安妮?还是我自己?
      然而我已经分不清楚了,我整个人都被抛出车外,眼前是一片雾茫茫的天空,然后很快就沉入黑暗。
      ******

      世界那么安静。
      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我经历了世界上最漫长、最可怕的瞬间,我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出窍,非常的轻,像一缕烟尘漂浮在空中,看着手术台上的自己,那样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上半身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可是下半身却没有一点知觉,我是怎么了?
      然而我来不及多想,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左杰和安妮的影子,他们怎么样了?受伤了吗?最重要的是,我妈呢?她抢救得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轰得我脑袋像要炸开一样……”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好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那样真实、那样叫人心惊!
      她仿佛是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三哥快乐的少年少女在车上青春张扬,可是意外瞬间发生,一切猝不及防……
      “后来……你也应该猜到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我害死了他们,我也对母亲的死无能为力,在一天里我失去了……全部!”
      他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他咬牙切齿的紧握住双拳,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颤抖中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他无力的用手支着额头,刚才的回忆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可是悲伤远远不止这些,悔恨与痛苦如同黑暗中伸出的尖利爪牙紧紧扼住他的咽喉,无法呼吸,无法停住,无边无际蔓延的蔓延着……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又激动起来,挣扎起来,低叫道:“你知道最重要的朋友因你而死那是什么滋味?那真的要把人逼得疯掉!我宁可死的是自己!真的宁愿是我自己!!”
      他像个迷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温暖,无法回头,无法逃避……
      想要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慢慢的,夏洛还是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从他的下巴滴下来……
      他哭了么……
      “我的青春,在那时候粉身碎骨,进入永夜……夏洛,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那样淋漓尽致的脆弱,牵着她的心一起疼痛。
      原来——她也是会心痛的吗?
      而且是不止一次为了他心痛?!
      或者,也是为了她自己吧……
      同样阴郁的过去……
      同样曾经封闭的自己……
      是因为这样,所以想要敞开心扉,所以想要安慰他吗?
      似乎过了很久,他动了动。略微抬起头,有些狼狈的擦了擦眼角,低语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我……”
      “我知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温柔的、默默的看着他。
      窗外的柔和的光线,镀在他身上,一起映在她那对美丽的翦水双瞳里。
      她的声音就好像浅浅的流水,润过龟裂的土地,抚摸着他龟裂的破碎不堪的心。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说:“我该下去了,他们还在等我。”
      “你不是说想听我吹风笛吗?”她突然说。
      然后她取出风笛,凑在嘴边,吹了起来。
      轻柔的笛声响起,似初夏的微风在房间里盘旋,犹若舞蹈,轻踏在他的心头。
      一曲毕,她淡淡的说:“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每当觉得烦恼和压抑的时候,就吹这个吧,很好听,会让你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谢谢你,夏洛。”
      凌辉望着她,就这样望着她,好像用尽整个灵魂一般,不言语,也无需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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