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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 ...


  •   她本该被掳走不知所踪,如果堂而皇之的出入景阳侯府,岂不是在向秦瑜宣告他的计划失败?

      小姑娘容易担惊受怕,秦瑛也就不会主动提起为了对付她,秦瑜那厮还有备选方案。一计不成,再有一招,因而既然她破了局,乘胜而上最妙,以免后患无穷。

      思及此,他低头与陶满满耳语数句,最后又道:“今夜暂且到我府上歇着,莫要在外随意走动。”

      陶满满还在回味他方才的话,两眼亮晶晶的,闪动着大仇将报的精光,忙不迭的点头,“好好。”
      *

      次日休沐,正是空山新雨后,日光和暖。

      静法寺内云集了长安众多文人雅士,是为寺内新落成的佛塔,也为秦瑜举办的雅集。

      据闻今次集会中展出的俱是三皇子的珍藏,数十幅古今书画名作,其中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号称“天下第九行书”的大家真迹。

      为着一饱眼福,即便未能收到雅集请柬的书画同好者都纷纷赶赴静法寺,所谓簪佩交错也不过如此。

      秦瑛直到巳时三刻才姗姗来迟。

      他身着紫色织卷草纹襕袍,束发的金冠在秋阳下泛着光,端的是睥睨高雅的矜贵之气,又因着他怀抱一只小猫儿,再平添几分慵懒。

      书画展的地点设在佛塔前有一株百年银杏树的空旷之地。初秋时分,银杏树叶尤绿,形如巨伞的树冠撑起大片阴凉。

      秦瑜对他的藏品爱惜非常,每一张书卷、画卷都稳妥的放置在围绕树干而设的红木长桌上,并且派有专人把守。

      宾客攘攘,秦瑛甫一露面,众人或惊讶或诧异,絮絮低语着混世魔王怎会有兴致光临与他的气场大相径庭的文人集会。

      秦瑛来时闲庭信步,现下却敛了神色。他给爆米花顺毛时,手劲也轻一下的重一下,足可见他内心的烦躁。

      秦瑜看在眼里,几乎能笃定对方为何会纡尊降贵来此。

      他瞥眸看一眼与人谈笑风生的萧玉信,而后提步行至秦瑛面前,笑道:“七郎怎的一人在此?于书画一道你也小有所悟,可有喜欢的?为兄尽可相赠。”

      一一扫视过去,当场展出的不仅有本朝名家所绘的《六尊者像》、《折枝碧桃图》,还有罕见的早期山水画代表作《游春图》,青山叠翠,水天相接的春日之景,熏风融融,直教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书法这处,最为耀目的是《松风阁诗帖》,写于粉本之上的文字纵若横飞,足可见作家的飞扬意气。

      不过嘛,秦瑛弯腰凑近细看,确定它也是摹本,因为真迹被藏于和亲王府。

      秦瑜以为他看上了这诗帖,额角一跳,顿感肉痛,可方才已经放出话了,他只得绷着面子,“七郎若是...”

      “不必。”秦瑛冷声打断他,烦乱的心思已经毫无遮掩的显露人前。

      “啊,也对。”秦瑜心下一松,为他的情绪又不免快意,是以话就多了些,“以七郎的眼光,看不上诸般凡品也实属平常。”

      “昨夜为兄留宿宫中,父皇拿出他收藏多年的《黄州寒食诗帖》,比之《松风阁诗帖》确实略胜一筹,假使七郎讨要,父皇定会割爱。”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秦瑛半分不见上心,而是眸光犀利的看向他,“昨夜你整宿都在宫中?”

      这是试探他呢,秦瑜心有成算,面上只道:“没错。”

      “怎么?可是有甚要事?”

      “与你无关。”秦瑛心下微哂,蠢货当真对他自己的计划败露一无所知。

      秦瑜却认为他口不对心,愈发觉得自己将陶满满这步棋走得甚好,如今看来,对秦瑛造成的影响远比想象中的更大。

      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兄友弟恭。

      一个表情言语间尽是不耐,一个假惺惺的寒暄数句已觉仁至义尽,因而秦瑜一走,秦瑛恍如这雅集中的局外人。他四处晃悠了一圈,最后还是在《松风阁诗帖》的桌前停下,手里抓挠着爆米花的脑袋,一面还不动声色的观察来往宾客。

      雅集上珍馐酒馔丰美,与会宾客好些都是自诩清静无为的风流之士,好诗歌、嗜美酒。

      萧玉信作为秦瑜的发小,算是半个主人。先时他一直陪着他们清谈论道、剖析时政、吟咏歌赋,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另一个宋清彦,他的才名冠绝天下,自然是文人集会的宠儿。他一来就被静法寺的主持邀请去为佛塔做“壁记”,叙写这座建筑的源流以及建它的意义,事后再请工匠雕刻在石壁上,连同佛塔一并永世流传下去。

      他文采了得,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数百字的散文,词措优美,布局精妙,令围观之人连连赞叹。

      才子不仅在文人中,在世人眼里都是受追捧的对象,可以说,若是将宋清彦笼络在己方阵营,则自带大批拥趸。

      秦瑜的母家权微势弱,他只得依靠经营自己的名声,将天下文士清流作为争储的政治资本,宋清彦这等少年英才可不就成了他积极争取的对象?

      要说成大事者必然能忍呢!

      饶是他听信陶闻溪所言,隐隐约约将宋清彦与秦瑛划上等号,可今次见他在集会上声华极甚,不仅等闲文人对其推崇有之,便是朝中沉浮宦海几十载的老臣也赞不绝口,直言莫说翰林学士为其囊中物,假以时日必能出将拜相。

      于是,秦瑜这个心啊,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甚至还想,宋清彦与秦瑛那等纨绔轻薄儿都能来往,而自己既有文名、才名、贤名,凭何还比不过秦瑛去?

      他很有自信,宋清彦定会择明主而栖。

      那边壁记写完,宋清彦被簇拥着往银杏树下而来,秦瑜与他并肩而行,两人相谈甚欢,宛若多年相交的好友。

      秦瑛蓦然忆起那晚在胧月阁,姓宋的绷着一张死人脸,义正言辞的不甘为细作的模样,他就想笑。

      日上中天,已是午时。

      静法寺的僧侣送来庙中的斋食供众人享用。

      韦思危与成亲王家的小儿子秦珏不知从何处勾肩搭背的冒出来,见到秦瑛还好奇得很,“七郎!你居然也在!”

      秦珏比秦瑛年长月余,也是个混不吝的。两人打小凑一处,照旁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臭味相投,他见了爆米花就忍不住手痒去逗/弄,“你这猫儿平日里精贵得很,怎么今日又舍得带它出来见世面?”

      “昨儿我得了一只品相甚佳的猞猁,你想要吗?赶明儿我派人送到你府上?”

      秦珏逮着爆米花就是一顿揉/搓,闹得好脾气的小猫咪都发了怒,直冲他龇牙咧嘴的喵喵叫唤,秦瑛嫌恶的拨开他的魔爪,“滚。”

      “这雅集无趣得很,竟是些沽名钓誉之辈,也就三堂哥爱附庸风雅。”秦珏讨了没趣,转而嘟嘟囔囔的抱怨,还撺掇韦思危道,“二郎咱们走吧,听小曲儿去?”

      “不去。”韦思危嗅觉敏感,直觉将有大事发生,不过人多耳杂的他也不好问,想着一步不挪的跟着秦瑛看好戏。

      “你也扫兴!”秦珏不满,狠瞪他半晌见人无动于衷,干脆气呼呼的跑去端了碗果茶独自蹲在一旁吸溜。

      韦思危无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瑛见怪不怪的,成王府又无须秦珏支撑门楣,当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傻子也挺好。

      午时后,静法寺又闻风而来诸多赴京赶考的布衣学子。

      他们一见这些世间罕见的珍藏,你争我抢,如饥似渴,从而引起了争端。

      原本秦瑜见人多,不仅调派了人手护卫藏品的安危,同时也是维持雅集秩序,并且让后来者排队按次序欣赏书画。

      可是呢,年轻的士子们血气方刚,在人群中稍有推搡就大打出手,当然闹事者很快就被带走未酿成祸事。

      韦思危见了撇嘴道:“不说别的,就是那《松风阁诗帖》分明是赝品摹本,还能让人当成宝贝就着实滑稽。”

      他的音量不低,刚巧让近旁的一个学子听得一清二楚。

      此人是黄鲁直的崇拜者,从长安的最南城来到静法寺就为一睹偶像的真迹,谁知让韦思危泼了冷水?

      他不知韦思危是何身份,可是观其锦衣华丽,尤其是秦瑛一身紫,定然非富即贵。可少年人一腔热血,刚直不阿,冲动使然,他大声喝道:“一派胡言!”

      “方才小人近观诗帖,字字长横长竖,大撇大捺,中宫似有圆心,不仅气魄骨劲,气韵也飘逸混融,岂能有假!”

      “是吗?”秦瑛漠然着脸不答话,而韦思危笑得玩味,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的倒是在理。”

      可他话锋一转,问道:“我见过他的真迹,你见过吗?”

      学子家境贫寒,于黄鲁直的了解多从书上所知,对其书法也多是看的拓本,让韦思危一问,当即就短了气。可他并不为此自卑,坦然道:“自然比不得郎君侯服玉食,小人未见过!”

      韦思危大笑,“你有点意思。”

      他贯来长袖善舞,因见着学子虽一身青布长衫,领口袖口也多有磨损,但丝毫不掩其一身清贵之气,便主动道:“你参加明年的春闱?可有准备诗卷干谒?要我给你推荐吗?”

      学子以为自己冒冒失失得罪了权贵,哪想对方毫不介意,一时有些赧然,吞吞吐吐道:“多谢,学生实力所在,无需贵人相帮。”

      “哟,有骨气。”

      他们几人的小插曲自然引得秦瑜的注意。

      《松风阁诗帖》可是他最引以为豪的收藏,断然不会有假!他带着三分笑的越过人群,来到秦瑛面前,直接问道:“七郎,方才我听谁人说诗帖并非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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